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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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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之后,天氣愈發寒冷,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在平靜中度過的。

  寧長久每日早起冥思,稍作修行,然后下樓看書,等寧小齡修習歸來,便教她識字。

  途徑廊道時,他經常會碰見那負責看管這半面廂房的盧元白,而另半面廂房,則暫時由雅竹看管。

  說是怕年輕修行者出岔子,所以由他們稍加管理,但實則這是很清閑的活,不同的是,雅竹依舊每日習劍修行,而作為雅竹師兄的盧元白,則顯得有些自暴自棄了。

  寧長久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作為長輩,卻始終停滯在通仙中境,郁郁不得前,眼睜睜地看著住在內峰中,比自己小了十幾二十來歲的少年少女們,一個一個地追趕甚至超過,這番愁苦滋味,有時候沒個幾斤酒是很難消化的。

  所以寧長久有時也會與他隨口聊聊,就當是作心里撫慰。

  而盧元白見他每日堅持下樓看書,雖不知道看進去了多少,但是想來也是個勤勉的少年,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這少年天資平平,哪怕再看十年書,修為撐死也就入玄上境,定超不過自己,所以也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態度好轉了些。

  而書閣中的老人家也終日在那躺著看書,說是看書,其實很多時候,書都是拿倒著的。

  寧長久發現,那老人也經常起身,去書海之中兜兜轉轉,目光在書脊上不停地來回游移,似乎也在找尋著什么。

  所以偶爾,他們也經常能碰頭,只是兩人并不認識,相見也只是擦身過,并不會有任何交流。

  他能看見他的老態,那種老態已成暮氣,歲將垂暮的暮氣,而哪怕是這縷暮氣,也只剩下一絲一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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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長久總覺得他時日無多,仿佛第二天就會死去。

  但每日來到書閣,那老人依舊活著,一日,兩日,連續數十日皆是如此。

  這有些超出他的預料,所以解釋便只有一個。

  “您是一位高人。”

  某日,寧長久在書閣中再次遇到這位老人時,停下腳步,如是說道。

  那老人一身古黃色的衣袍,袖口藏青鑲邊,繪著一縷縷麥穗紋路,他頭頂金冠,須發皆白,長眉垂落,拉攏著的眼皮抬起了些,一雙死氣沉沉的眸子看了寧長久一眼,隨著他呵得一聲輕笑,身子骨也微動。

  “年輕人,能說出這話,你也是個妙人。”這句話聽不出是譏諷還是贊美,老人說完之后,便繼續向前走去。

  寧長久也沒有多言,繼續翻找書本。

  那些關于描述修道者和普通人身體構造的書本,并不算什么秘密,大都放置在較低層,不需要以靈力為絲線隔空取書。

  而通過他這些天的大量閱讀,他發現這里的書,很多都是存在謬誤的,尤其是關于長命與紫庭之間紫府氣海的差異性問題,不過想來這些寫書的人,大部分是不可能到過的紫庭的,很多都是推算臆想,有謬誤也可以理解。

  第十五日的時候,他讀盡了所有書閣中關于修道基礎的書籍,哪怕是那些旁門左道的歪法子,他也都看了一遍。

  這個世界與自己的前一世同處一個世界,修道的方式也只是宗門之間的大同小異。

  書文閱盡不得其解,那自然也沒必要繼續看下去了。

  寧長久離開書閣,向著樓梯口走去。

  盧元白坐在劍室的門口,翹著二郎腿看著他,對于他每日讀書已見怪不怪,但這么早便出來還是頭一遭。

  他幸災樂禍道:“怎么?裝不下去了?你不是想要每日讀書想要假裝勤勉感動書閣里那位大師叔?才半個月就要放棄了?”

  雖然十五日幾乎一無所獲,但寧長久心情并不糟糕,道:“嗯,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盧元白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我覺得也是,你安心教教你師妹讀書寫字,當個小先生未嘗不可,將來你師妹一舉成名了,這天窟峰也有你一席之地,不過我給你個忠告啊,這教書可不能教太快,你要故意放慢一些,現在你師妹那年紀是最好騙的年紀,現在不綁牢,以后可沒機會了。”

  聽著他的話,寧長久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永結同心”四字,心想自己的問題恰恰是綁得太牢了,現在每日與師妹相處,都有些不自在了。

  “多謝盧師叔指點,晚輩受益良多。”寧長久笑了笑。

  盧元白冷笑一聲,微哂道:“又敷衍我?你可別不信邪,到時候若是被那天資過人的小丫頭始亂終棄了,可就有意思了。”

  寧長久略一沉吟,反問道:“師叔好像對始亂終棄這四個字怨念頗深啊。”

  盧元白神色一滯,袖口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眼角難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旋即恢復如常,他怒道:“我盧元白一生劍術卓絕風流倜儻,世間女子若能得我青睞,一雙腿兒誰還邁得動步,你若是聽了什么風言風語,千萬別當真,都是一些嫉妒我才貌的人胡謅的。”

  寧長久瞇起眼,笑道:“我沒聽說過什么風言風語,但聽師叔這么說,以后我會多多留意的。”

  盧元白眼睛一瞪,怒道:“你個小輩可別得寸進尺,也就師叔平易近人,換做陸嫁嫁師妹,你敢這般說話,肯定早被門規伺候了!”

  寧長久一愣,問道:“陸嫁……嗯,師尊大人這么兇的嗎?”

  盧元白心想這外門弟子哪怕進了內峰,也沒怎么見他出去過,更別說有機會見到如今貴為峰主的陸嫁嫁了。

  “這陸師妹啊,以前可不這樣,當年剛入宗門時候,一口一個師兄師姐的,乖巧的很,只是可惜……”盧元白神色傷痛:“女人啊,境界高了之后,就越來越冷,就像是一碗熱水放在外面,因為環境太冷,所以也只能慢慢變溫,變涼,然后結冰,世間常說美人不食人間煙火拒人千里之外,那劍術好境界高的美人更是如此了,所以啊,我一直勸你,要好好傍牢你師妹,多捂捂杯子,別讓這杯溫水結冰了。”

  寧長久輕輕點頭,他對于陸嫁嫁自然可以理解,二十多歲被委以大任,心里的壓力和對于代峰主這一形象的包袱,自然是很重的,刻意使得自己清冷不近人也是必要的,而他在皇城之時與陸嫁嫁相處幾日,自然清楚那層冷冰冰的不過表象。

  寧長久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恭敬道:“師叔金玉良言,晚輩受教了。”

  盧元白見他臉色誠懇,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寧長久忽然想起一事,指了指下方,問:“那位師叔祖應該是位境界很高的了不起人物,為何如今似自囚一般在書閣之中,終日渾渾噩噩,究竟圖個什么?”

  盧元白嘆了口氣,說道:“嚴舟師叔來這里已經二十年不止了……我剛入門的時候,掌管內峰書閣的便是他,如今還是。關于師叔的傳聞很多,你一個外門弟子,少打聽。”

  寧長久稍一思索,便問:“他與宗主有過節?”

  盧元白神色古怪,他揉了揉下巴,笑道:“又是哪里聽來的傳言?”

  寧長久道:“我猜的。若非與宗主有過節,如今天窟峰的代峰主,哪里輪得到陸師尊來做?”

  盧元白想了一會,道:“往事眾說紛紜,不過其中傳言最盛的,便是嚴舟師祖弄丟了這一脈的重寶,所以被責罰至此。”

  寧長久問道:“重寶?多重?”

  盧元白翻了個白眼,道:“至少三萬斤。”

  寧長久笑道:“確實不輕。”

  盧元白問:“你如今自身問題這么大,還有心情管別人的八卦?”

  寧長久淡淡笑道:“看看別人的凄慘,尋尋心理安慰而已,書上有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盧元白盯著他,嘖嘖稱奇,笑道:“這話還能這么用?我越看你小子越覺得有靈性,連我都為你感到可惜啊。”

  寧長久道:“師叔一把年紀還在這終日賦閑,晚輩也覺得挺可惜的。”

  盧元白立刻不笑了,怒道:“老子四十還不到,在修行者中可是年輕翹楚,哪里算得上一把年紀!”

  “師妹。”寧長久回到屋中靜坐著,一直到夜幕落下,門才被敲開,“今天怎么來這么晚?”

  寧小齡道:“今天嫁嫁姐姐和我說了一些事情。”

  寧長久問:“什么事?”

  寧小齡在他身邊坐下,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師父說啊,雖然小齡天資過人,識字極快,但離隨意自如地閱讀劍法典籍還有許多差距,這中間呢不可空檔,以后要不讓你的師兄與你一道來劍堂,給你閱讀講解那些劍經內容吧。”

  這是要他陪讀了。

  說完,寧小齡睜大眼睛看著他,滿懷期待,嬌俏動人。

  (明天55斷更節,作者君打算響應一下。后天更新四章!!把明天的一并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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