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軿飛處射晴光,三晉云山接大荒。
劍出大荒,名曰大荒。
左冷禪提劍,正色道:“你有幸死在大荒之下,也不辱沒青蓮劍仙的名號!”
李太白神色自若道:“上仙也未免太過自信了。鹿死誰手,還為未可知!”
左冷禪朝楚逸所在方向望去,朗聲道:“楚逸小兒,既然你逼本仙出劍,那就做好承受本仙天威的準備。待我擊殺李太白,本仙不會再留手,我們很快就回再見!”
楚逸眉頭緊皺,能夠把左冷禪的真正殺手锏逼出來,已經做到了極致。倘若此陣再被強行攻破,那么大陣威力便會降低很多,而且再受反噬,那么他自身境界就會跌破化神境。
如此,以元嬰境修為主持大陣,自然無法發揮大陣的威力。
所以,與左冷禪的決戰,只能止步在這里。
如果左冷禪踏出第四步,那么結果就已經注定,再也沒有回改的余地!
要么生,要么死,就在灞水前見分曉!
“左盟主天威之下,豈有生還之機。既然如此,那咱們也沒必要兜兜轉轉,就在此處見分曉如何?”楚逸挑明了陣勢,反正虛實結合,真真假假都由左冷禪自己判斷。
左冷禪微微一怔,笑道:“就怕你沒這個膽量!”
大荒劍起,風云變幻。
李太白衣衫獵獵作響,神色堅毅,流露出慷慨附死之眼神,悲壯道:“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話音方落,李太白整個人化為虛無,然后與純鈞劍融為一體,成為純鈞劍的劍靈。
當初,楚逸將純鈞劍贈送于李太白時,李太白只接受了劍身,而拒絕劍靈重淼。他之所以這樣做,當時就已經考慮到“我以我身化劍靈”的悲壯之舉。
左冷禪的強大,李太白心中清楚,尤其是劍無塵積蓄全力的一劍,依然只是逼他棄掉劍靈血紅而自保,而沒有對他本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可見,境界上的巨大差距,真的無法用外物來填補。
楚逸當時沒想到李太白會有這樣的想法,直到此時他才明白,李太白當初為何拒要劍靈重淼。
如他這樣的謫仙人,又怎會借他人之手來完成今日之壯舉!
左冷禪面露懼色,他萬萬沒想到,李太白竟然化自身為劍靈,與他做最后的最生死對決。
頃刻間,左冷禪所在灞橋異變陡生。
不曾想,他腳下的灞橋竟隱藏著白澤。
李景璇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白澤早已對左冷禪恨之入骨,故而便找到楚逸,主動入陣,尋找機會擊殺左冷禪。
大局當前,楚逸也顧不得考慮白澤個人安危,便應承下來。
于是乎,在老瞎子的推演之小,白澤最終選擇這做灞橋,與灞橋融為一體。再加上,灞河與李太白渾然一體,自然可以通過他的劍意幫她遮住氣息。
如此,當左冷禪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時,自然會對灞橋不會再多留意,甚至也不會想到這普通石橋還會存在什么危險。
但危險往往就隱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越是無足輕重的地方越是起到關鍵性作用。
這也就是后世所說的蝴蝶效應,蝴蝶在很遠的地方扇動翅膀,是為因。而在另外一個地方會引發巨大的效應,這便是果。
這世上,任何事物發展均存在定數與變數。所謂定數,事物在發展過程中其發展軌跡有規律可循,那規律便是定數。而變數,就是不可預測的小概率事件,也就是俗稱的“萬一”的那個“一”。
對山巔修士來說,真正要做的,就是防那個“一”。把“一”防住了,變數便會減少,才能活的久,活的好。
左冷禪終究還是大意了,尤其當他認出那把‘太白劍’時,他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青蓮劍仙給吸引過去。
沒辦法,青蓮劍仙的名頭太響亮。當時在仙界,就有人打賭,倘若他飛身仙界,必定有其高位,至少也是小天君,甚至可直接攀升到大天君之位。
所以,左冷禪這才忽視腳小這片極小之地。
白澤是除血紅之外距離他最近的人,沒有之一。
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白澤又豈能浪費。
她不顧自身性命之憂,雙手緊握巨闕劍,朝左冷禪胸口刺了過去。
電光火石間,左冷禪左手握住巨闕劍,厲聲道:“找死!”
就在他準備揮動大荒斬向白澤時,李太白動了,在以他百丈為中心形成了一道極為玄妙的陣法,名為青蓮劍陣。
此陣最大威力不是殺傷力,而是降低陣中之人的防御。
同時,純鈞劍在他催動下,化作一道白光,裹著他的劍道,朝他襲殺而來。
兩害相權取其輕。
左冷禪左手扣住巨闕劍,右手大荒猛然斬下。
就在這生死危機之時,劍無塵突然橫空出世,他緊握軒轅劍,人劍合一,如墜流星,刺向他的頭頂。
三大高手,以搏命姿勢擊殺左冷禪。
這是死局!
所謂死局,意味著在局中之人,都必須面臨死亡,沒有誰能夠獨善其身。
左冷禪不甘心如此,他怒吼道:“你們都得死!”
剎那間,巨闕劍在其強大劍意和狂暴仙元攻擊下直接奔潰,但換取的代價是左冷禪的左臂也被炸的粉碎。白澤順勢飛出,重重摔倒在地,吐血不止,生死未知。
劍無塵爆發全身修為,軒轅劍雷電閃耀,化作巨大雷球,重重扣在左冷禪的頭頂上炸開。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是以命換命。
劍無塵被兩股力量碰撞形成的罡風卷起,飛出百丈之遠,重重砸在一株老柳樹上,半個身子卡在其中,不知生死。
左冷禪在草堂觀被偷襲時,就已經想到那人可能就是令狐沖。但他不知道,劍無塵就是令狐沖。
但也是從那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猜測有問題,他誤把楚逸當做令狐沖,而忽視了其他人的可能性。
歸根結底,還是被老瞎子和楚逸兩人聯手做戲給忽悠了。
天底下沒有后悔藥。
左冷禪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更何況,他面臨的不是吃苦,而是丟命。
李太白化神劍靈,與純鈞劍融于一體,最終拼掉了他的本命飛劍大荒,還有他半只右臂。
左冷禪全身是血,面目猙獰,怒吼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殺死本仙了嘛,做夢去吧!現在,我要把你們殺光,整個京都城一個不留!”
令人詭異的是,左冷禪失去的雙臂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新生。
就在兩只手臂快要長好時,老瞎子飄然而至,一把黑色無鋒的大劍,將那新生手臂再度斬斷。
與此同時,左冷禪嘴中吐出一把牙簽大小的金色小劍沒入老瞎子的胸膛。
老瞎子重重摔倒在地,鮮血狂吐不止,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老瞎子,你以為我沒有防備嘛。這把道劍,我已經等你很久了。”左冷禪得意笑道。
老瞎子忍住劇痛道:“你在仙界沒練出道劍,不想,你在人間成功了。難怪你有恃無恐!”
所謂道劍,就是站在山巔之上的劍修,在機緣巧合之下,將自己劍道凝練出實體劍身,而達到上古大能所說的“君子藏器于身”無上境界。
君子藏器于身。
對劍修而言,人是劍,器為魂,如此方能契合天地之道,才能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但此等境界修煉極為困難,除了天賦異稟,還有天時地利人和,缺一種都無法修煉出道劍。故而,劍修修煉出道劍者屈指可數,甚至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還有‘道劍’之說。
如今劍修的本命飛劍,主要是溫養在穴位或丹田之中,這種關系最多只能算是‘寄宿’,與‘藏器于身’相差甚遠。
老瞎子拼命鎮壓體內那把道劍,但效果甚微。
道劍在進入他體內的瞬間,就已經摧毀他的五臟六腑,丹田奔潰,識海受創,已然成為廢人。眼下,不過是苦苦扎在,等死而已。
老瞎子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左冷禪心中大凜,突然意識到什么,怒吼道:“找死!”
老瞎子哈哈笑道:“左冷禪,你千算萬算就是想要殺死我,殊不知,這也正是我的算計!你的本命飛劍大荒被毀,如今道劍又在我體內,你還有什么殺手锏,盡管使出來。不然,你恐怕就再也沒機會了。”
左冷禪朝他撲了過來,老瞎子咧嘴一笑,突然睜開雙眼,雙眸頓時流光溢彩,一股強大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左冷禪大驚,急忙后撤百丈,不可思議打量著他。
老瞎子不瞎。
只見他,左眼倒映出一輪明日,右眼倒映出一輪明月,便有日月同輝之兆,更有天地陰陽之大道。
老瞎子嘿嘿笑道:“左大盟主,你的這把道劍,老夫就笑納了。”
“老匹夫,我要殺了你!”左冷禪已失去理智,瘋狂吼道。
老瞎子搖搖頭道:“左盟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的你,已經不是之前的你。好自為之吧!”說完,老瞎子憑空消失,然后出現在楚逸身邊。
老瞎子剛落下身,吐出大口鮮血,整個人差點摔倒在地。
“前輩。”楚逸一把攙扶住他,臉色擔憂道。
老瞎子擠出一絲笑容,道:“這一局,我們用了除你之外所有的人與物,這才將他戰力削弱大半。接下來的事情,就全交給你了啊。”
“不過,你放心。我已開啟日月同輝法陣,可以困住這把道劍。道劍,真沒想到,他竟然練成了!”老瞎子佩服道。
楚逸苦笑道:“若不是前輩以身為籠,恐怕晚輩真的要令前輩們失望了!”
道劍,那是楚逸根本無法戰勝的存在,也是左冷禪不把八荒焚世陣放在眼中的根本原因。
為了逼他使出最強大的底牌,以四人的性命為賭注,終究還是賭贏了!
老瞎子勸慰道:“在這場天地棋局當中,人各有命。是棋子,或是棋手,各有承擔,各有歸宿。左冷禪雖失去道劍,大勢已去,但終究瘦死駱駝比馬大,切不可掉以輕心!”
半晌,老瞎子想起一首詞,沉聲道:“拿壺酒來!”
楚逸急忙取出一壺酒遞過去。
老瞎子咕嚕喝了兩大口,然后自顧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老夫,去也!”
楚逸眼圈微紅,哽咽道:“前輩,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