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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云舟遮日,大勢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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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天際,一縷陽光破開云層。

  朝霞里,三十二艘云舟浩浩蕩蕩殺向魔門擎陽宗。

  五老峰一艘,玄門六宗各五艘云舟,其他中小門派共用一艘,共計三十二艘。

  千年之后,玄門再度扛起“除魔衛道”的大旗,舉起手中利劍,殺向西胡境內的魔門。

  云舟匯聚,遮天蔽日,何其壯觀。

  最前方,也是最大的那座云舟上。

  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儒雅文靜,看上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他站在舟首,衣衫獵獵,發絲飛舞,目光平靜,望著西邊天際怔怔出神。

  在他旁邊,站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穿著藍色袍服,長須迎風而飄,袍袖翻飛,仙風道骨,仿佛仙人。

  在普通人眼中,一個是書生,一個是老道,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對二十二艘云舟上的人來說,這兩個人,可以說是站在山巔之上的大人物。

  那年輕書生,便是文廟大祭酒,名叫朱子善。而那老者,便是五老峰天劍峰的峰主夏禹城,也就是楊嵐的師父。

  夏禹城修為臻至化神境后期,更有傳言,半只腳已經踏入那個無上之境,仙人境。

  而關于朱子善的消息,玄門鮮有人知道,一是他鮮有在玄門走動,大多時間都呆在文廟;二是很少聽聞此人與誰結怨,不結怨也就很少出手。所以,玄門之中只有那些大人物才知道此人的厲害之處。

  文廟圣書《禮記》開宗明義: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歸納起來一句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故而,在文廟修身,修的便是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

  何謂浩然正氣?

  至大至剛的昂揚正氣;是以天下為己任、擔當道義、無所畏懼的勇氣;是君子挺立于天地之間無所偏私的光明磊落之氣,這三氣構成了浩然之氣。此三者缺一不可,否則難以凝聚出浩然正氣。

  對玄門而言,以道治身,治身則在出世與入世之間,追求自然之力。因此,在修行難易程度上,玄門修煉要比儒家修行相對簡單點,修士遍地是。但對文廟而言,能夠凝聚浩然正氣者少之又少。

  從某種意義上說,浩然正氣者多寡決定朝代的繁榮與衰落。

  而在當下,京都便有兩人凝聚出浩然正氣,一個正是楊嵐的哥哥楊俊,另一個便是楚逸的學生許博。

  許博拜入醉吟先生門下,前往文廟修行。楊俊奪得狀元郎,拜入翰林院入仕為官。

  這對李世洵來說,無疑是對他執政以來的最大回報!

  所以,天下大多數人只知道書院,不知文廟。如果把山下人間比作是汪洋大海,文廟就是海中的一座孤島,但這座孤島卻是整個大海的文明中心,也是大海中所有船只的燈塔,更是這片大海的守護者。

  文廟極少參與山上紛爭,但涉及到天下之事,便會參與其中。

  文廟的精神領袖,便是至圣先師,而后有三圣,分別為復圣顏子,宗圣曾子,述圣思子。

  三圣之后,便是大祭酒朱子善,而后便是經師、賢人之列,而在人間行走多是賢人。賢人在人間又稱之為大先生,多在南唐四大書院。云州象山書院的賢人便是醉吟先生。

  所以,玄門修士多知賢人,而經師以上的就很少接觸,更是知之甚少。

  “聽聞,醉吟先生收了一個愛徒,名叫許博。”夏禹城笑問道。

  朱子善點了點頭道:“那孩子不錯!”

  “聽說,這孩子來自凌煙學院。這個煙凌學院,橫空出世,奪得本屆文華榜榜首。”夏禹城淡淡道、

  朱子善眉頭微挑,問道:“夏峰主想說什么?”

  夏禹城微微笑道:“許博的先生是楚逸,楚逸是我師兄道衍真人的首徒,咱們這不是親上加親嘛。”

  朱子善冷冷道:“許博是許博,楚逸是楚逸,兩個人,兩條路。”

  “是兩條路啊,但未必是平行之道嘛。”夏禹城瞇著老眼笑道。

  這次玄門精銳齊出,名義上領頭之人是夏禹城,但實則是他與朱子善,只不過,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朱祭酒,老夫心中有一個疑惑,就是文廟是如何確定鬼蜮就在九原城?”夏禹城好奇道。

  玄門花費數百年光景尋找鬼蜮之所,雖然尋到幾處可疑之地,但都無法最終確定。直到文廟通知玄門才得以確認。

  “我只是來做事的,至于前面的事,我一概不知。”朱子善一口回絕,顯然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夏禹城似乎也不動怒,這個朱子善的秉性他還是有所耳聞的,少言寡語、謹慎篤行,思維縝密、雷厲風行......絕對是做大事之人。

  這次南唐伐胡和圍殺魔門,皆是出自朱子器之手,玄門在戰略部署上沒有插手。

  或者說,文廟與玄門聯手,分工明確,文廟獻計,玄門打手,相互裨益,相得益彰。

  就拿圍殺擎陽宗來說,此乃一石二鳥之計,一來可滅掉擎陽宗,二來可滅掉救援之人。圍攻期間,再派玄門高手偷襲掩月宗和弒神殿,將其有生力量悉數殲滅。

  “對了,要恭喜夏峰主了!”朱子善突然說道。

  “何喜之有?”夏禹城問道。

  “令徒年紀輕輕,便突破化神境,實乃玄門千年來最年輕之人,自然要恭喜!”朱子善平靜道。

  提到楊嵐,夏禹城確實值得驕傲,這個弟子真的沒讓他多操心,悟性高,秉性好,不喜爭,做事利,真的好到沒法挑剔。唯一令他不滿的事,就是她與楚逸的婚約之事。

  哪怕楚逸現在是其師兄道衍真人的愛徒,天機營的掌事人,但與自己愛徒實在不相配。

  沒提及此事,楊嵐總是風輕云淡,也不答應退掉,也不表明履約,實在弄不清她心里真正的意圖。

  如今,楊嵐身在九原城,楚逸也在九原城,但愿等她見過之后可以盡快做出退婚的抉擇。

  “修行之路,實則逆天而行。雖然前面修行很順,但越往后,難度越大。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啊。”夏禹城感嘆道。

  “出名要趁早。大器晚成之輩,終究屈指可數。”朱子善淡然道。隨即,冷聲道:“請夏峰主安排一下,太乙宮、玄天宗、玉清宗、紫陽宗四宗主攻擎陽宗,天劍閣擊殺掩月宗,凌云殿擊殺弒神殿,其他門派各自選擇跟隨。”

  夏禹城沉吟片刻,便知道這樣的安排的用意。以四宗之力來個“圍而不殲,中途打援”綽綽有余,而天劍閣與凌云殿劍修居多,干這種偷襲的事也極為適宜。

  “朱祭酒眉頭緊鎖,似乎另有擔憂!”夏禹城試探問道。

  朱子善沉吟片刻,道:“我擔心一個人!”

  夏禹城心中一凜,問道:“誰?”

  朱子善神色凝重道:“不知道!”

  “不知道?”夏禹城很奇怪。但從朱子善口中說出‘不知道’三個字,也是極為罕見,想來這件事他也沒有把握。

  “這個人應該出現了,但行蹤飄忽不定,不知身在何處。”朱子善擔憂道。

  “此人的身份是?”

  “只確定來自鬼蜮,但是何身份不清楚,更不知是誰。”在大事上,朱子善拎得很清。

  “千年之前玄門大戰,鬼蜮未有強者出現,這次竟然有強者現世,這其中應該與那叫玉環的女子有關?”夏禹城緊皺眉頭,心聲問道。

  “掌教師兄曾言,這玉環應是顏坨夫人第三世。如果此世記憶順利開啟,顏坨夫人便可打破瓶頸,化為九尾天狐。”

  朱子善笑了笑道:“到時候,你們玄門可就永無安寧之日了。”

  夏禹城心中一緊,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如果玄門永無寧日,文廟豈能獨善其身?

  “大勢所趨,豈能因一人之力而扭轉乾坤!”夏禹城神色堅定道。

  “你我眼中的大勢,未必是真正大勢。所謂大勢,乃天地自身運轉的底層規律。玄門謂之平衡,文廟謂之和諧,但萬物都逃不脫‘舊平衡、不平衡、新平衡’或者‘舊和諧、不和諧、新和諧’的底層規律。簡而言之,四個字,物極必反。”

  “常年站在山巔之人,容易浮云遮望眼,卻不知山下,敢叫天地換新顏。所以說,真正大勢,不是看上面,而是看下面。可笑的是,山上之人,大多眼高于頂,充耳不聞,只知索取,不知給予。嗚呼哀哉啊!”

  朱子善的這番話讓夏禹城心中涼了大半截,因為他意識到,真正的大勢可能壓根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夏禹城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忽然覺得,此次圍殺魔門,或許是不得已而為之,并不是自認為的十拿九穩之事。

  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次西伐,必定名垂史冊,成為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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