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神色。
至始至終,楚逸都是左手出劍,但此刻卻用右手接劍。
楚逸右手緊握這把劍,劍身通體赤紅,散發紅芒。這把劍似曾相識,是朋友,但又不知其名。
半晌,楚懷突然有種如釋負重的感覺,微笑問道:“你似乎記起了很多事。不過,還是可惜了。”
楚逸笑了笑道:“是嗎?”
話音方落,楚逸臉色驟然一變,就見他的左手腕那塊繡帕剎那間變成灰色的金屬鐲子。那鐲子背面布滿數以千計的肉色棘刺,順著毛孔鉆入楚逸的血肉之中。
楚逸扭過頭,望向凌煙。凌煙低著頭,不敢正視他的目光。
“凌煙,不管如何,我都會與你在一起。”
凌煙聞言,心驟然一縮,痛的無法呼吸。
楚懷微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人誠不欺我。”
此刻,楚逸臉色越來越白,蒼白如紙,豆大汗珠從額頭落了下來。
金屬鐲子的棘刺猶如吸盤,不斷吸食他的精血。只見那鐲子顏色從灰色開始出現點點殷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點越來越多,開始從點到面,整個鐲子變成紅色。
楚逸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體變得極為虛弱。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精血正在被某種力量吸收。
他單膝跪地,右手執劍,苦苦支撐自己的身體。
楚懷走到他面前,俯視著他,平靜道:“我說過,你的一切都將屬于我。”
楚逸忍住劇痛,極為吃力道:“能告訴這鐲子是怎么回事?”
楚懷得意笑道:“這鐲子看似有形,實則無形,乃念力所幻化。世人只知道,飛劍殺人于千里之外,卻不知道,念力也可如此,甚至比飛劍厲害百倍千倍。”
楚逸好奇道:“那進入血肉之中的棘刺是什么?”
楚懷負手笑道:“每一根棘刺,都是一柄仙劍,都是死在我手中的劍修。不是說惹誰都不要惹劍修,我就偏偏專殺劍修。這么多年下來,死在我手中的劍修,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楚逸雙手死死握住劍柄,想要撐住極為虛弱的身體,但每呼吸一次就感覺有千萬個金針在扎自己,讓人痛不欲生。
“這些劍修,都是死在念力之下?”楚逸強忍著蝕骨的劇痛問道。
楚懷自認為自己絕對掌控楚逸,便如實告知:“不錯。玄門和魔宗修行是以天地之間的靈氣為養料,進而轉化為自身真元為其所用。而佛宗修行是以世人業力為養料轉化為自身無量光,助其脫離業力苦海,便得超脫。但這些都是以外界為載體,終究受到天地和世俗制約。”
楚懷似乎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忍不住繼續說道:“而念力則不同,念力來自一個人的本體,它出生識海,是一種無“我”的意識,是超越肉體的獨立存在,無色、無味、無形、無息。它可以按照你的意志運行。只要你能想到的,它都可以成為那個物質的存在。”
“跟你說這么多,你懂嗎?”楚懷自負道。
楚逸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皮子打架的厲害,但是他不想就這么倒下去,凌煙還在他身后。
所以,他不能倒下去,更不能就死在這里。
“你,你把念力,說的這么厲害,還不是,被人困在這里。”楚逸斷斷續續道。
楚懷殺氣驟然暴漲,但很快煙消云散。
念力是很強大,他始終是這樣認為的。直到遇到文廟那兩個老家伙,才知道,儒家的浩然正氣可以克制他的念力。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相克相生。這是天道。在沒參悟天道之前,念力終究有它的局限性。可即便如此,念力之強,世人又有幾人可以與之相抗衡?”
楚逸看了一眼左手腕的紅色鐲子,聲若蚊蠅:“這樣說起了,這鐲子還是一件極為厲害的法寶。”
楚懷哈哈笑道:“這鐲子,名為劍鎖。顧名思義,是以各種品秩的飛劍為基,再以念力包裹飛劍所承載的劍意,用極為復雜的陣法進行排列運行。一旦被劍鎖控制,只要不是那幾個老家伙,無人可以解開。倘若強行突破,劍鎖便會釋放數以千道的劍意肆意絞殺。可在一念之間讓你死,也可在一念之間讓你生不如死。”
楚逸咬緊牙關,一字一字道:“這么,厲害,難道,就沒有,什么弱點?”
楚懷蹲下身,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含笑道:“莫不是,你還想打劍鎖的主意?”
說到這,楚懷心中起了一絲好奇心,隨即控制劍鎖,放緩吸食的速度。
楚逸頓覺疼痛感減弱,緩緩吸了一口氣,微微緩了過來。
“我要是沒猜錯,劍鎖弱點就在于念力。這些飛劍本身承載持劍之人的劍意,你若想要徹底抹除劍意,必須付出代價極大。所以,最簡單的方式那就是用念力將這些劍意封印起來,并且通過陣法運行控制劍意為你所用。我說的對不對?”
楚懷頗為欣賞道:“你很聰明,不是一般的聰明。簡單幾句話,你便看出其中的玄妙。不過,終究是可惜了。”
楚逸笑了笑道:“的確是可惜了。”
楚懷好奇道:“可惜什么?”
楚逸自信笑道:“你的念力消耗太大,已經不足以控制劍鎖的運行。”
楚懷神色一怔,隨即心中釋懷,不屑道:“在這里,只要我還有一絲念力,我依然可以控制劍鎖。”
“咳咳咳…”
楚逸忍不住一陣咳嗽,冷笑道:“但是,你忘記一件事。”
楚懷心中一凜,問道:“什么事?”
楚逸望向楚懷身后的凌煙,溫柔笑道:“我還有凌煙。”
突然,楚懷意識到什么,但此刻為時已晚。
凌煙不知何時來到楚懷身后,手中緊握一把白色匕首,臉上帶著不忍,可終究還是朝他后背刺了下去。
楚懷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不可置信扭過頭看著她,問道:“為什么?”
凌煙拔出匕首,二話不說,又是一刀。
這一刀扎的更狠,更深。
楚懷殺意暴漲,身體猛然轉身,右手死死掐住凌煙的脖子,厲聲道:“你敢背叛我!”
凌煙呼吸困難,臉色漲的通紅,想要說話,卻無法說出口。
楚懷忍住劇痛,左手奪過她右手的匕首。
凌煙身上根本沒有匕首,而且這把匕首看起來極為特殊,
匕首柄上的雕飾如星宿運行閃出深邃的光芒,匕刃如同壁立千丈斷崖崇高的巍峨。
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這把匕首從何而來?
猛然間,楚懷想到了什么,扭頭望向楚逸,殺氣騰騰道:“是你給她的?”
就在凌煙為他系繡帕時,楚逸麻利將袖口中多出的另外一個匕首塞進她的袖口里。
就在給她匕首的同時,楚逸便跟她說了那句:“你還有我!”
當凌煙收下那柄匕首時,便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楚逸沉聲道:“我之前還不知道我手中這把劍叫什么名字,現在我知道了,它是勝邪。你可知那把匕首叫什么嗎?”
楚懷兇神惡煞道:“快說!”
楚逸微笑道:“它叫純鈞!”
“純鈞?就是玄門五大仙劍之首的,那個純鈞劍?”楚懷極為震驚道。
楚逸凝聲道:“這世上,除了它可以叫純鈞,還有誰敢自稱純鈞?”
楚懷不敢相信:“不可能。你不可能同時擁有兩大神劍,更不可能擁有仙劍之首的純鈞劍。”
就在這時,凌煙伸出左手,從額頭處撕開一個小口子,然后一點一點撕扯下來,竟然是一張凌煙的人皮面具。
不是凌煙,是另外一個女人。
楚懷右手力度更大,那個女人痛不欲生,但右手死死握住純鈞劍,不肯松手。
楚逸望著這個陌生的女人,心中一陣苦澀。
其實,從他偶爾恢復部分意識,再看到那塊繡帕時,他便確認心中的判斷:眼前這個凌煙不是真的凌煙,只是與她長的一模一樣。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凌煙。
他太想她了。
世有睹物思人。
如今,有與凌煙一樣女子出現在自己身邊。即便是她人假扮,為他設計的陷阱,他也會毫不猶豫跳進去。
如果真是凌煙呢?
那個女子,用最后的余光看了楚逸一眼,無聲淚水順流而下。
那是絕望的淚水,也是解脫的喜悅。
楚逸為之動容。他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但顯然對楚懷深種情根,癡心一片。
楚逸忍住劇痛,左手撐地,右手緊握勝邪,神色堅毅道:“百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我便以純均和勝邪之名,帶爾等,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楚懷驚恐失聲道:“不!”
劍鎖顫抖,身在楚逸體內的那些飛劍冥冥之中似乎聽到某種聲音,紛紛從他不同穴位順著血脈再次匯集到劍鎖之上。
劍鎖顏色從殷紅變成淡紅,之后便出現紅點。隨著紅點消散,再次成為灰色的金屬鐲子。
楚逸恢復如初,但身上散發出來的劍意,足以割裂世間萬物。
楚逸緩緩起身,右手勝邪,劍身有火焰吞吐,那是紫薇天火。
“前輩,咱們又該見面了。”
說完,勝邪揮出,一劍砍掉楚懷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