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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誤入藕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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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田鎮高高的木牌坊外,一頭白鬃野狼立著,它皮毛烏黑,身材高大,兩只尖耳豎著,手中提著一根巨大的棒槌,棒槌上扎滿了狼牙模樣的鐵釘。

  “本王天煞烏七,狼牙山雙煞洞洞主,先前地煞前來拜過莊,你們下手太重,折損了我狼牙山的顏面,今日本天煞就要來討回公道!”自成烏七的狼妖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

  妖怪的拜莊在寧小齡死氣沉沉的心上激起了波瀾,她興奮不已,聞訊之后連忙向著鎮外的方向跑去,想要一睹那妖怪的模樣。

  接著,她發現大家對于那自稱兇名赫赫的大妖拜莊,好像沒太大興趣。

  匠人們手頭的活不曾停下,農夫們也專注在莊稼地里耕種,背都不直一下,只有其他的妖怪對于那頭烏七魔狼還算關心,討論著它的來歷,最后卻都笑了起來。

  寧小齡環視四周之后,覺得自己興奮過頭了。

  “師兄,他們怎么都沒有大敵當前的緊迫感呀?”寧小齡無法理解。

  寧長久道:“興許是習慣了。”

  最先到達莊外的,反而是寧小齡和寧長久。

  雜草叢生的野地里,一塊孤零零的石頭上,烏七按棒而立,泰然自若,它見到了這對師兄妹之后,冷冷道:“就你們?”

  烏七的眼神失望之際。

  “你這黃毛丫頭,也想領教一下我們狼牙山的武功?”烏七揮舞了一下棒槌,似想將他們直接驅趕離開。

  寧小齡的眼神同樣失望,她嘆了口氣,心想這妖怪拜莊果然是雷聲小雨點更小,她甚至懶得拔劍,直接擼起了袖子與這頭魔狼對敵。

  三個回合之后,寧小齡一記掌刀劈下,將它的狼牙棒斬成了兩截,烏七看著斷掉的棒子,瞠目結舌,怪叫了一聲“算你狠”,然后轉身逃去。

  寧小齡懶得去追。

  她想不明白這樣弱小的妖怪為什么要起這么響當當的名號,害人白高興一場。

  這樣的拜莊持續了幾天。

  這幾天都是寧小齡前去應戰,一次比一次失望,倒是這里的鎮民,對于仙師出手很感興趣,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在趕走了第七頭妖怪之后,寧小齡終于忍無可忍,決定再也不去欺負小動物了。

  后來問過了秋生他們才知道,原來蓮田鎮有個蓮子節,到時候荷塘中會生長出不少頗有靈氣的蓮子,蓮田鎮的鎮民也會邀請許多威震一方的妖怪來過蓮子節,所以夏天快到之前,經常會有妖怪前來拜莊,只為證明自己的實力,然后得到蓮子節邀請的資格。

  寧小齡這才知道,原來周圍真正的大妖怪都被蓮子收買了啊……她再也提不起一點勁。

  “無神月結束前,我絕不踏出蓮田鎮一步!”寧小齡信誓旦旦道。

  寧長久無奈地笑了笑,他這些天已經聽過太多次師妹的抱怨了。

  寧小齡也放棄掙扎了,道:“剩下的半個月我還是好好修煉吧,師兄,你有什么厲害的法術教我嘛,就上次那個一下子可以移動好遠的陣法,我想學那個……”

  “那個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寧長久說道。

  “那師兄學了多久啊?”

  “沒學,自己悟的。”

  “……”寧小齡生氣道:“師兄又欺負人!”

  之后的日子里再沒有什么波瀾,雖然時常還有妖怪來拜莊,但寧小齡已經封劍不出山了,不知是誰去應戰,總之那些拜莊的妖怪都沒有討到好處。

  寧小齡每天便在吃魚,逗貓,練劍,逛鎮子,寧長久則被師妹拉著一起干這些事,偶爾再傳授她一些精妙道法。

  料峭的春寒漸漸散去,光線游走在蓮田鎮的每一處,溫和中已夾雜了些許的燥熱。

  寧小齡在平靜下來之后,心便真的靜了,閑適的生活是這樣的安逸,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白色的道裙上時,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棵小樹,在光線和雨露中一點點的生長,發育,仿佛很快就能變成師父那樣姿容姣好的仙子。

  寧長久同樣喜歡這種安逸,這讓他像是回到了前世的道觀中,每日除了心無旁騖的修行,便是坐在崖邊遠望日落,亦或是去大河鎮拜訪樸實的鎮民。

  而如今在宅子里,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他時常在屋中端詳那些畫,感受著畫上略有熟悉的筆觸,思考著它們的來歷和蘊藏的故事,而最后他的視線總是會來到中間那幅小鎮的布局圖上。

  寧長久始終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照這位老人家的筆力,不應該畫出這么詩與畫都平平無奇的作品。

  而且竟還掛在最中央。

  寧長久看不出什么名堂,而整整二十多天,這位老人都孤居在那小樓之中,一直由秋生送飯,始終沒有來見這兩位客人。

  而秋生也將兩位仙師服侍得好,生活起居方面滴水不漏,小蓮也很是乖巧,她人如其名,時常去那片煙波浩渺的荷塘放舟,如今蓮葉已經接天,一望無際的碧色里,搖曳的荷風像是少女微擺的裙角。

  讓寧小齡高興的是,這十來天的安靜修行,她的境界確實堅實了不少,只不過她是踏著登云梯上的這個境界,根基不牢,所以哪怕再怎么刻苦修行,距離長命初境依舊是遙遙無期的。

  寧長久平靜地看著時光一天天流逝,想著陸嫁嫁那封戰書和半個月后的四峰會劍,他心生隱憂,總覺得不太平。

  而無神月將要過去,罪君的神國即將開啟之際,那是離開小鎮的前一天,先前所有的平靜,仿佛都在等待著一場大風過后的波瀾,而巨大的改變到來之前,身處蓮田鎮的寧長久還被寧小齡拉著與那些小妖怪們一個一個地道別。

  寧長久陪著寧小齡穿了好幾個巷弄,終于遇到了那頭巡邏的兔子精,寧小齡攔下了兔子精,和它認認真真地告了別,兔子精依舊披著那身瓦甲,它的背后像是背劍一樣背著三根胡蘿卜。

  得知寧小齡要走,兔子精猶豫了一會,忍痛取下了一根胡蘿卜,一如寶劍贈英雄般雙手捧上,交給了寧小齡,寧小齡鄭重其事地接過了胡蘿卜。

  街道兩邊的屋頂上,蜥蜴精和蟾蜍精還在爭鋒相對地叫著,一頭綠頭鴨也晃著微肥的身子,穿街過巷來到了他們面前,嘎嘎地叫著與他們作別。

  寧小齡俯下身摸了摸它光滑的羽毛。

她第一次見到這頭鴨子時候,還是在荷塘上看見它被一條魚追著跑,寧小齡好心替它解圍,不曾想轉眼間便是一個月要過  去了。

  “師兄,什么時候我們也給山門引進點妖怪呀?”寧小齡突發奇想道。

  寧長久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幻想:“你嫌你師兄師姐們伙食不好?”

  寧小齡嘆了口氣,一邊與那些妖怪告別著,一邊向著居住的地方走去。

  秋生今天抓了一條大鱸魚,熬了濃濃的一鍋湯,黑貓已經端正坐好,貓眼直勾勾地盯著那騰騰的熱氣,不知是花了多大的耐力才忍住了魚肉的誘惑。

  寧小齡坐在黑貓旁邊,習慣性地把貓抱進懷里揉了揉,接著她夾起一塊肚子上最鮮美的肉,送到了黑貓的嘴里,黑貓滿意地叫了幾聲,聽上去卻像是嬰兒的哭聲。

  他們吃完飯的時候,天邊已涂滿了殘霞。

  整個小鎮就像是一幅精致的畫,光線的明暗由遠及近,遠處云霞的紅,近處流云的青,萬千搖曳的碧色,蓮塘波光的暗銀,所有的色彩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將它的模樣勾勒得馨寧而寂靜。

  吃過了飯后,小蓮忽然跑去了小木樓里,然后又快步跑了出來。

  還在與秋生閑聊,說要再去看看那頭堅強大蛇的寧小齡,身后的衣裳被人扯了扯。

  寧小齡回過頭,看著小蓮睜得大大的眼睛,小姑娘張著口,咿呀咿呀地說著什么,寧小齡聽得一知半解。

  一旁的寧長久忽然睜開了眼睛。

  秋生聽完了妹妹說完,他也皺起了眉頭,不確定地看著兩位仙師,說道:“爺爺……嗯,爺爺邀請你們進去。”

  “一個月沒見,這個時候見做什么?”寧長久問道。

  小蓮捏扭著手指,橫豎畫了畫,然后又比劃了一下自己身體的輪廓。

  這次寧長久看懂了:“老先生要給我畫畫像?”

  見他聽懂自己的話,小蓮興奮地跳了起來,指了指院子,示意他們進去。

  寧長久笑了笑,道:“既然主人邀請,那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寧小齡下意識看了一眼墻壁上掛著的那幅栩栩如生的黑貓,知道這位老先生的畫技極不簡單,若是能得兩幅畫,自己回峰了可就可以好好炫耀一番了。

  寧長久與寧小齡向著那棟小木樓走去。

  暮色里,舊樓像是一個孤單的符號。

  今日門栓未上,推開虛掩的門,墨香味便撲鼻而來了。

  寧小齡驚訝環視著這墨意盎然的竹樓,墻壁上掛著許多畫,那些畫作年月難以追究,畫紙的邊緣泛著淡淡的黃色,而那些畫風格各異,或精致典雅或大氣磅礴,千姿百態地抓住了寧小齡的眼球。

  所以寧小齡根本沒有注意身邊師兄的神情。

  寧長久在走到屋中的那刻,他呼吸稍滯。

  他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那三個月的學畫生涯陡然浮起在了腦海,眼前樓中的格局如此熟悉,甚至墻壁上的一些畫都與他記憶中的一些畫面重疊起來。

  這應該只是巧合……

  寧長久這樣想著,然后在轉角處看到了站在桌前,手臂頓挫起落的老人,老人不算太老,他披著青黃色的襟袍,或許是因為長期伏案的緣故,他的背微微佝僂著。

  寧小齡向著老人走出去,好奇他在畫什么。

  寧長久卻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停下了腳步。

  師妹手臂吃痛,疑惑地轉過頭,然后也愣住了,他很少見到師兄這樣的表情。

  只見寧長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老人,他的神色太過平靜,平靜得可怕,仿佛屋中的空氣也隨著他的目光凝固了下來。

  “嗯……咳咳……”老人提起筆,另一只手握拳捂住嘴巴,身子隨著咳嗽聲震了震,空氣也隨著他的咳嗽聲再次流動起來。

  老人緩緩轉過身子。

  巧合變成了現實。

  “張老先生。”寧長久無法壓抑住心中的沖動,喊出了他的姓氏。

  他認得眼前的老人,這就是前一世,自己在大河鎮拜之為師,學過三個月畫的張老先生!

  他這才想起了那些畫卷的筆觸,只是大河鎮的張老先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他的畫筆之間可以明顯看出修道者的痕跡,而眼前的老人,所有的畫作都是凡人之作,所以寧長久只覺得熟悉,卻從未將他們聯系到一起過。

  而今日,夜幕降臨之前,老人與他們第一次見面,寧長久聽到了自己心臟的擂鼓聲。

  大河鎮與不可觀同屬一座隱世大山,若是前世記憶無誤,他是八歲那年被大師姐塞去張老先生那學畫的,如今張老先生應早就在大河鎮才對啊。莫非時光逆流,很多事情也隨之改變了……

  接著,他立刻想到了最關鍵的事情。

  這位老畫師可能知道去往大河鎮的道路!

  極短的時間內,寧小齡不過仰著頭眨了兩下眼,寧長久的心中便浮過無數思緒。

  “你認得我?”張老先生看著他異樣的眼神,淡淡地問了一句。

  寧長久搖頭:“不認識,只是聽秋生說起過。”

  不!師兄一定認識!

  寧小齡的身體忽然泛起了雞皮疙瘩,她能分明地感受到師兄的心思,那一刻師兄的精神波動太大,那是深深恐慌,連帶著她都有些心神搖曳,這是絕對無法隱藏的情緒。

  可師兄怎么會認識他呢?又為何會是這種復雜心情?

  寧小齡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她再次看向老人時,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張老先生沒有生疑,他半轉過身子,手指拂過卷紙,聲音不輕也不重,道:“兩幅畫已經畫得差不多了,只是這眸子的神采始終不得其髓,所以我想近一些看看你們。”

  寧長久猶豫片刻,帶著寧小齡佯作平靜地走了過去。

  寧小齡望上了桌面,神色再次呆住了。

  只見書案上攤著兩幅未裱起的畫,那兩幅畫是她與師兄的肖像,她不知道這位張老先生是什么時候動筆的,但如今陳在他們面前的,是兩幅幾乎快繪制完成的畫卷,畫卷上少年白衣,少女白裙,眉眼寫實,細致得巧奪天工。

  接著,寧小齡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能將他們畫得這么細致,莫非平日里這老人一直偷偷在暗處觀察他們?

  寧小齡腦海中浮現出生活里那些陰暗的角落,想象著那里始終藏著一雙眼睛,心中涼風嗖嗖地。

寧長久知道張老先生的本事,他并沒有多么驚訝,認真地端詳著這幅  整幅畫除了眼睛有些死板無光,其余地方已找不到可以挑剔之處了。

  “好畫。”寧長久贊賞。

  張老先生不以為然,道:“畫了一輩子,也不會其他技藝,倒是羨慕你們,年紀輕輕便邁入了修道之路。”

  寧長久問道:“老先生不能修行?”

  張老先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哪有修仙之人做個畫匠的。”

  這句話聽上去很有說服力,寧長久表面點頭,心中卻半點不信,他知道張老先生是個很厲害的修行者,八年前是高手,如今當然更是。

  “老先生這畫作頗具仙氣,可有去訪仙問道過?”寧長久問道。

  張老先生搖頭道:“不感興趣。”

  寧長久道:“先生這身衣裳看上去是道衣?”

  張老先生頭也不抬,將筆放入缸中攪了攪,隨意答道:“確實修過兩年道。”

  寧長久繼續問:“不知先生去的什么道觀?”

  張老先生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么,好好的神仙不當,要去當道士?”

  寧長久笑答道:“我與師妹入劍宗前便是道士,如今見先生這身道衣,很是懷念。”

  張老先生答道:“附近倒是沒什么道觀,我當年啊……”

  他用筆潤上了新墨。

  寧長久想等他繼續往下說,張老先生卻認真地落下了筆,對著眼眸處點去。

  “老爺爺不是說要好好看看我們的眼睛么?”寧小齡插嘴問道。

  張老先生一邊運筆,一邊答道:“已經看過了。”

  自始至終,他只看了兩眼。

  而寧長久等到他畫完兩幅畫作,也未能追問到道觀的來歷。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寧長久因為思維太過專注,這時才忽然抬起頭,看到了秋生正在外面緊張地踱步,似是有什么急事在等自己。

  張老先生完成了畫作,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明日走之前,我將這畫送與你們。”

  寧長久沒有回答。

  寧小齡能感受到師兄的憂心忡忡,她不知師兄到底在憂心什么,只是老爺爺送畫,她出于禮貌還是表達了謝意。

  等到寧長久與寧小齡走出屋子時,明月已在天上,月光如水,望上去卻似檐角的孤獨的燈。

  秋生在門外焦急地等了多時。

  “怎么了?”寧長久問道。

  秋生緊張兮兮道:“沒出什么事吧?張爺爺沒有為難你們吧?”

  寧小齡很疑惑,心想那位張老先生明明很和藹啊……難道有什么東西自己看漏了?

  寧長久答道:“沒有。”

  秋生微微松了口氣,低聲道:“兩位仙師,跟我走!”

  “出什么事了?”寧長久問。

  秋生不說話,只是快步跑入堂中,叮囑了小蓮幾句,然后他對著寧長久和寧小齡鄭重其事道:“仙師……其實我一直有事情瞞著你們,我原本以為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的,但是好巧不巧……嗯……我帶你們去看一下小鎮最大的秘密!”

  小鎮最大的秘密。

  這句話一說出口便帶著奇怪的魔力,整個世界都像在不經意間改變了什么。

  寧長久走出宅門,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天上的明月似乎淡了一些,竟被掛在墻上的孤燈奪去了光色。

  燈影亦如水。

  秋生帶著他們穿過了小鎮,來到了后面的蓮塘。

  蓮塘上迷著一層霧氣,月光透過霧氣,猶若重重白紗。

  三人一同走上了蓮舟。

  “仙師,請向前。”秋生說道。

  寧長久輕敲船舷,蓮舟向著遠處駛去。

  途徑蓮塘中央,水面之下再次浮現出那個巨大到恐怖的黑影,那黑影潛在水面之下,只探出了一個深青色的腦袋,那蛇首隨著身子的游曳始終平靜地望著前方。

  它與蓮舟同行。

  蓮葉時而疏時而密,霧氣漸深,若沒有靈氣護舟,此刻他們便已是滿身露水了。

  蓮舟漸行漸遠,寧小齡緊張地看著寒霧深處,生怕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而她忽然發現,蓮舟邊那條大蟒蛇的黑影不知何時不見了。

  寧長久知道,它是在第二道白霧吹起之時消失的,應是潛入了水底,或許連它都不敢靠近前面的領域。

  秋生自始至終很緊張,沒有說什么。

  寧長久與寧小齡也沒有問話,氣氛保持在一種詭異的安靜里。

  寧長久能夠感受到,白霧中的區域帶著奇怪的波動。

  寧小齡心中直犯嘀咕,這片蓮塘雖然很大,但是過去,極目遠眺還是可以看到對岸的,今日怎么蓮舟穿行了這么久,依舊沒有離開這片大霧呢?

  “師兄,你走的真的是直線嗎?”寧小齡不放心地問道。

  寧長久敲擊船舷的手指沒有什么變化,他點了點頭,沉默地看著這片大霧,瞳孔中泛起了金色的光。

  他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依舊只是一片大霧。

  蓮舟不知駛了多久,久到寧小齡一直緊張的心都不太緊張了,而她的眼前,終于出現了光。

  寧小齡面露喜色。

  寧長久的神色卻更加沉重。

  蓮舟破開霧氣,那無數重的白紗終于拋在了身后,寧長久敲船舷的動作停了下來。

  寧小齡看著前方,難以抑制地發出了驚呼:“怎么會這樣!”

  他們停靠的岸前,赫然立著一個牌坊,牌坊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三個字“蓮田鎮”。

  而那熟悉的小鎮便這樣氤氳在謎一樣的月光里。

  秋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聲音有些緊張,也帶著愧疚,他看著前方,說:“雖然鎮子里每年都有仙師來,但其實我們這是沒有那種鬼節的說法的,這……才是我們的鬼節,只是它來的時間不確定,有時候幾個月就有一次,有的是幾年都不會有的,上一次已是三四年前了,我也記不清了,總之,嗯……我們不巧撞上了。”

  小鎮里,梆子聲再次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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