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院子里,雪地狼藉,晶瑩的雪面上反射著月光,如秋暮冬初的紅草灘。
寧長久換上了一件干凈的新衣后,與趙襄兒相隔著幾丈而站,兩人皆解去了身上的劍,只以拳腳相搏。
寧小齡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的屋檐下,給他們看管著紅傘與刀劍,她搓了搓手,雙手交握在胸前,對于不能看他們雙修的失望感隨著兩人劍拔弩張的站姿也消失了,只剩下了強烈的期待。
寧長久抱拳道:“趙姑娘不必手下留情。”
趙襄兒揉了揉自己的筋骨,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起來:“放心。”
早就想揍你了。
寧長久也深吸了一口氣,認認真真地盯著趙襄兒的拳腳,回想著先前她殺屠戶,斬骨妖,戰白夫人時的拳腳路子,心中預想著堤防的路線。
此刻神色認真的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決定將是未來一個月噩夢的開始。
某一刻,寧長久的瞳孔忽地一縮,他的耳畔,響起了骨頭爆裂般的清脆響聲,而眼前的視野里,趙襄兒消失了。
她沒有壓抑自己的境界,在身子發動的那刻,靈力一下子充斥了全身,哪怕是發絲的末梢,都涌起了一片淡淡的雷絲,身子貫通的瞬間,她的身影已如彈丸般彈射了出去,寬松的白裙頃刻緊貼前身,衣袂向后飄舞飛揚,激蕩的長發更似一片漆黑的閃電,于此同時,她左拳收至腰間,右拳毫無花哨地直打面門。
寧長久原本想側掌去接,先以卷草之勢化去勁道,再將她雙手擒拿,可他的掌一觸及趙襄兒的手臂,便被她身上炸出的靈氣震得掌心微麻,而那趙襄兒的雙手在要迎上他之時,陡然變招,肩臂一轉,腰肢一擰,緊繃的左腳瞬發,帶起滿地白雪,直攻寧長久的腰間。
寧長久先前便有預料,只是他的拳臂被趙襄兒收拳的動作往前一帶,連同身子也向前一傾,此刻趙襄兒掃腿而過,他只來得及后退半步,伸臂去攔,想震開她的勁道之后拿住她的腳踝。
而兩者相撞之后,寧長久手臂幾乎是骨裂般的痛意,那一腳貼著他的手臂,撞上了他的腰身,直接將他撞得倒飛了幾步,而趙襄兒得勢不饒人,身形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對著他的胸口又是一腳,寧長久錯臂格擋,卻被結結實實地一腳踹中心口,身子再退。
他還未來得及調息,趙襄兒的拳頭又來了,那一拳沒有再攻面門,而是身子微繞,一拳側打腰身,寧長久勉強接住兩拳之后,動作慢了一些,卻被趙襄兒直接抓住機會,擒拿住了手臂,她小臂上筋骨纏絲一般擰起,力量瞬間炸出,將寧長久的手臂一扳一按間,身體也已繞到了他的后背,將手擰按到他的背上,然后一指劍點中了他的后頸。
幾個過招之間,趙襄兒干脆利落,將寧長久正面擊敗。
一旁的寧小齡看得驚心動魄,她知道襄兒姐姐的境界要高出一大截,但是在她心里,師兄也頗為厲害,怎么也能過幾輪招,不曾想,這不到兩招便被襄兒姐姐拿住了。
寧長久手臂被擒拿,后頸被指劍點住,他只得身子前傾,一腿發力向后踹去,與此同時筋骨似振羽一般,骨骼間的靈力驟然發勁,想要擺脫趙襄兒的雙手,而在他的腳剛一起勢時,趙襄兒便已察覺,腳尖踢中了他的小腿,然后用力一踩,屈膝撞上,直撞得寧長久膝蓋一彎,單膝跪在雪地里。
趙襄兒按住了他的身子,心中壓抑的怒氣噴薄,本著為民除害拳打登徒浪子的心態,對著他的后背猛地一拳,寧長久的身子被撞飛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個滾之后砸進了雪堆里。
趙襄兒拍了拍自己的手,傲然道:“還喂拳嗎?”
寧長久松了松自己發麻的手臂,從雪地里站起身子,他看著趙襄兒氣定神閑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不僅是力不如人,在拳腳的技上與趙襄兒也相去甚遠,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道:“既然請趙姑娘喂拳,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趙襄兒道:“那我不留力了。”
寧長久按照記憶中的武譜擺出了一個拳架,神色更加凝重了些:“盡管出手便是。”
趙襄兒點點頭:“若是受不住了討饒便可,語氣記得軟些,千萬別嘴硬。”
寧長久眉頭微鎖,回想著方才趙襄兒的出拳速度,想著招架的方式,口中道:“若是我不慎贏了一招半式,殿下也莫要惱羞成怒。”
趙襄兒冷哼道:“不知死活。”
她原本不想下多重的手,但寧長久此言一出,她身上的殺氣一瞬間暴漲了,與方才一般,黑發白裙無聲震蕩,身形一閃,如拖長的電光,殘影驚破,一拳又至。
寧長久勉強看清了這拳,這拳的路數與先前的第一拳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他心思一沉,只是“故技重施”這四個字還未在識海成型,那一拳卻似破開了空間一拳,原本還有些遠的距離在一瞬間拉近,寧長久瞳孔驟縮,想要避其鋒芒,身子的動作卻始終慢了些,那拳已轟上他的額頭,打得他身子后仰。
趙襄兒面色冷漠,道:“油嘴滑舌無半點真誠,先前竟敢還拿劍指我,先罰你十拳。”
話音里,趙襄兒拳如影至,寧長久先前凝聚的身影已被第一拳打散,其后一步慢步步慢,所有的拳頭走勢都被趙襄兒牽著鼻子走,而他本身對于拳法也談不上多熟悉,偶爾想出的幾個陰損招式也在趙襄兒密不透風的攻勢之下無處施展。
趙襄兒膚色如雪,拳尖的骨節更是玲瓏剔透,看上去好似一碰便碎的玉器,但落到實處之后,卻帶著足以打得鋼鐵塌陷的力道,一蓬蓬充沛至極的力量在兩人拳腳相接之后炸開,周遭的空間都震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而每一次碰撞之后,寧長久的身子都被逼退數步。
一進一退之間,寧長久的防守之勢終于在趙襄兒直打胸口的一拳中崩潰了,趙襄兒抓住時機,拆解了他所有的補救之勢,小巧的拳頭一記記擊鼓般重錘他的胸口,打得他連連后退,最終如沙袋一般砸出去,砰得一聲撞上了院子的墻壁,身子凹陷墻中,過了一會才滑了出來。
趙襄兒暫且收拳,冷冷問道:“夠么?”
寧長久背靠墻壁,搖晃起身,抹去了嘴角的血,道:“再來。”
趙襄兒冷笑一聲,身子再至,雙手格開了寧長久的阻擋,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衫,猛得一推,將他再次砸入了墻壁之中,不待寧長久反應,趙襄兒對著他想要探出墻壁的面前又是一拳,打得他鼻子滲血,再次陷入墻中。
趙襄兒如同制作標本一般,無論寧長久哪個部位想要掙脫墻壁,都被她無情地砸了回去。
又出了數十拳之后,趙襄兒似也有些倦了,她將深陷在墻體中的寧長久一把拽出,然后手肘切入他的胸前,再次將他撞入。
寧長久臉上都是血,他睜著發腫的眼睛,看著趙襄兒,猶然堅毅。
趙襄兒蹙了蹙眉,咬唇道:“逞什么能?”
說著再次將他拽出摔到了地上,一腳踹中他的腰部,將他整個人踢得倒滑出去,如一面鏟子,沿路鏟起了高高的雪。
此刻寧長久已被打得幾乎沒有反抗之力,他渾身酸痛,心臟的跳動已經加速,一聲聲的膨脹與收縮之間,似乎隱藏著什么聲音,如同嬰兒的啼哭。
那一抹靈性的察覺被趙襄兒的拳腳再次打斷,他整個人被高高舉起,猛地掄進了剛才他身體鏟起的雪中,趙襄兒一腳踩上他的胸口,居高臨下問道:“夠不夠?”
寧長久胸口如壓著一塊巨石,別說說話,他此刻連喘氣都尤為艱難,但他依舊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伸手猛地一擰,但兩人境界相差太大,趙襄兒身子明明那般嬌小,在他的勁力中卻紋絲不動,猶如一座泰然而居的高山。
趙襄兒深吸了一口氣,對于這個不肯求饒的少年也有些心煩,她腳尖擰了擰他的胸口,擰得他痛意如絞,她回想起了今日寧長久和自己的對話,那張似笑非笑有些欠打的臉讓她不自覺地卷起了袖子。
哪怕已經做好了還要挨一頓毒打的寧長久,看到她卷袖子的動作心中也涼上了一截。
接著,院子里一向以鐵骨錚錚自居的寧長久,嘴巴也被撬開了,最初的幾聲慘叫很悶,到后面越發慘烈,弄得寧小齡都不忍卒聽,她看著師兄的慘狀,心中痛惜,但也并未阻攔,畢竟這應該也是師兄的……修行方式?
嗯,師兄的修行方式可真特別。
她關上了門。
院子里,寧長久在趙襄兒的幫助下,又上天入地滑行撞擊了一番,最后寧長久傷痕累累地倒在雪地里,身子骨無一不痛,已經無力擺出任何拳勢,連假裝抵抗的力氣都沒有了,而趙襄兒卻是打得香汗淋漓,手腳依舊火熱,她端詳著躺尸般的寧長久,揣測著他還能承受幾拳,躍躍欲試。
在趙襄兒炙熱的目光里,寧長久終于抵抗不住,舉起手表示要暫時休戰。
屋子里寧小齡聽到了外面沒什么動靜之后,才打開門縫看了一眼,見趙襄兒正在拉師兄起來,她才松了口氣。
趙襄兒抓起一捧雪,擦了擦他臉上的血,譏諷道:“你這么弱還敢與我訂三年之約?到時候萬人矚目時被我踩著臉很好看?嗯……你不會就好這口吧?”
寧長久想要反駁,卻已被打得說不出一個字,只是虛弱地哼了幾聲。
趙襄兒一把揪起他,忽然余光一晃,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寧長久的身上摔到了地上。
趙襄兒微微蹙眉,她手指一勾,靈力纏絲般覆上那落入雪地中的物件里,將其憑空浮起,勾到了掌心。
那是一根……銀簪。
趙襄兒問:“你身上怎么有這種東西?哪個女人的?”
寧長久睜著發腫的眼睛看了一眼,雖沒看清,但隱約想起是那日借的陸嫁嫁的簪子,當時陸嫁嫁并未開口討要,他便也忘了還了,一直收在身邊,想著等過完除夕回到宗門再還給她。
站在門縫后的寧小齡也想了起來,她還未來得及替師兄辯解,便見趙襄兒將那銀簪握在手中,微笑道:“哦,我想起來了,這是陸姑娘的東西,沒想到你這個剛才還自稱正人君子的人,不僅偷了人家的貼身之物,還貼身私藏了起來,沒想到你竟有這種癖好,真是正人君子得很呀。”
寧小齡看著趙襄兒兇巴巴的樣子,知道師兄又要倒霉了,連忙把那線門合上,鉆回了被子里,捂上了耳朵。
寧長久想要辯解,但是此刻哪里說得出話來,趙襄兒把玩了一會那根銀簪,然后將他按在地上又揍了一頓,就當是作為他擁有這種奇怪的收集癖的懲罰。
接著,他便被趙襄兒抓著衣領,拖進了屋子里,燒了半缸子水,讓寧小齡替他治療一下傷勢,自己則去隔壁屋子修煉去了。
寧小齡擰干了熱毛巾,替他擦著身上的傷口,眼淚汪汪道:“師兄,要不以后別練了吧,襄兒姐姐下手沒輕沒重的,要是把師兄打壞了怎么辦?”
寧長久躺在床榻上,渾身肌肉是撕裂般的痛意,而這種劇痛的刺激下,他能敏銳得感知到,紫府的深處,似有什么東西不安地跳動著,它就像是一只不停啄著蛋殼的小雞,而趙襄兒每一拳落在身上,實際上都是在叩擊門扉。
只是他的那條修道之門就像是一塊完整的鐵板,看不見一線的縫隙,堅固得令人絕望。
寧小齡擦著他背上的傷口,寧長久則擰著眉毛,聲音微弱道:“明天繼續。”
寧小齡哭喪著臉:“要是師兄給襄兒姐姐打死了,我怎么給你報仇啊?”
寧長久道:“放心,死不了……”
寧小齡道:“師兄可真是堅強,要是我,肯定沒挨兩拳就求饒了。”
寧長久心中嘆氣,若不是他知道趙襄兒不可能對自己下死手,我也絕對沒有底氣去承受她這么多拳,也不知道那小身體里哪來的這么大拳勁,尤其是她后來抓著在簪子的幾拳,打得他氣海翻江倒海,險些直接昏迷過去。
寧長久眉毛顫著,因為才睡醒不久,身子并無太多困意,于是那疼痛的感知便更清醒地刺激著他,這種疼痛不同以往,當日與那頭雪狐戰時,刀鋒刺穿胸膛,穿背而過,渾身痙攣般的痛意比如今更甚許多倍,但是他都沒有此刻這般無力感,那種無力感所衍生出來的,則是恐懼。
他心底泛起了恐懼。
他如今的氣海就像是一座無底的深淵,如今清醒的感知里,他似立在深淵的邊緣,他能分明感知到,那深淵之中藏著心跳聲。
好像隨時有什么要沖出黑暗,將自己吞噬,取而代之。
他厭惡這種感覺,精神虛弱之時甚至有將氣海紫府皆盡撕碎的沖動。
“師兄?”寧小齡看他一直閉眼皺眉,精神很是不對,連忙喊了他一聲。
原本在深淵邊緣徘徊的意識被一把拉了回來,寧長久大汗淋漓,驀然睜開眼,看到了寧小齡寫滿了擔憂的俏臉,暗暗松了口氣。
他越發確定,自己的氣海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引誘著他。
他固守了心意,暫時填補了心境上的缺陷。
不久之后,俱疲的身心依舊壓得他昏睡過去,只是他并未睡得太久,半個時辰后他便再次醒來。
他醒來之后,模糊地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里他望見了一輪通紅的太陽,那輪太陽的中央,焰火細紋般勾錯著無數復雜而筆直的線條,隱約間是一座雄城的巨大縮影。
通紅的落日裹挾著無限巨大的城池向他壓來,但夢中的他并不害怕,他的潛意識里覺得,這輪巨大紅日,便應該匍匐在自己的腳下,臣服顫抖。
而這種睥睨天下的豪情很快被打破。
醒來之后,一身干凈白 裙的趙襄兒雙手環胸,背倚大門,手中轉著那根銀簪字,微笑著看著他,問道:“休息好了嗎?繼續。”
“?”寧長久一驚,他以為趙襄兒在開玩笑,但沒過多久,他又被她拖了起來,寧小齡象征性地阻攔了一番,然后抹了把干燥的面頰,將師兄送了出去。
趙襄兒看著他,認真道:“我覺得這樣喂拳短時間內很難有太大的突破。”
寧長久心驚膽戰地看著她:“你想干嘛?”
趙襄兒皺眉道:“不是你讓我喂拳?你這是什么表情?想反悔?”
寧長久正了正神色,問道:“趙姑娘有什么提議?”
趙襄兒頷首道:“鍛體煉魄講究重壓,既然你如今距離入玄只有一線,那絕不可以有任何時間上的松懈,從現在起,每隔半個時辰,我都給你喂一次拳,喂拳之時,你只許提一口氣,一口氣里能擋幾拳便是幾拳,一口氣盡后便開始下一輪,聽明白了嗎?”
寧長久感受著筋骨間撕裂的痛意,抹去了心中那抹退意,下定決定道:“都聽趙姑娘吩咐就是了。”
趙襄兒對于他的毅力還算滿意,道:“若是實在受不住,可與我說。”
寧長久問:“怎么說?”
趙襄兒微笑道:“喊三聲殿下饒命就成。”
寧長久也冷笑。
趙襄兒看著他那抹笑意,毫無征兆的一拳便砸了過去。
寧長久勉強抵擋了幾招之后,便再也無法抵御攻勢,只能被動地防守,身子在一輪輪的轟擊之下節節后退,一遍遍被砸入墻里或按在地上,迎面便是一頓酣暢淋漓的毒打。
這段日子就這樣“平靜”地度過著。
那白夫人與他們好像有一種莫名的默契,兩邊都沒有貿然出手,時間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趙襄兒在每日的修行和幫寧長久喂拳之外,也感受到了一縷不安,她看著那輪高懸的紅月,知道自己的不安來自那里,所以她每日都會在庭院中默立一會,掂量自己的身體恢復到什么程度,才能將這輪紅月斬破。
這些天,寧長久換了許多身衣服,而趙襄兒的“喂拳”時間和喂拳方式也越來越不講究。
譬如吃飯的時候,寧長久抱怨了兩句今日飯太硬,然后在寧小齡口中得知今日是趙襄兒下廚之后,剛剛挨揍完好不容易吃上一口吃飯的他,便被趙襄兒以切磋之名又拉進了院子里,一頓毒打。
從此之后寧長久除了每日挨打之外,還多了一樣任務,下廚做飯。
而寧長久在休憩時,與趙襄兒談論起一些劍理,兩者有爭執之處,趙襄兒也時常建議實踐出真知,等到她拽著寧長久鼻青臉腫回來之后,寧長久對于她闡述的劍理便連連稱贊精妙無雙了。
而對于這些時,寧長久都一件件地默默記在心里,想著總有一日要討回場子。這斗志固然激勵著他,卻也有負面的影響。
有時候寧長久睡覺之際會夢囈出了一些“真實想法”,這些想法不慎被趙襄兒聽見之后,自己便會被硬拖起來,拉去院子里切磋武藝。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但與此同時,寧長久的身體確實不斷地恢復著,從起初被打得毫無抵抗之力,到十天之后,便能拆解數招再被打倒了,他時常想著若是境界相同,自己到底與他誰勝誰負。
這個想法被趙襄兒識破了,她便答應與他進行一場同境的較量。
而這場較量并未持續太久,第五招的時候,寧長久的拳頭不慎打到了不該打的地方,他手臂僵硬了一會,然后看到了趙襄兒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她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渾身的力量壓了上去。
那一天,寧小齡在屋子里聽到了史無前例的慘叫聲。
而那天,不知趙襄兒是不是對于自己下手過重心中愧疚,竟然親自照顧了他一會。
趙襄兒坐在一邊,問道:“你會記恨我嗎?”
寧長久虛弱道:“我讓你喂的拳,這事反倒是辛苦你的。”
趙襄兒沉默了一會,問道:“那你睡覺的時候為什么要說那些?”
寧長久皺眉道:“我……說什么了?”
趙襄兒道:“你經常喊我名字,若非記恨于我,為什么要時常喊我姓名?”
寧長久抿了抿嘴唇,又問:“我還說其他的沒有?”
趙襄兒清冷道:“你還想說什么?”
寧長久沒有說話。
趙襄兒猶豫了一會,說道:“以后若是還想夢里喊我名字,記得把我姓氏帶上,別讓人誤會。”
“……”寧長久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而說完這句之后,趙襄兒不知為何有些沒由來的惱怒,她揪住了寧長久的耳朵,一把將他從床上拉起:“喂拳。”
寧長久生無可戀地跟了出去。
而更讓他絕望的是,趙襄兒不知從何處尋來了兩把桃木劍,她扔給了他一把:“你不是不擅長拳腳嗎?換把劍試試?”
寧長久吸了口涼氣:“殿下,這刀劍無眼的……”
趙襄兒揮了揮這柄桃木劍,還算滿意,冷冷道:“看劍。”
寧長久的慘叫聲又一日刷新歷史,倒不是他真劍術太低,而是他如今的身子根本施展不開靈妙的劍法。
時間就這樣艱難地過去著,寧長久每日睡醒之后,便要與她切磋拳法或者劍術,他時常想,這到底是她給自己喂拳,還是自己給她當沙袋。
只是,哪怕這般錘鍛,他那道入玄的瓶頸,依舊遲遲無法撼破,久而久之,連趙襄兒都不得其解,懷疑他的身體是不是給人下過咒了,為何這般反常。
接近一個月時,某一天,寧小齡正照顧著臥傷在床的師兄,寧長久卻忽然睜開了眼。
“有些不對。”寧長久道。
寧小齡問道:“嗯?師兄怎么了?哪里不對?”
寧長久認真道:“趙襄兒已經一個半時辰沒有揍我了。”
寧小齡噗嗤笑道:“師兄還挨打上癮了不?”
寧長久緩緩搖頭,問道:“她去哪了?”
寧小齡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知道啊,今天早上起來她就囑咐我好好照顧師兄,然后就沒有看到她哎,應該是去……”
說著說著,寧小齡的語速也慢了下來。
她與寧長久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神色中看到了驚慌。
黃泉之畔,趙襄兒臨水而立,而她的對岸,一張老舊的輪椅上,白夫人安靜地坐著,她的身后,低著頭的少年推著輪椅,將她帶到了黃泉的岸邊。
(有些晚……7K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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