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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隱峰中 血染劍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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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青色的墻壁上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劍痕。

  它們就像是春時綿綿細針般的雨,頃刻間潑灑到了所有的空間里,幽深的黑霧在如雨的劍氣中也帶著迷蒙的美。

  陸嫁嫁懸空而立,襟擺微微拂動,腰間青玉環佩和紅色流蘇也輕拂著,她鬢發微亂,泛著劍意的秀頸如對著光線的玉石,透著清冷而溫潤的質地,仙劍明瀾懸在她的身側,筆直的劍體泛著焰火流竄的光,隱隱勾勒著一只幼鳥的雛形。

  那是被封印了神魂的血羽君,如今養藏于劍內。陸嫁嫁曾經許諾等它殺妖過百便重新賜它肉身。

  “器靈?”震驚中回身的長老驚呼道。

  陸嫁嫁沒有回答,她看了雅竹一眼,身上添了許多傷痕的雅竹終于松了口氣。

  “你現在究竟是什么境界?”另一位反叛的長老,寒聲發問。

  陸嫁嫁長劍一動,帶起焰光,她的身影也隨之躍到了懸崖上,長劍歸鞘。

  陸嫁嫁一句話也沒多說,并指于身前一抹,寫就一個筆直的“一”字,虛劍凝成,無光無影地斬出,一位長命境的長老什么也來不及反應,頭顱便滾落在地,脖頸處的切痕平整如鏡。

  陸嫁嫁放下了懷中的少年,寧長久沒有完全昏迷,他尚有些意識,只是意識中的自己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他隱約看到了巨大的蛇骨,石像般的老人,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夢,他在深谷中所做的明明只是從峰底爬到了峰外,可他是怎么爬出去呢,他也無法想起。

  如今他只覺得自己靠著一團溫暖柔軟的云朵,他深埋其中,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清香。

  寧小齡單膝跪地,行禮的聲音帶著哭腔:“小齡拜見師父。”

  陸嫁嫁神色柔和了些,她用拇指輕輕揉了揉了寧小齡的額頭,道:“師父來晚了。”

  寧小齡用力搖著頭,抹去了眼淚。

  峰谷極深,濃重的黑霧更像是黏稠的液體,阻礙著劍的穿行。

  先前陸嫁嫁背系繩索投入懸崖之下時,她也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憑借著御劍上來,而她順著崖壁滑下,即將接近峰底時,她忽然感應到背后的繩索向著自己壓了過來。

  她知道有人斬斷了繩索,上面的人亂了。

  她很快想到了師父當年叮囑自己的話:“等你當上峰主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每一個數十年漲不得境界的修行者都是潛藏的瘋子,他們不是仙人,而是貪婪的賭徒,愿意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的放棄一切。”

  陸嫁嫁當時覺得師父隱有所指,但詢問之后卻沒有得到答案。

  她知道一些那一代人的事情。

  天窟峰原本是四峰中最強的一峰,而她師父原本也被稱為劍瘋子,是公認的最有希望接過宗主之位的人。

  但沒有人想到,那個被稱為劍瘋子的老人,后來真的瘋了,還差點掀起了一場牽扯四峰的浩劫。

  所幸最后天窟峰以舉峰之力困住了他,那之后峰主連跌了三個小境界,到死都只有紫庭二層樓,而那一場動蕩,也將峰中許多人的修道之路打成了斷頭路。

  那是天窟峰整整一代人青黃不接的根源。

  天窟峰的執事,教習,供奉對比其他幾峰都極少,這座原本被祖師寄予厚望,懸掛劍星的山峰,本不該如此的。

  那一代大部分的修道者在那場動蕩之后傷及修道根本,棄峰而走,云游四海,而也有一部分人選擇留在了峰里,那但之后,四峰資源傾斜嚴重,隱居于環瀑山的宗主也很少過問天窟峰的情況,天窟峰一脈由此開始凋敝,而老峰主在幾年之后收到了一個女弟子作為關門徒弟后,也不再問任何事。

  最后老峰主的死很是突然,外界傳聞許多,只有陸嫁嫁和少數的人知道,他是死于一場天誅地滅的兵解。

  那些被老峰主誤了一生的修道者固然心喜,卻沒想到他竟將峰主之位隔代而傳,傳給了那名成年不久的女弟子陸嫁嫁。

  那一年,陸嫁嫁坐劍峰主殿,給所有不服者公平比武的機會,最終憑借著一身高妙劍法和神乎其神的劍靈同體,真正入主殿中。

  這看上去固然瀟灑,卻也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只是不知道那個幕后為這顆漆黑種子灌水之人是誰,竟讓它在不知不覺間蓬勃生長到了這般境地。

  繩索斷裂之時,陸嫁嫁果斷斬斷了連接在背上的鎖,她以劍將自己固定在了崖上,原本想躍至對面的纏龍柱上,以此慢慢攀援上峰頂。

  但她低估了自己,低估了那七日煉體為劍的效果。

  馭劍飛上峰頂這種事,除非晉入紫庭,要不然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她忽然發現,如今自己便是擬人的劍,人與劍已然基本合一,她的馭劍之術也達到了自身都難以想象的層次,她發現她已經可以操控著自己的身子懸空而立,如御劍一般。

  陸嫁嫁發現這一點之后,心定了許多,她還在猶豫要繼續下峰尋人還是上峰先阻止隱峰的內亂時,有什么東西從天而降。

  陸嫁嫁意識到那是個人,然后她伸出手接住了他,隨后用劍目看清楚了他的臉之后,便抱住了他,御空而上。

  她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情感,那個白影墜下的那刻,她的直覺便告訴她那是寧長久,她不知道他為何會從天而墜,只是沉默地帶著他破開黑霧的阻隔,掠上了早已亂成一鍋粥的隱峰。

  雅竹站了出來,道:“師姐,不要心軟了。”

  陸嫁嫁沒有說話,她不喜歡同門相殘,更不希望那些陳年舊事影響到這一代人,但這些恩怨原來從未消弭,他們一直在醞釀著,直到今日爆發了。

  “幕后的人是誰,說出來可饒不死。”陸嫁嫁放下了懷中的少年,交給了雅竹和寧小齡照看,她挽著劍向前走去,細針般的劍氣已連成了暴雨,像是可以攪碎一切。

  那些長老已經死剩四人,他們下意識地聚在了一起,神色緊張地盯著那襲白影,窈窕的女子婆娑仙氣已散,她身上所發之氣,更似地獄猙獰之鬼。

  哐當。

  有人的劍落在了地上。

  一個容貌中年的男子舉起了手,誠懇道:“還請峰主大人饒恕,我愿意說出幕后之人。”

  “你這個蠢貨,你想做什么?你以為陸嫁嫁會放過你?你以為那個人會放過你?”旁邊的人怒喝,想要叫醒這個不知死活之人。

  陸嫁嫁再出一道虛劍,將那厲喝之人直接打得重傷倒地,另外兩人見狀,身形倏然一竄,想要分頭遁逃。

  陸嫁嫁沒有急著去追趕,而是盯著那中年男子,問道:“是誰?”

  那男子閉上了眼,心如死灰,像是下定了最后的決心,今日太多同謀者的血已經軟化了他的斗志。

  但他還是沒能將那個說出來,他的身后,響起了巨獸遷徙般的巨大聲響,震得隱峰的地方都微微搖晃。

  那是寒牢破碎之后,怪物與罪人掙破牢籠沖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許是被怪物殺死,或許是被潛藏在人群里的其他同謀者殺死。

那兩個想要遁逃的人也被攔住了去路,那些逃逸的邪魔大  部分都不是他們這些長老的對手,但他們的數量就像是瞬間淹過來的潮水,讓他們幾乎沒有太多抵抗的余地,便被鐵鏈絞死,被利爪撕碎。

  陸嫁嫁靈眸閃動,她不知道寒牢為何會破,也暫時無法得知幕后之人的姓名,但她隱約可以猜到,這應是內患,背后的指使者應是四峰中的大人物。

  陸嫁嫁不由地想到了四峰會劍,猜想那人莫非是想在四峰會劍之前,直接搶奪過峰主之位?

  守霄峰峰主境界最高,不會也沒必要謀劃這樣復雜的計劃,而懸日峰和回陽峰的峰主是一對姐弟,兩人關系很好,應該也不會為了峰主之位做這般落井下石之事,那么那幕后之人,應是某個地位僅次于峰主,實力不足卻又覬覦宗主之位的人!

  陸嫁嫁短時間內無法去做出太多判斷,寒牢已破,她身為一峰之主絕不能坐視不理。

  “雅竹,你替我護住弟子,剩下的隨我一道殺人。”陸嫁嫁囑托道。

  雅竹應了一聲,青衣人為首的諸位長老也應了一聲。

  “陸……嫁嫁。”

  陸嫁嫁正要長劍化虹而去時,身后忽然想起了少年疲憊的聲音。

  陸嫁嫁心神一顫,她轉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寧長久正抬著頭看著自己,他眼睛只睜了一半,瞳孔中沒什么光,身體雖無實質的傷口,卻像是一只瀕死的小獸。

  “嗯。”陸嫁嫁應了一聲,用平靜的話語說著:“你先好好休息,我等會來照顧你。”

  寧長久閉上了眼,在寧小齡的攙扶下直起了些身子。

  “要小心。”寧長久說。

  兩人的對話很簡短,雅竹蹙眉聽著,總覺得有些弦外的情感,但她無法捉摸透,只想著那是師徒之情。

  雅竹將寧長久寧小齡和受傷昏迷的南承放在一起,一一替他們療傷,而陸嫁嫁已然提著劍去殺死那些寒牢中逃出的東西。

  那縷劍裳的白影就像是逃過眼角的云朵。

  寒牢共有五十余個相連的牢房,它隱藏在隱峰之中,于是這座世外桃源般的仙峰,靈氣馥郁的山體里,便每日蘊蓄著一半罪惡一半背叛的故事。

  寒牢中關押著的許多人是天窟峰或者諭劍天宗歷史上的囚犯,也有許多作惡多端的妖魔。

  那些妖魔并非不能殺死,將它們關押著寒牢之中,便是因為靈氣聚合的原因,他們的存在也為天窟峰聚集著靈氣,為歷代的修道者提供著資源,而它們的氣海紫府則都被打碎或者封死,只是淪為了為天窟峰吸納靈氣的工具。

  多年的痛苦和隱忍帶來的是無法填補的恨意。

  今日牢門終于打破,那些生不如死的受刑者和邪魔像是永夜中行走的人見到了一縷光,無論那光多么纖細易折,在早已失去了意義的生命里,他們依舊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地面震動,最先沖出寒牢的是一頭半身纏繞鎖鏈的巨獸,那巨獸脖子上纏著一串佛珠,半邊的身體已經被斬去,傷口就像是糜爛干涸的蘋果,它拖著沉重的鎖鏈,獨臂的手中沒有武器,便只能掰下一根巨大的鐘乳石作為武器。

  陸嫁嫁一襲白影掠至時,那頭殘廢的巨獸能感受到她的強大,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

  它的身后,亦有無數邪魔傾巢而出,它們的行動或迅疾或遲緩,幾個身負枷鎖的耄耋老人走出寒牢時,他們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目光緩緩地看著這片多年未見的空間和那天窗般的峰石上落下的光,神色里是沉重的緬懷。

  最前方,陸嫁嫁向著巨大的妖魔身上撞去,劍鋒裹著白光,她的身軀也裹著劍芒,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是人誰是劍。

  兩者交鋒不過一個剎那,巨獸的身子中央亮起一道細長的白光,接著它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飛起,其中的空隙里,陸嫁嫁一襲白影斬血肉而出,徑直撞向了其后的大批出逃者。

  長劍落地,劍光如旋風般繞著她的身軀涌動,翻攪的劍光一如揚起的塵沙,境界稍差一點的便直接剿滅在了劍光里。

  “現在退回寒牢者,可活。”陸嫁嫁的聲音極有穿透力,才一出聲便將場間的喧鬧壓了下去,她的聲音也像是劍,刺得所有人心血如泣。

  橫豎皆是一死,那些邪魔并不傻,當然不會白白回去自囚,而更聰明一些的,則已經開始尋找逃跑的路線,想要趁著混亂遁逃而出。

  話語間,幾個妖邪不要命地撲上來,想在臨死前啃咬掉這女劍仙的一塊肉。

  陸嫁嫁拔劍掃過,劍氣如水氣噴薄,瞬間斬出一道如半月的劍光,那些妖邪還未劍身,便被劍光一下子吞沒,化作了無數碎片。

  陸嫁嫁清澈的靈眸一下子亮起了光,如雪的光占據了她的瞳孔,她手中劍直接甩出。

  如回旋的飛刀一樣在空中轉了一圈,斬下無數頭顱,而她并未站在原地等那飛刀歸來,而是身形一傾一閃,化作一柄真實的劍沖了過去,如白色的海鷗穿行于紅海之間,浪頭一個個打來,卻無法將鮮艷的色彩染上它羽毛半點。

  其余的幾位長老則四散開來,去封鎖那些可能逃往的位置。

  陸嫁嫁身影如電,在幾個騰躍之間,又將劍送進了一頭境界不俗的大魔身體,她身影化作白光,飛速繞了那大魔一周,劍光亮如銀環,將它如鋼鐵似的身軀豆腐般地切成兩半。

  仙劍明瀾在隱峰之內繞了數圈之后回到陸嫁嫁的手中,連斬數頭邪魔之后,她猶有余力,過去七天的煉體之后,這是她第一次酣暢淋漓的戰斗,她無論是肉身的強度還是劍氣的精純,都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座雪山,融化的雪化作飛流不止的瀑布,源源不斷地沖刷著一切。

  “陸嫁嫁。”

  混亂的環境里,有人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陸嫁嫁將手中的劍送入了眼前一頭干瘦小鬼的身體里,冷冷地望向了那聲音的來源處。

  那是一個身材瘦長的灰衣人,灰衣人手中沒有劍,卻習慣性地做著握劍的動作,他的臉色青白,藏在亂如雜草的頭發里,盯著陸嫁嫁,喉結聳動,喊出了她的名字。

  陸嫁嫁沒有認出他。

  灰衣人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不過一丁點大,沒想到現在出落成這樣了啊。”

  陸嫁嫁想起來了,在她剛入宗門之時,曾經有個蒙學老師,后來那位先生盜取宗門劍仙未遂,被押入了寒牢之中。

  若平日遇到,相隔十幾年,陸嫁嫁應是會念舊情,但如今她并不會在意這些恩情。

  灰衣人很快死了。

  但不是陸嫁嫁動的手。

  殺死他的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那老人手中握著一柄破劍,一下子削去了那人的頭顱,接著他將那破劍扔回了地上,對著陸嫁嫁行了一禮,道:“在下洪山,峰主戴罪之人,拜見峰主大人。”

  他只說了這么一句,也并未多做寒暄,轉身走回了寒牢里。

  這個小插曲是短暫的,很快,劍上又噴吐起了血,陸嫁嫁白衣的身影像是進出不斷的魔神,她殺得心緒麻木,殺得尸體成山,殺得隱峰中滿是血腥味。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陸嫁嫁,也不知道她為何變得如此強大。

  莫非在無人知曉的時刻里,她已經偷偷臻至紫庭境中?

  他們越想越心驚,更為自己最初立場的選擇感到慶幸。

  腥臭的氣味傳遍了隱峰。

  那些邪魔終于被殺破了膽,越來越多地退回了寒牢之中,重新陷入了不見天日的黑暗里。

  而隱峰的中央,那纏龍柱旁的懸崖邊,南承也已醒來,他看著在旁邊打坐調息的寧長久,脫口而出道:“前輩?你還活著……”

  寧長久的臉上恢復了些許氣血,他對著南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似是想讓他保守什么秘密。

  而這一聲前輩還是被雅竹聽到了,她驚訝無比地看著寧長久,想著他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這位年輕一代的首席弟子,居然喊寧長久為前輩?

  但雅竹很快打破了自己固有的印象,她想起了先前寧長久殺人的那劍。

  她從不曾見過那樣的劍,仿佛遞出去的已不是劍,而是死亡的宣判。

  寧小齡也頗為奇怪,師兄什么時候和這個年輕弟子認識的,對方怎么還一臉仰慕的樣子……嗯,師兄是不是又騙人了?

  他們靜靜地打坐著,等待著寒牢那邊廝殺的結果。

  廝殺聲遠遠地傳來,由熱鬧一點點歸于死寂。

  雅竹聽著那里的動靜,漸漸地松懈了心神,而就在她松懈之際,蓄謀已久的危險再次突發而生了。

  地上的尸體忽然有一具動了。

  先前他沒有展露出任何的氣息,他胸口上的傷痕也是那樣的真實,但他卻沒有死亡,類似于隱息術的手段將他藏得極好,直到這一刻才顯露,手中寒芒刺出,直指雅竹的咽喉。

  雅竹雖握著劍,但這般迅速的來襲里,她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這是勢在必得的一劍,那潛伏之人忍耐了太久,他已經規劃好了路線,雅竹死后,他甚至不會浪費時間去與其他幾個弟子糾纏,而是直接從一條早已準備好的秘道中逃出。

  寒芒閃爍。

  但那是另一道寒芒。

  一截劍尖刺穿了他的喉嚨,而他手中的劍永遠僵硬在了雅竹后背的一寸處。

  他瞪大眼睛,目光順著劍紋向前,看到了白衣少年握劍的手。

  那只手很美,指節修長分明得猶若少女。

  但握劍的手卻是那樣的堅定。

  直到此刻,寧小齡和南承才反應過來了這場刺殺。

  那名殺手無法理解這一劍的速度,他盯著寧長久,明明喉嚨已碎,卻依舊用神魂嘶吼出了自己的疑問:“你的境界明明這么弱,為什么?為什么你的劍這么快?!”

  寧長久甚至沒有睜開眼,但他卻不吝在殺手臨死前給予了答案:“境界是用來衡量普通修行者強弱的說法,而不是約束我的理由。”

  殺手還未來得及理解這句話,便死在了這片滿地尸體的崖邊。

  “他也是紫天道門的人。”雅竹撕開了那尸體的衣衫,刻在背上的符箓,蓋棺定論道。

  南承好奇道:“紫天道門與我們到底有何恩怨,這么多年依舊喋喋不休?”

  雅竹想起七意死前說的圣器,她從未聽說過天窟峰藏匿著什么圣器,她只是下意識地盯著那片黑霧,隱隱不安。

  天窟峰是四峰中最弱的一峰,今日的暴亂之后,想必更要雪上加霜了。

  幸好如今陸嫁嫁的境界今非昔比,若能捱過這段磨難,想必可以成為一個真正足夠強大的峰主。

  寧長久卻開口了:“峰下沒有圣器。”

  雅竹心中困惑:“你怎么知道?難道先前你真的……”

  寧長久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想起他曾經親眼見過滿地的器物,那些器物都蓋著一層落滿灰塵的布,而深淵之中,亡靈彌漫,若真有似七意所說的圣器,那么那片滿是邪靈的空間里,應該會形成一個風暴狀的眼,當時的他不曾見到那樣的場景。

  這是他無法判斷,自己這段記憶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他總覺得,自己所有經歷的一切都是夢境……那個魔誘也不知是誰種下的。

  寧長久抿著嘴唇,神色微微痛苦,他張開了自己的手掌,看著掌心那道自己用指甲掐出的疤痕,沉思著什么。

  寧小齡也注意到了手心的疤,她湊了過來,認真地揉了揉寧長久的手,道:“師兄沒事吧?”

  寧長久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的。”

  寧小齡撇了撇嘴,憐惜道:“五指連心啊,師兄都傷成這樣了,哪會沒事。”

  寧長久淡淡地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凝……五指連心?連心……連心!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曾經傳達出去過一些什么。

  “小齡……”寧長久忽然喊她名字。

  “嗯?”寧小齡有些奇怪。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你的是我的小存錢袋子?”寧長久忽然問了這般奇怪的問題。

  “當然記得啊。”寧小齡有些小聲,畢竟她還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聽寧長久說出這樣的話,她總覺得有些異樣,也忍不住害羞了起來。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小錢袋子,最近有新的銅幣嗎?”

  寧小齡感受到了師兄的心緒,神色也隨之認真了起來,她隱約能明白師兄說的言外之意,她不由地想起了一些畫面,有些頭疼,捂著自己的臉頰,皺著小臉陷入了沉思。

  寧長久知道事情并不會簡單,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沒關系,師兄只是隨口問問,不用放在心上。”

  而隱峰之中,所有的聲音終于徹底沉靜了下去,滿地的殘肢與血沖刷過地面,將一切都染成了紅黑色。

  視線里,一襲輕妙白裳由遠及近,由模糊至清晰,青絲如云,陸嫁嫁絕美的容顏在滿地尸體中顯得清圣,那一塵不染的素凈劍裳上,縈繞著淡淡的、不散血氣,卻沒有沾染上任何一滴鮮血。

  “師姐。”雅竹終于松了一口氣。

  三名弟子也明顯地輕松了下來,他們望著陸嫁嫁的身影,露出笑容。

  “師父。”三人語氣各自不同。

  陸嫁嫁看著他們,臉上的冰霜一點點瓦解,她想起了自己初學劍時立下的誓言,當時師父告訴她,所有劍法的斬滅都是為了守護。

  她想著這些,鮮血卻從她的身體里滲出,慢慢染紅了她無瑕的衣裳。

  原來她也受傷了。

  雅竹大驚失色,立刻迎了上去:“師姐怎么了?”

  陸嫁嫁輕輕搖頭,表示自己傷得不重,她抬起頭望向了那三名弟子,目光卻沒有具體落到誰的身上。

  “走吧。”她說。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寧長久卻很自然地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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