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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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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長久在門外等候,邵小黎隨著君王進門,隨后,她見到了蘇煙樹。

  蘇煙樹穿著一襲松松垮垮的紅衣,依靠在欄桿上,金簪橫斜,妝容半描,正靜靜地遙望著王城,目光蕭索。

  “蘇姐姐……”邵小黎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渾身是傷疤的血人,卻沒有想到她這般完好。

  這位漂亮女子的手臂依舊如羊脂般細嫩雪白,沒有一絲傷痕。

  她看到邵小黎過來,抿唇一笑,如煙的神色不似藝樓中的嬌羞,而是帶著淡淡的媚意。

  她對著邵小黎招了招手。

  邵小黎的身后,身穿帝王衣袍的君主走出,蘇煙樹福下了身子,對著他行了一禮,嗓音婉轉道:“參見陛下。”

  君王緩緩點頭,他立在陰影里,帶著難言的威嚴。

  “蘇姐姐,你沒事么?”邵小黎不解道。

  蘇煙樹笑容清淺,她半倚著闌干,道:“這不過是我與陛下的一出戲罷了。”

  “戲?”邵小黎不解。

  蘇煙樹看了君王一眼,君王點過頭后,她才解釋道:“王城來了頭叫重歲的妖孽,而那重歲喜歡抓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越漂亮他就越喜歡。”

  “抓女人?”邵小黎感到一陣惡寒,道:“為了……吃?”

  蘇煙樹微笑著搖頭,道:“不,說出來可笑,他是為了將她們娶回去,白頭偕老。所以重歲要將近百年才會出現一次,只有上一個女子死去之后,他才會尋找新人。這一點,倒是要比很多人強多了。”

  邵小黎看著妝容嫣然的藝樓女子,她漂亮的眼眸里像盛著楚楚的水。

  “所以……你是誘餌?”邵小黎問道。

  蘇煙樹點頭道:“這是陛下的計劃。我假裝刺殺陛下,然后被打入牢中,而重歲所要殺的,也是陛下,這樣,他在聽到我的名聲之后,或許就會來牢中劫我,然后中圈套,落入陷阱之中,可惜……一個月了,他竟一絲動靜沒有,許是姐姐不夠動人,連只妖怪都勾不來。”

  邵小黎默默地聽著,從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邵小黎道:“你也不和我說一下……”

  蘇煙樹語重心長道:“這是秘密。”

  邵小黎嘆了口氣,道:“嗯,姐姐沒事就好。”

  蘇煙樹俯下身子,伸出粉嫩的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笑道:“你這小丫頭若是打扮起來,可不比姐姐差,你在家也要小心點哦,小心被那重歲拐去做媳婦。”

  邵小黎可不怕,她想著重歲這名字一聽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妖怪,這個斷界城最大的妖怪,明明應該是自家府上的老大。

  “我才不好看呢。”邵小黎頗有自知之明地說道。

  自從那天險象環生的召靈之后,邵小黎像是把貴家小姐的修養丟了一樣,再也沒有好好地打扮過自己,頭發始終蓬亂蓬亂的,穿的裙子也很素,每天跟在寧長久身后喊老大的樣子,更像是混跡黑道的少女。

  蘇煙樹始終淡而嫵媚地笑著,她手指輕輕撫著她的臉,道:“你還在想你娘親的事?”

  “才不是……”邵小黎道:“父王還在呢,瞎說什么?”

  君王立在她們的身后,一言不發。

  邵小黎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那個叫隗元的呢?”

  蘇煙樹緩緩轉過了頭,輕喚了一聲:“阿元。”

  黑暗的深處,一個男子抱著刀緩緩走出來,他星目劍眉,容貌英俊,身上的衣袍亦是布料名貴,水火難入,只是男子的臉上帶著遮掩不住的落寞,遠遠不似過往那般瀟灑,他抬起頭,靜靜地看著蘇煙樹,不知在想什么。

  君王則看著隗元。

  兩個男子站在陰影里,而窗口的光獨獨落在蘇煙樹的身上,本就美麗的女子顯得那般明艷,紅色的衣裳像一朵盛放的花,而她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不明意味。

  一片安靜的房間里,邵小黎嗅到了一抹爭鋒相對的殺意。

  “拜見陛下。”隗元抱著刀,行了一禮,打破了沉默。

  君王點了點頭,道:“好好練刀。”

  “是。”

  莫名其妙的對話之后,隗元重新退回了黑暗之中,而君王則深深地看了邵小黎一眼,道:“若沒有要事,我帶你出去吧。”

  邵小黎看了蘇煙樹一眼,蘇煙樹旁若無人地飲了口茶,意態慵懶,半敞的衣襟間盡是雪色,很是迷目。

  “那你好好保重呀。”邵小黎小聲地說了一句,然后隨著君王向著殿外走去。

  灰暗的道路上,君王忽然緩緩開口:“你娘親生前也是個難得的美人。”

  “嗯?”邵小黎微怔,不知道為何父王說這樣的話,娘親的漂亮,她是知道的,只是越漂亮,香消玉殞之時也最令人痛惜。

  君王道:“你今年多大了?”

  邵小黎道:“十七歲……”

  君王微笑道:“我遇見你娘親的時候,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紀。”

  不知為何,邵小黎的心里涌起了一陣惡寒。

  君王緩緩地走著,道:“你那個靈呢?如何?他可聽你的話?”

  邵小黎道:“當然。”

  君王笑著從自己的無名指上解下了一枚金屬制成的戒指,遞給邵小黎,說道:“若是他不聽話,你可以將這個戴在他的手上,這其中蘊含著極強的精神力,可以瞬間奪去他的意志,讓他對你俯首帖耳。”

  邵小黎立著不動,平靜地看著他,亂糟糟的頭發里,那張小臉顯得有些冷。

  君王道:“你愣著做什么?莫非不相信父王?”

  他們走出了甬道,光線照了過來,他們的身前是一口古井。

  她忽然仰起頭,接過了那枚戒指,握在掌心,道:“謝父王。”

  君王笑了起來,道:“這才是我的女兒,我知道那個靈頗具靈性,甚至能與你交談解乏,但是我們斷界城中的人從不需要這個,我們需要的,只是一柄刀,一柄可以……”

  他的話語忽然中止。

  邵小黎握著那枚戒指,手臂一掄。

  戒指精準地砸入井中,噠地撞上了井壁,然后彈入了井水之中,戒指砸起水花的聲音在寂靜的皇城里顯得無比清脆。

  金屬的指環很快沉入井底。

  她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君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微笑道:“不愧有我的血,你果然與你娘親不一樣。”

  我體內流的不是你的血,是一個死去的,將軍的血。

  邵小黎這樣想著,慢慢地走出了王城。

  等在門外的寧長久看到她出來,輕輕說了一句:“回去吧。”

  邵小黎小步跟了上去。

  “見到蘇煙樹了?”寧長久問。

  “見到了。”邵小黎說著,然后將自己在王宮中的見聞說了一遍。

  寧長久輕輕點頭,關于重歲,他在書庫的書中也見過類似的記載,只是不知真偽。

  血羽君道:“白頭偕老?呵,哪有這樣白癡的妖怪,要是我有那本事,我就把方圓百里的漂亮妞兒全擄走。”

  劍經之靈冷笑道:“擄走之后呢?就你這身板,怕不是要被榨得皮包骨頭。”

  血羽君反駁道:“那是你沒見過我風光時的樣子,那時候我翼展好幾十丈,一腳下去,城墻都能塌下去一大片,別人對我血羽君皆是聞風喪膽,沒有不怕的!”

  劍經之靈道:“我倒不像你這么威名赫赫,反正見識過我劍法的,都死了。”

  “真裝……”血羽君呸了一聲。

  “重歲。”寧長久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邵小黎忽然道:“那個重歲一定是來抓漂亮姑娘的……老大,你一定要保護我啊。”

  寧長久平靜道:“若真是如此,你或許很安全。”

  “……”邵小黎鼓了鼓腮。

  回到家中之中,邵小黎開始給他做飯,她盯著那只丑丑的野雞看了很久,正在考慮是把它下鍋煮了,還是施舍給那只紅頭雞。

  最終,血羽君還是擁有了一副新的皮囊。

  只是這只野山雞的雞腿本就有傷,邵小黎實在沒忍住,在將這副皮囊給血羽君之前,手起刀落,把那受傷的腿砍了,美其名曰給它‘療傷’。

  血羽君欲哭無淚,它從斷劍中飄了出來,落到了這副缺了一只腳的山雞尸體里,含淚使自己的神魂與其相融。

而最初相融之時,它與這具身軀有著明顯的排異反應,它咕  咕地叫著,亢奮地在庭院里用一只腳上竄下跳了好久。

  邵小黎則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看那頭野山雞在庭院里發瘋似的亂竄。

  吃過了飯,寧長久道:“學劍吧,今日教你其中最漂亮的一式。白虹貫日。”

  “白虹貫日……”光聽名字,邵小黎便想象出了一道橫跨天際,宛若矯健白龍的長虹,她緊張而興奮地點了點頭,但又擔憂道:“可我之前的劍術學得也還不咋樣呀。”

  寧長久道:“先學會并記住就行,對于劍術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的,需要在將來一次次戰斗中砥礪。”

  邵小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指了指庭院,道:“那只野山雞跳來跳去,我沒辦法練劍呀。”

  寧長久道:“你只管練,若是砍傷它了,再換一副身體就是了。”

  血羽君嗤之以鼻,心想就憑這小丫頭的破劍,也妄圖砍傷自己?簡直是天方夜譚。

  寧長久想了想,又道:“實在不行,可以籠養。”

  聽到這句話,血羽君心神一顫,立刻想到了被趙襄兒當做信鴿養,每日吃著鳥食的悲慘歲月,它立刻消停了下來,以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穩穩當當地站著,它看著邵小黎,認真道:“以后你若想練劍,本仙君可以與你陪練,寧大爺了解我,我可一直是良師益友。”

  寧長久聽著它的話,似是被提醒了什么,點頭道:“嗯,小黎,你可以與它立契,讓它做你的召喚靈,這樣它就不敢背叛你了。”

  邵小黎嫌棄地看了一眼這只有一只腳的丑雞。

  血羽君同樣抗議道:“立契……寧大爺!你這是不信任我嘛!這些天我為你出謀劃策,兢兢業業……”

  寧長久道:“皇城里,陸嫁嫁饒了你一命,不代表我會饒你,當然,最好當日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血羽君眼淚汪汪道:“我當時也只是受那老狐貍蒙騙了!現在我立志做一只好鳥。”

  寧長久道:“少廢話,立契。”

  于是這天下午,血羽君被迫血書立契,約定三年之內,一定要保護邵小黎的安危,絕不會背叛,否則就會鮮血化刃,剮心而死。

  邵小黎雖然多了個保鏢,但是對于這只雞的容貌還是頗為不滿,她說道:“那你以后好好積攢功勛哦,幫我殺一個怪物攢一點,送一封信攢五點,攢夠五百點功勛,我就給你換個好看的皮囊。”

  血羽君沒什么期待地扇了扇翅膀。

  寧長久體內,劍經之靈看著它,反倒是有些羨慕。

  它也想像血羽君一樣,修出獨立的、完整的神魂,可以與任何同源的生物相融,而不是現在這般,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自己的本體劍經,只能像是寄生蟲一樣寄居在別人的身體里。

  而夜除關于寧長久命運的預測,在它心里更是一個過不去的坎。

  午后的練劍就這樣開始了。

  血羽君興致勃勃地充當陪練,但它如今剛剛出山,境界尚淺,與身體的磨合亦不算協調,短短一個時辰里,便被邵小黎打得到處亂竄。

  邵小黎看著滿地的雞毛,憂心忡忡的想著,到底是誰該保護誰啊……

  血羽君出于安全的考量,在自己境界未恢復至長命前,它還是打算不惹這個小煞星了。

  于是邵小黎專心致志地練起了那招白虹貫日式。

  寧長久雖已將心法口訣,靈氣的運轉方法,所要途徑的竅穴都與她認認真真地說了一遍,但饒是如此,邵小黎依舊難以把握出劍的節奏與氣息,劈了一下午,也沒能劈出一道完整的虹光。

  夜間的時候,寧長久再為她調養了一下身子,想必用不到一個月,邵小黎的體寒之癥便可以徹底痊愈了。

  今夜,他沒有出城,而是偷偷帶著血羽君出門,前往書庫的方向。

  他讓血羽君守在屋頂上,幫他觀察有沒有人靠近,然后自己潛入書庫之中,翻閱并尋找一些斷界城內外的資料。

  幾個大書架上又放了好些新書。

  寧長久自進門的方向,一本本開始讀起,其中也有許多過去他因為時間緊迫漏掉的厚厚書本。

  斷界城七百多年的歷史便在這書庫中刻錄得分明。

  寧長久按照每一本書記載的時間線,在大腦中形成了完整的事件結構,并一點點將其填充完整。

  接著,寧長久在這些書本的記載中,整理出了一些斷界城中發生過的大事的時間節點。

  書上說,斷界城外曾經找到過許多大型生物戰斗過的痕跡,這些痕跡幾乎每隔百年都會出現一次,而那些戰斗之痕下的樹木石頭皆是枯萎,朽爛,像是經歷了嚴重的腐蝕。

  關于這些巨型生物戰斗的畫面并不算多見,記載也頗為模糊,只說是峽谷中藏著的大妖。但因為從沒有行淵的隊伍遇見過它們或因它們而死,所以也并未被重視起來。

  但寧長久發現,這些巨型生物出現的時間節點,與重歲每次出世的時間卻是大抵吻合的……

  莫非重歲也是其中的一只大妖?

  那與它戰斗的又是誰呢?

  寧長久翻查著這些卷宗,沒有尋到什么新的線索。

  書庫之外,立在房頂上的血羽君俯瞰著整座城池,不由回想起自己當年獨闖趙國的崢嶸歲月,往事歷歷在目,如今古城在前,只是物與人俱非,此處已非趙國,它也只是一只站崗的妖雀,前路未卜。

  血羽君憂傷地想著這些。

  接著,它鳥目忽地一明,腦袋一轉,似于黑暗中抓到了一抹移動的點,只是那個點移動得太快,轉眼便像消失在了視野里。

  臨近早晨的時候,寧長久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本書。

  這是禁線之內的書,上面不僅記載了參相和君王的職責,還粗略地介紹了司命。

  司命是神話中司掌人生命的神,而因為古人認為,人的生命與天上的星宿相互關聯,所以司命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司掌星辰流轉的神官。

  而這本書的最后,甚至有著某一任司命親筆寫下的猜想:天上星辰,或已皆死。日月流轉,或為殘照。末法臨近,萬物焉存。神戰之后,盡為土灰。

  寧長久的視線在“神戰”二字上停留了許久。

  天穹上光線亮起之際,他才終于放下書卷,離開了書庫。

  “昨晚有人來過。”血羽君見到了他,直接開門見山道。

  寧長久輕輕點頭:“看來她藏的很好。”

  他此刻基本確定,將那頭鬼牢惡鬼引到自己面前的,便是司命。

  血羽君問道:“你知道是誰?”

  寧長久反問道:“還能是誰?”

  血羽君立刻想到了那天一招讓自己敗退的可怕女人,寒聲道:“若真是她,我們可要禮讓三分了啊……”

  寧長久道:“她最終的目的,應該只是與夜除決戰,回歸神國,而我們,最多只是棋子。”

  “棋子?我哪里像棋子了呀?”血羽君對自己的自身價值懷疑著。

  寧長久道:“她這樣性格的女人,應該會從每一個她覺得可利用的人中,壓榨出她想要的價值。”

  “那我們以后豈不是要被她剝削得干干凈凈?”血羽君捂著雙翅,哆嗦了一下。

  寧長久搖頭道:“站在棋盤上的,不一定是棋子。”

  這些天,邵小黎的練劍極為刻苦,她發誓要在禁行令解除之前,斬出一道明媚長虹,以此來證明自己卓絕的劍術天賦。

  終于,一個月后的傍晚,邵小黎在嫻熟地運轉心法口訣,提氣凝神之后,猛然揮劍劈出,神隨劍動,一個剎那間,邵小黎眼睛雪白——她的瞳孔被一道稍縱即逝的白光照亮了!

  邵小黎立在原地,大口地喘著氣,腿腳發軟,臉上卻露出了笑意。

  她看著手中劍上縈繞未散的白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自己真的用靈力在劍的金屬表面打出了白虹劍氣!

  “老大老大!”邵小黎興奮地喊著,卻發現寧長久不在身后,她連忙跑進屋子里,拽著老大的袖子,興致勃勃道:“老大!我練成了!就那個白虹貫日式!我給你演示一下。”

  血羽君聽后,連忙退到了角落里。

  這是陸嫁嫁當日于皇城斬出的,照徹漫天雨絲的一劍,血羽君記憶猶新,每每想起還有些幻痛。

  邵小黎看著很慫的血羽君,嘲笑道:“我才懶得砍你,殺雞焉用牛刀!”

說著,她從廚房取出一捆柴伙,拿起劍,屏氣凝神,一劍劈  白虹沒有出現,劍沒入柴伙里,被木頭死死地咬住。

  邵小黎神色微微尷尬,她用力擰了擰手腕,那劍劈開了木頭,掙了出來。

  “再來一次……”邵小黎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被盯著,所以太過緊張了一些。

  轉眼之間,邵小黎劈完了一大捆柴伙,卻再也沒成功使出那一劍。

  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尷尬地笑了笑,邀功道:“今日的柴提前劈完了,老大,我是不是很勤快?”

  寧長久嘆了口氣,他過去以為,寧小齡的天賦只算平平,如今對比之后他才發現,原來小齡師妹已算是不世出的天才了……

  “很好。”寧長久也無奈地夸了一句。

  邵小黎問道:“既然我已經練成了白虹貫日,那我接下來該練什么呀?”

  寧長久道:“本來你接下來學的應該是大河入瀆式,但這劍經的每一招,都需要前一招作為基礎,你的白虹貫日雖已學成,但還需要砥礪一番。”

  邵小黎害羞地低下了頭,知道老大這是不愿意打擊自己,委婉地說自己的劍招練得又爛又丑。

  寧長久看著她失望的神色,也有些于心不忍,道:“這樣吧,我教你另一劍。”

  “什么劍?”

  “天諭劍經下半卷的劍法。”寧長久說道。

  “這一劍是必殺之劍,你出劍之時不要去想自己的境界,也不要去考慮對方的強弱,你要絕對地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劍,因為你出劍,只是為了殺死對手,而對方在你的劍下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的人。出劍之時,你的神識場域應是一片黑色,那黑色中只有一粒光點,那是對方的生機之光,你只需要用你的劍刺向那粒光點。”寧長久介紹著劍經的下卷,道:“就這么簡單。”

  聽著確實不難……邵小黎想著。

  寧長久道:“那你自己先找找感覺。”

  “啊?”邵小黎一驚,道:“心法口訣呢,劍招姿勢呢……”

  寧長久道:“在學這一劍之前,你必須用足夠長的時間去相信自己的劍,只有這樣你才能學成,要不然無論耗費多久,都只是徒勞。”

  邵小黎道:“老大學這一劍之前,也需要去培養信任嗎?”

  寧長久搖頭道:“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劍。”

  “哦……”邵小黎拖長了調子。

  血羽君聽著他的話語,敢怒不敢言。

  寧長久體內,劍經之靈卻抗議道:“你真要將這劍法教給這個小丫頭?我這般通神的劍術以稀為貴,你這樣隨意傳授,怕是不好。”

  寧長久知道其中的道理,道:“這種劍法不見于世,因為見過的,幾乎沒有活口,所以極難破解,你是害怕她學藝不精,不能一招斃敵,將這劍法讓人學了去?”

  劍經之靈冷哼道:“明知故問。”

  寧長久輕聲道:“不要看輕了她,她的心里是藏著火的,她現在所欠缺的,只是一個契機。”

  劍經之靈道:“你該不會喜歡上這個毛頭丫頭了吧?”

  寧長久道:“我只是覺得自己不能總白吃白住。”

  “呵,借口,你有時間搞這些沒用的,不如好好想想辦法,怎么對付那個司命。”劍經之靈說道。

  寧長久道:“我總覺得,她一直在看我。”

  “自作多情。”劍經之靈冷笑道。

  寧長久搖頭道:“你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嗎?一頭從很遠的地方來的驢在山下吃草,山上的黑虎從未見過驢,所以一開始它覺得那是怪物,遠遠地觀望了許久,想要試探驢,甚至還被驢的發怒嚇了一跳,但是幾天之后,黑虎發現,這頭驢除了踢踏之外好像不會其他的,于是它就使出一招黑虎掏心,把驢宰了。”

  “頭一次見人把自己比作驢的。”劍經之靈嘖嘖稱奇,道:“所以你展示這么多高超劍法,就是想證明自己不只會踢踏,是一頭武藝高強的驢?”

  寧長久沒有回答。

  劍經之靈只當他是不愿意承認自己是驢,它笑道:“我倒不認同你的觀點。”

  “嗯?”

  劍經之靈打趣道:“穿著黑袍就是黑虎了?說不定是頭白的呢。”

  寧長久道:“不管黑的白的,只要是想吃我的,都不是好老虎。”

  劍經之靈不以為然道:“長得漂亮就行了……”

  這是斷界城禁令的最后一個月。

  哪怕每日城中都有侍衛巡邏,君王甚至親自微服訪城,重歲依舊沒有展露出一丁點的蛛絲馬跡,若非司命大人斷定重歲仍在城中,他甚至要放棄了。

  而這禁令最多也只能持續三個月,三個月里,幾次開倉放糧之后,王城中的糧食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不開城,王族都要同著平民一道餓死了,這些日子里,城中甚至還掀起了一些小規模的抗議,城門上的侍衛也遭到過偷襲,許多人家甚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撐到城門打開的那天。

  但這并不包括邵小黎家。

  寧長久經常會于夜間偷渡到城外打獵,所以邵小黎家的肉類從未怎么斷過。

  終于有一天,其他王族的人忍不住了,敲開了邵小黎家的大門,邵小黎開門,發現正是那天那個嘲笑自己的,背后懸著一個黑眼睛的少年。

  “你家憑啥每日都能起炊煙?憑啥?”那少年忍無可忍,道:“是不是因為你是王上的親生女兒,所以他偷偷把糧食運給你們了?你勻我一些唄,我就給你保守秘密,咋樣?”

  邵小黎看白癡一樣看著他:“你們貴家子弟缺啥糧食?不就是嘴饞缺肉吃么,我哪怕去外城發糧我也不給你。”

  那少年見她把自己和其他賤民相提并論,他也生氣了,這時,他視線越過邵小黎的肩頭,竟在庭院中又看到了一只趾高氣昂,就是長得有些丑陋的妖雞,他震驚道:“你竟還有儲備的糧食?平日里看不出來啊,你這丫頭居然這么高瞻遠矚?難道早有人給你透露過禁令的事,不該啊……我懂了,你與那重歲是一伙的對不對!”

  邵小黎心想這人都長了三只眼睛了,怎么比自己還白癡啊,她憤憤道:“要你管?你少在這血口噴人,你要真不服,直接去王城告訴我父王去,我看他幫誰!”

  三眼少年道:“我這神靈可是天眼,我剛剛已經讓它看過了,你印堂發黑,今年必有兇兆……”

  他說話間,邵小黎已經擼起了袖子,道:“我看你是想死了。”

  三眼少年絲毫不懼,王族之間的人對于彼此的境界大都互相了解,他自信自己對于邵小黎知根知底。

  這個丫頭北冥神劍練了不過四五重,能成什么氣候?也就紙老虎唬唬人。哪里像自己驚才絕艷,已把通天劍訣修煉到了第七重!

  于是,誰也不服誰的兩人見面直接打了起來。

  王族內規定不許斗毆的,三眼少年也不想留下什么傷人的證據,于是他也沒使全力,只是朝著邵小黎挑去了一劍,想嚇嚇她。

  但是很快,三眼少年卻被嚇到了。

  只見邵小黎神情專注地看著自己,在他劍刺去之時,對方好像早已預判到了自己出劍的軌跡,只見她側身一躲,避開劍鋒,隨后直接一掌向著自己的喉嚨撩來,他見勢不妙,身子后仰的同時撤劍回擋,而邵小黎已然化掌為爪,直接精準地捏住了他的劍鋒,向外一分,隨后一掌打上了他的胸口。

  砰得一聲里,少年連帶著他的神靈眼睛被一起打飛了出去,狠狠地摔到了長街上。

  邵小黎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兩個月多月,她竟提升了這么多。

  “你個死丫頭,有本事你別走,你給我等著!”那少年連滾帶爬地走地上站了起來,一邊跑著,一邊有氣無力地放著狠話。

  邵小黎雙臂環胸,冷哼了一聲,知道他以后不敢再來惹自己麻煩了。

  正當她要關門之際,一個嗓音溫柔的女子聲響了起來。

  “小妹妹劍法好生高明,不知師承的何人?”

  邵小黎循聲望去。

  那是一個銀發白袍的漂亮姐姐,她的身段帶著女子夢寐以求的曼妙,雪白的肌膚更是泛著瑩光,像是書上所描述的月暈,哪怕同為女子,她一時間也有些癡。

  “我這明明是掌法。”邵小黎看著自己的手,辯解了一句。

  屋內,寧長久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嘆了口氣,體內,劍經之靈的笑聲傳了出來。

  “這頭大白虎可終于來了,你呢?你這頭驢準備得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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