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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茍延殘喘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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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長久懷中寒芒閃過,匕首先刺出,接著殺意才隨劍而至,木樓中的空氣在短暫的激蕩后凝固,匕首上的鋒芒像是一片狂風驟動的雪。

  劍停在了張老先生的身前,貼著他喉嚨的肌膚,一點血珠在匕刃上翻滾。

  張老先生后知后覺地看著那把匕首,皺眉道:“你這是做什么?你……你在懷疑我?”

  寧長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后收回了手中的匕首。

  他這一劍本就是試探,但殺意卻半點做不得假。

  可張老先生沒有任何動作。

  寧長久將匕首收入鞘中,隨后雙手捧鞘,呈放在一旁的桌面上,道:“先生得罪了。”

  張老先生冷冷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匕首,眼眸中難掩怒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坐回了那張不透風的古董椅里,嘆氣道:“出去吧。”

  寧長久與寧小齡離開這棟木樓。

  “師兄,難道真的是我們誤會他了?”寧小齡不確定地詢問道。

  寧長久斷然搖頭:“就是他。”

  寧小齡問:“為什么呀,張老爺爺要真是高手,剛剛怎么會沒有反應?”

  寧長久道:“正因為是高手,才會如此冷靜,尋常人面對刺殺哪里會是這種反應……而他的冷靜也是對我的警告。”

  寧小齡憂心道:“那現在怎么辦呀?”

  寧長久道:“他暗地里的意思,就是不會對我們動手,讓我們老老實實等這鬼節過去,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寧小齡皺著眉頭:“可我們兩個普通弟子,他將我們關在這里做什么呀?”

  這同樣是寧長久想知道的事情,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冰容的刺殺,當時潛入隱峰之中,賜予冰容境界的,莫非就是張老先生?

  若真是如此,那陸嫁嫁此刻反倒是安全的。

  只是這張老先生究竟想做什么?

  寧長久回憶起前一世張老先生的種種行為,希望從中找到一些細節,接著,寧長久再次想明白了一件事。

  劍堂中的三幅屏風藏著劍意,前一世張老先生的畫作中也有明顯修道者的痕跡,而這一世他的筆觸卻只似普通的凡人畫師。

  其中的原因,應該是他如今的境界比過去和前世都要高,所以他真正做到了藏鋒。

  而前一世,張老先生無法藏住鋒芒,原因或許是因為他受了傷……

  留下那傷的人,寧長久心中已有答案——四師姐。

  前一世的八年前,四師姐來到這里,應是與張老先生戰了一場,然后將他帶去了大河鎮,但這一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場戰斗沒有爆發出來。

  寧小齡見師兄沉默不語,便自顧自道:“我們要是回不去,師父不是要擔心死了嘛。”

  寧長久搖頭道:“有人代替我們回去了。”

  寧小齡吃驚道:“什么?”

  寧長久說出了一個荒誕的可能性:“那兩幅畫沒了神采……可能已經有和我們一模一樣的人,替我們回峰了。”

  寧小齡想起了那兩幅栩栩如生的畫作,毛骨悚然:“那師父能發現嗎?”

  寧長久道:“陸嫁嫁一眼就能看出來,就怕她潛心閉關,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寧小齡擰著手指,糾結道:“以師兄和師父的關系,師父應該會來偷偷找你的吧?”

  寧長久一愣,望向了寧小齡,苦笑問道:“我與陸嫁嫁……什么關系?”

  寧小齡一凜,立刻正色道:“嗯……平平無奇的師徒關系!”

  穿過竹影搖曳的院子,修竹在風中沙沙搖晃,燈影點亮了一方黑夜,鳥雀在他們離去之后飛回。

  走入堂中,寧長久停下了腳步。

  黑暗中,有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小蓮?”寧小齡微微吃驚,輕聲地喊她的名字。

  這小姑娘應是被方才他們的敲門聲驚醒的。

  小蓮張了張口,手胡亂地比劃了兩下,不知要說什么。

  寧長久卻似聽懂了,他蹲下身子,平視著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認真道:“放心,我們會幫你的。”

  小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用力點頭。

  “師兄,你想到辦法了嗎?”

  寧小齡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怎么也睡不著,而寧長久一如既往地坐在窗邊,半身皆是月光。

  寧長久答道:“我們必須從這首回文詩里走出去。”

  寧小齡心想師兄怎么越來越愛廢話了,她繼續問:“可要怎么才能走出去呢?難不成我們要把這首詩里所有的東西都拆了?”

  寧長久輕輕搖頭。

  雖然被師兄否決了,但寧小齡卻覺得自己找到了正確的答案。

  第二天,她便在有意無意之間解下了門上的鈴鐺。

  “這鈴鐺真漂亮呀,我走的時候可以送給我嗎?”寧小齡將它在手中搖了搖。

  秋生也不好意思拒絕這位仙師姐姐。

  接著,仙師姐姐越來越獅子大開口起來。

  她拔出了門口水缸中的荷葉,解下了墻上掛著的燈,爬上高樓將那小灰雀驅趕走,在那灰雀的反擊之下還被狠狠啄了。

  但是蓮田鎮的鬼節一點消失的跡象都沒有。

  她原本想是不是因為詩文里的意象還沒有完全消滅,她糾結地看著竹子和院墻,衡量著自己要是把竹子砍光,把墻壁推了,會不會惹來張老先生的追殺。

  最后,她將目光投向了詩中的“明月”,沉默了許久,放棄了自己所有的想法。

  她將自己所有搶奪的東西都放回了原處,安靜地等待著師兄能不能想到破局的方法。

  時間重回平靜,寧長久每日坐在屋中,不飲不食,默然沉思,手指時不時蘸點清水在桌面上寫些什么,最后卻又搖頭將它擦去。

  寧小齡則是本著瞎貓碰死耗子的心情,每日出去游蕩,或是探望那些溫順的小動物,或是去田壟上走走看看,有時也會去蓮塘中尋找那條巨蟒,可那條巨蟒好像真的被嚇壞了,哪怕師兄不在身邊,它也怎么都不肯浮出水面。

  一天,兩天……時間并不會因為他們的焦急而慢上半點,轉眼之間,天宗里四峰會劍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了。

  韓小素躲在瓷瓶里,看著那個與寧長久一模一樣的畫人,心中的擔憂和恐懼讓她都不敢安魂而眠。

  兩天前,她想從窗戶中逃出,卻被對方發現。

  韓小素原本以為她必死無疑了,卻沒想到對方只是冰冷地對她說了一句:“回去。”

  韓小素如獲大赦,戰戰兢兢地躲回了瓷瓶,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接下來,寧長久好像真的沒有察覺到她的存  在一樣,每日便化作一副畫靜靜地躺在床上,像人一樣睡眠,而他睡眠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期間韓小素曾經再次嘗試過離開,但是每次她才一從瓶子里離開,寧長久便會蘇醒,從畫變成人,冷漠地盯著她,仿佛下一刻就會打得她魂飛魄散。

  而在韓小素第三次被逼回了瓷瓶之后,她很快地冷靜了下來,她忽然覺得,這個寧長久是不是也在害怕自己。

  這半個月的時間里,他對于自己的存在竟也沒有多余的反應。

  韓小素想象著,如果自己是他,絕對會斬草除根,不留下任何隱患的。

  但她依舊害怕,她覺得寧長久與自己非親非故的,似乎也并不值得自己冒險,他救自己好像也是因為出于對某個人的承諾,那個人是誰呢?她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于是屋中的兩個人就在沉默中對峙著。

  而今夜,隱峰之中,一聲劍鳴聲在小范圍內響起,南承睜開眼,插在他周圍的數十柄鐵劍嗡嗡振鳴,隨著他意念一動,便從堅硬的巖石中硬生生拔起,懸停在他的身側。

  披頭散發的南承撩開了遮住眼睛的長發,他吐了口濁氣,望著那些整齊懸停的飛劍,他手臂起落,那些飛劍就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也隨之起落。

  “這就是后天劍胎么……”南承心生敬畏,他轉掌為拳,猛地一握,那些本就生銹的鐵劍齊齊地撞向了前面的墻壁。

  鐵屑落如秋葉。

  今夜過后便是四峰會劍,而他恰好在今晚結成了后天劍體,跌落的境界不僅恢復如初,甚至更往上走了一大段,距離長命境也不過一步之遙。

  鐵劍的撞擊聲在耳畔一點點淡去。

  他此刻欣喜若狂,苦于找不到人分享喜悅,想著若是那位前輩在就好了。

  對了……那位前輩到底去哪里了?

  南承心中泛起了擔憂,他覺得自己恰好今日結成劍體絕非巧合,這一定也在那位前輩的算計之內,只是他為何沒來看自己,難道這在他眼中也不過是隨手為之的小事嗎?

  他摒去了這些雜念,感受著劍體的強大,那是一個嶄新的,無與倫比的境界,他沉醉其中,許久才平靜了下來。

  南承取過一柄劍,將自己兩年未理的長發斬得整齊了些,他走出洞府,離開了隱峰,然后想起一事,猶豫片刻后走入了書閣里。

  他打算感謝一下嚴舟師叔祖,當年若不是他舉薦,自己作為一個年輕弟子,未必能有得到玉牌,去隱峰閉關的資格。

  他走入書閣里,然后呆住了。

  “師……”他看見嚴舟半躺在地上,背卻沒有觸碰到地板,他持著劍,擺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他原本以為嚴舟醒著,想要喊他,但第一個字才出口,他卻忽然意識到,師叔祖似乎是在夢游?

  但這個“師”字一出口,嚴舟便醒了過來。

  他古怪的劍架一下子崩散,身體倒在了地上。

  老人睜開眼,伸了個懶腰,奇怪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劍,皺著眉頭,似在思考為何自己睡覺會握著劍。

  隨后他才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夜入書閣的人。

  “誰啊?”嚴舟對這個攪自己清夢的少年語氣不善。

  南承握劍行禮,有些緊張道:“弟子南承,兩年多前承蒙師叔祖賞識,得以閉關修行,今日大成出關,特來感謝。”

  嚴舟沒好氣道:“不能白天來?”

  南承歉意道:“弟子太過高興,想早些給師叔祖報喜,沒太注意時間。”

  嚴舟揉了揉眼睛,自嚴峰死后,他原本好些天沒有好好睡過了,今日好不容易安心歇息一會兒,竟還被一個弟子攪了,他心情有些煩悶,擺了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南承知道自己此刻離開最好,但他忽然想起,先前嚴舟那古怪的劍架,自己似乎見過……

  接著,他腦海中閃過了當日前輩一劍背刺灰袍老者的畫面,原來那劍招是嚴舟師叔祖傳授給他的啊。

  南承敬佩道:“師叔祖不愧是師叔祖,夢中猶不忘練劍。”

  嚴舟本想直接趕他離開,但這句話卻讓他怔了怔:“夢中練劍?”

  南承微驚:“師叔祖方才正在擺一個劍樁呀。”

  嚴舟看著這名神色嚴肅的年輕弟子,嘲笑道:“就因為我是前輩,資歷老境界高,我哪怕夢游隨便擺個姿勢,都是在練劍了?”

  南承一愣,道:“師叔祖……難道不是在練劍?”

  嚴舟好不容易想安睡一晚,懶得搭理他了,他將劍一拋,那劍精準地飛回鞘中,他打了個哈欠,背過身,向著躺椅中走去。

  南承知道他此刻不該再多嘴了,他默默轉身離去,隨后帶上了門。

  嚴舟看著鞘中的劍,自嘲地笑著:“劍招劍招……天諭劍經丟失這么多年了,難道我在夢中都還是牽掛不下?倒是讓小輩看了笑話去。”

  南承走出了書閣,向著自己塵封許久的房間走去。

  忽然間,他聞到了一絲酒味。

  “盧……盧元白?”南承走到樓梯口,看著地上擺放著的酒壇子和半醉的男子,不確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盧元白抬起頭,看著這個頭發剪得亂糟糟的年輕人,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的身份:“呦,南承大弟子啊,出關了?白日里的四峰會劍,我們峰的顏面可就靠你了。”

  南承本是不太想理會這個境界低還愛喝酒的師叔的,但是本著輩分還是笑了笑,坐在他的身邊,與他飲了幾口酒,寒暄了幾句。

  可惜盧元白實在不勝酒力,沒喝兩杯就醉倒在地,醉倒之后口中還不停呢喃著一個人的名字,話語模糊。

  南承嘆了口氣。

  他站起身,想要離去,路過某個房間時,他劍心一動,猛然回頭,盯著那房間的大門,他能感受到,門的那頭忽然有殺氣傳來。

  猶豫了一晚上的韓小素,終于在黎明到來之前下定了決心,她心想那位白衣公子哥可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倚仗,要是他出了事,那今后自己可怎么活?回臨河城塑金身做河神也就徹底成一場夢了。

  最主要的是,她實在有些討厭眼前這個畫人傀儡。

  她通過自己細致的觀察,心中已經篤定,這個假人肯定是虛張聲勢的,而她修行這些天,也有點境界,不妨就先拿這個假人過過招。

  韓小素說服了自己,壯了壯膽,飄出了瓷瓶。

  寧長久醒來,變作人樣,坐在床上,話語冷漠得沒有一絲情感:“回去。”

  韓小素冷笑道:“你嚇唬誰呢?要是你真有本事,為什么不早點動手?”

  寧長久的聲音依舊機械:“我不想節外生枝。”

  還在嚇唬人……韓小素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去死!”她冷  叱一聲,一掌劈去。

  但她發現,自己遠遠低估了這個假人的實力。

  寧長久平舉起手,與她對了一掌。

  那一掌,差點打得韓小素魂飛魄散。

  他沒有欺騙韓小素,他真的只是不想節外生枝罷了,在他被畫出來的那刻,他便被鑲嵌了意識:安分守已,閉關不出,不要被任何人發現,絕不與人動手,更不殺人。

  寧長久在拍出那掌之后,心底在短時間內做了個機械的權衡,另一道指令解鎖——“除非逼不得已”。

  他又拍出了第二掌。

  韓小素后悔極了,心想自己真不該多管閑事,如今自己就要無人知曉地死了,若是那人真還活著,哪怕知道自己的死訊,應該也是高興著少去了一個拖油瓶吧。

  就在她要被一掌打得神魂俱滅時,大門忽然破碎,一柄劍轉瞬間橫在了他們之間。

  寧長久的手掌拍上了劍,劍身上的銹跡被打得簌簌散落,露出了光滑明亮的劍身。

  “前輩?”南承出劍擋在了韓小素的面前,他看著這個殺氣騰騰的人影,吃驚道。

  “不!他他……他不是!”身后韓小素失聲驚呼。

  寧長久似乎沒有將南承當做敵人,他看著地上的鬼魂少女,冷冷道:“殺了她。”

  南承回過神,這才發現這少女是個陰靈,諭劍天宗為名門正宗,怎么會有陰靈潛入,定是圖謀不軌!他沒有向前輩去詢問緣由,而是出于莫名的信任,直接轉身向著韓小素斬去一劍。

  “不!”韓小素大喊道,生死一霎間,她驚慌地舉起了手里的簪子,語句卻難以慣連:“這……這個,見簪如見……”

  她想不起后面的話了,但這簪子拿出來時,南承落劍的手確實遲疑了。

  接著,他的身體也僵住了。

  僅僅一個眨眼的功夫,他的小腹處,一截劍尖冒了出來。

  “你……”南承不可思議地轉過頭,看著寧長久那張傀儡般冷漠的臉:“你到底是誰?”

  韓小素魂魄震顫不止,她這才大聲喊道:“他不是恩人!他是假的,恩人沒有回來,沒有回來!”

  寧長久原本想炸開劍氣,直接殺死眼前這個頭發亂糟糟的少年,但他同樣低估了對方,寧長久發現,自己的劍氣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反而順著劍身、劍柄,向著自己反噬而來。

  寧長久機械般抽回了手。

  南承受傷,以他被灌輸的力量,原本是有反擊機會的,但這里的動靜驚動了雅竹,幾息之間,雅竹便馭劍而至。

  “怎么了?”她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幕。

  寧長久知道大勢已去。

  相鄰的廂房里,寧小齡睜開了眼。

  她沉默地起身,然后整個身體開始燃燒起來。

  她知道寧長久死了,而在他們既定的認知里,有任何一方死去,另一方就要將這件事傳達給主人。

  畫卷燃燒殆盡,火焰中,一只紅色的蝴蝶翩翩而去,越過窗戶,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到雅竹和南承弄明白一切,反應過來寧小齡也是假的時,他們來到屋中,卻只能看到地上殘余的一截落灰了。

  “師兄,真的沒辦法了嗎?”寧小齡與他一同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寧長久道:“這首回文詩并非無解。”

  寧小齡嘆氣道:“我其實也想到了,只要找到這首詩正反之間不連貫之處,說不定就可以破解它,可是這詩哪里不連貫了呀。”

  寧長久道:“有的。再好的回文詩都有一處無法反著念的地方。”

  “什么呀?”

  “題目。”

  寧長久平靜地說出了答案。

  寧小齡眼睛一亮,猶如醍醐灌頂,接著,她才猛然想到,這首詩竟是沒有題目的!

  這定是刻意為之的,生怕他們領悟到這點,破題而出!

  破題……好一個破題。

  寧小齡心情激動。

  “可題目是什么呀?”師妹天真地問道。

  寧長久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用看小傻子的目光看著她,嘆氣道:“這就是師兄這三天在想的事情。”

  “哦……”

  寧小齡覺得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說話間,開著的窗戶里,忽然有只黑貓躍了近來,它對著兩人嗚嗚地叫聲,聲音還是那般,仿佛嬰兒啼哭。

  寧長久摸了摸它柔軟的背脊與毛發,接著,他看著這只黑貓,說出了讓寧小齡一下子毛骨悚然的兩個字:

  “小蓮……”

  黑夜,萬頃蓮塘里,銀光粼粼的水面上,忽然激起了波浪。

  蓮葉搖晃,水底的淤泥翻騰,一個黑色的光滑背脊在水中翻滾過,它拱起的軀體就像是上下起伏的漆黑潮水。

  時隔數天,青首黑身的巨蟒重新浮出了水面,它像是席卷過蓮塘的怒流,身子的起落砸起了巨大的浪頭,就像是河神的怒火。

  終于,水面漸漸平息,月光在它裸露的鱗片上反射著淡淡的光,它的上半截身子從水面上直立而起,蛇首高高仰著,眺望著銀白的月色,目光中帶著久違了千年的驕傲。

  它像是在等什么人。

  過了一會兒,蓮塘邊走來了一個老人。

  那是張老先生。

  他抬起了手,那頭巨蟒如有感應,緩緩游了過來,它俯下了頭,老人的手便按在了它的腦袋上。

  “三千年了啊……”

  張老先生的手指溫和地撫摸過它前額的鱗片,老人靜立著,像是一棵被風霜摧殘得即將腐朽的老樹,于此刻見到了千年之前時常棲息在枝頭的鳥雀,目光中帶著超越時間的緬懷。

  “三千年了,一個變成了殘廢,一身碎骨被紫天道門關押著當做容器,而你又變成了傻子……”

  “我們是比神國之主更古老的存在啊,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如今九嬰便可順勢接管一方神國,你我各為神使和天君,何至于茍延殘喘至今?這三千年,我們茍活于世,熬死了多少人啊……哪怕是五百年前……”

  張老先生輕輕嘆氣,沒有繼續說下去,身子像是更蒼老了些。

  “唉,我千辛萬苦才把你拼湊成了現在的模樣,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一只紅色的蝴蝶飛到了他的面前。

  這意味虛假的寧長久和寧小齡已被發現。

  但天快亮了,這些已無礙大局。

  他看著天邊,這是他第一百萬次眺望朝陽。

  (距離第二卷結束不算太遠啦,有一丟丟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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