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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滅世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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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它身子即將砸入門內時,門縫之中,一截劍尖探了出來,劍光如水龍抬首,猛地刺涌而去。

  接著,一柄劍滑過門縫,筆直地沒入了它的胸口的骨架里,劍光一攪,化作了灼灼燃燒的火焰,在刺穿骨頭的同時,將它胸口的骨架都灼成了焦黑色。

  牛頭沒有明白過來,它感受不到什么痛苦,但是卻能感受到生機的流逝,它當然不會坐視自己死去,舉起重斧朝著前方砸落,他的手臂極為粗壯,斧頭也很是沉重,這本該是電光閃爍般極速的一刻,卻被一道更為迅猛的劍光給先聲奪人了。

  大門一下子打開,漆黑無光的屋內,一個身影持劍而出,那身影驟然出劍,在牛頭舉起斧頭之時,便將它的雙手齊腕而斷,然后再以長劍抵著它的胸口猛然向前沖撞。

  到了某一處,兩人的身影同時驟止,咔咔的聲音連續不斷的響起,那刺入它主心骨的一劍橫抹而過,將它的脊椎和胸骨盡數斬碎。

  牛頭聽到了爆竹般的聲響,它沒有感受到疼痛,只是發現自己的雙臂使不上一點力氣,它看了一眼,發現原來雙臂已經不見了。

  接著它的上半身開始傾斜,它又看了一眼,發現原來自己身體的骨頭也被斬斷了。

  在它的上半身落地之前,那劍已然抽出,脫手而擲,一下扎入它的額心里,那人握劍用力一攪,直接將猶沾著些鮮血的牛角給斬落下來。

  僅僅三劍,那以一往無前之勢撞來的牛頭,便被當場斬殺,而它死前,甚至沒有看到殺自己的是誰。

  出劍之人停下了身影,她抽回了劍,然后仰起了那張清麗絕倫的臉,對著紅月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白夫人看到了她的笑容,心神劇顫。

  那是趙襄兒!

  她手挽長劍,扎著干凈的馬尾,一身男子裝束,英姿颯爽逼人。

  那如今院子外與樹白對敵的是誰?

  她這個念頭才一出現,屋門外,打斗的聲音停了下來,院門打開,樹白緩緩地飄回了屋中,身上帶著不少的傷痕。

  白夫人緊緊抓著扶手,盯著他,質問道:“人呢?”

  樹白宛若傀儡,聲音毫無波動地回答道:“跑了。”

  “跑了?”

  白夫人胸膛起伏,她明白了過來,心中卻涌起了數個意識,不停地爭吵著,她捂著腦袋,手指深深地陷入了長發里,猛地一拉,直接揪下了一把長發,只是那長發已不似先前綢滑,它的末梢處,隱隱有枯草般的卷起。

  她看著手中的長發,道:“真惡心……”

  街道的某個角落里,九羽終于撤去了遮蔽的身影,寧長久靠在墻邊,理了理自己雪白的長裙,左右張望了一番,確保沒有人發現自己。

  他哀哀地嘆了口氣,想著讓那趙襄兒女扮男裝就這么不愿意,自己男扮女裝不也任勞任怨……

  “真丑。”他看著穿在身上,有些顯小的裙子,不滿地說了一句。

接著,他拿起了劍,在地上刻畫起了陣  小飛空陣。

  他們從白夫人從天而降的第一劍開始謀劃至今,一直到殺掉牛頭和她千軍萬馬般的尸影,便是要在一輪又一輪的刺激之下,讓她徹底發瘋。

  而他到來之前,已將小飛空陣的陣法教給了趙襄兒,并且在老宅子也畫好了一個。

  等到白夫人發現自己被連番戲耍,壓抑不住心中魔性,走火入魔沖出院子要不顧一切殺死自己之際,他便畫動小飛空陣回到老宅子里,而與此同時,趙襄兒也逆畫小飛空陣,來到他如今留下嶄新陣法的地方,殺死徹底入魔的白夫人!

  若是所有的這一切都順利,最后的一環……也是最賭的一環,便是……

  寧長久一邊想著,他的身邊已經浮現出了靈性的星星點點,那是飛空陣的圖案,只要白夫人出現,他便會在第一時間逆畫陣法離開。

  但是白夫人的院子里卻極為平靜。

  那是長時間的死寂。

  就像是整個世界都被冰霜凍結了一般,無法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這種死寂透露著不祥,讓他感到了一絲不安。

  他冒險從墻壁的陰影里走到了紅月的光照下,他抬起頭,望著那輪紅月,挑釁地招了招手,雖面露笑容,但神色謹慎至極,心中時時刻刻提防著會不會隨時落下一劍。

  但白夫人的院子里依舊死寂。

  她對于寧長久的挑釁無動于衷。

  白夫人此刻身子陷在輪椅里,喉嚨口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一如磨牙一般,恐怖駭人,那聲音在狹小的屋子里不停地回響,如一只只繞著她輪椅不停飛舞的蚊蟲。

  她笑了好久好久,笑得如癡如狂,如癲如醉。

  最后她抬起頭時,那只漆黑的右眼已滿是鮮血,順著她白暫的臉頰流淌下來,一滴滴墜下,落在白色的狐裘上,極為惹眼。

  “既然我這么想死……那就由你們陪著一起把。”

  她話音一出,身體里無數個爭斗的意識也平靜了下來,它們嗡嗡嗡地發出著微弱的、近乎哀求的聲音,似是想阻止白夫人的進一步動作。

  白夫人卻終于下定了決心,她揚起了頭,血水在眼眸中不停地打轉。

  蒼涼的笑聲從小院里傳了出來:“十惡不赦,無有來生?那又如何!我要這酆都為我棺槨,為我墓碑,為我……陪葬。”

  她手掌化拳,猛地一捏。

  白夫人,終于出劍了!

  這是她傾盡畢身修為的一劍,在那劍意泛起之時,整座城池都有察覺,不安地顫抖了起來,無邊的黑暗里像是掀起了數不清的狂暴暗流,要化作海嘯拍落覆滅一切。

  這道殺絕一切的劍意里,哪怕是趙襄兒也神色凝重,考量著是該硬接還是避其鋒芒。

  但這一劍卻沒有落下。

  它沒有斬向任何人。

  劍意沖天而起,越向了世界的更高處,然后順著原本的軌道砸落,與紅月撞在了一起!

天空之  中,緋色的光芒充斥了一切,它就像是席卷原野的熾烈大火,將整片虛空都化作了燃燒的火海,它倒懸天際,如朱雀伸展開的翅膀,明亮的光幾乎覆蓋了整座城樓。

  那柄骨劍插入了紅月之中,然后頂著紅月一齊加速下墜!

  院子里,白夫人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她漆黑的眼眸中央,裂開了無數細紋。

  但她依舊艱難地抬起了手,那近乎皮肉剝盡的手指下,最后的靈力如水一般滴落。

  “呵,飛空陣?你以為就你會畫?”

  當日在寧長久畫陣來到奈何橋上,想要打斷寧擒水的黃泉銜接儀式時,她便記住了這個陣法,并在黃泉之畔也偷偷畫上了一個。

  她原本以為,那是用不到的。

  而如今,她心底深處,涌起了一個太過瘋狂的念頭,這個念頭野火般充斥了她的胸腔,讓她徹底瘋了。

  骨劍拖著紅月墜入了黃泉之中,萬頃紅光將黃泉都照成了血色。

  整座黃泉都沸騰了起來!

  白夫人逆畫飛空陣,瞬息之間來到了黃泉之畔。

  她看著黃泉沸騰的水,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這是她曾經經歷過的,此生都不想再經歷的痛苦。

  但她的身子在不停的腐朽,精心準備了一個月的骨劍又被他們破去了一把。

  先前寧長久假扮趙襄兒殺至長街,又讓她誤以為這個世界的法則也出了問題。

  而這一個月來,從有望成為神國之主到如今跌入谷底,她的精神本就時常不穩,如今連番的失敗與被算計,她終于在這個瘋狂念頭萌生出之后,徹底瘋了。

  她以窮盡一生之劍將紅月斬入黃泉。

  沸騰的黃泉里,她感受著恍如隔世的痛苦,那痛苦讓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她心中生出一絲悔意——她應該等著趙襄兒先掀翻棋盤,然后自己再孤注一擲才對。

  但這悔意又被痛苦所吞噬。

  她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做什么打算,只是不愿意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腐朽……那樣死去是何其地不甘?

  她掬起一捧水,灌了一口,然后整個頭埋了進去,如鯨魚長飲。

  她的身體再次覆上了骨甲,她的股間再次生出了長尾,她的發絲里,白骨的皇冠如荊棘般生長。

  只是一切都顯得那么死氣沉沉,哪里還有一個月前睥睨一切的神話氣息。

  但沒關系,足夠了。

  她張大了嘴,露出了雪白尖銳的獠牙,身子游曳過黃泉之底,將所有的黃泉都竭力飲入體內。

  等到她身披骨甲頭戴冠冕卷起水龍上岸之時,她雙目茫然。

  此刻的黃泉水也是孟婆湯。

  她飲了無數,也忘了許多事。

  記憶里,她只剩下一個意識。

  “我要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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