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初年的時候,曾經試圖建造水師以遠征海外,那是因為大楚開國皇帝有著超乎尋常的眼界和志向。
可是因為種種原因,水師的創建被一拖再拖,始終沒有執行,在崇文院中,如今還積存了大量的設計圖紙。
之后大楚的歷代皇帝,都逐漸失去了銳意,數百年來,沒有幾個皇帝想著開疆拓土。
開國皇帝的雄風,并無延續。
可笑的是,當今皇帝的楊競父親是懶惰皇帝的代表,一輩子幾乎都沒有上過朝,而他的爺爺,則是一個無能卻想著大有作為名留青史的人。
楊競的爺爺楊永業有一種難以置信的自負,那么普通,又那么的驕傲。
北征黑武,喪失數十萬大楚府兵精銳,讓大楚一蹶不振。
這還不算完,也不知道是聽了誰的,說是周夫子的十八位入室弟子之一,名為陽笙的那人,后來參透長生不死的秘密。
還說陽笙已經活了幾百歲,就隱居在某處島嶼之上,楊永業立刻就動了心思。
長生不老這種事,對于帝王來說,誘惑之大,再無一種其他誘惑可以相提并論。
只是一句島嶼之上,就讓楊永業變得癲狂起來。
他立刻就下令兵部和工部,打造戰船兩百余艘,其中大多數就是李叱他們現在乘坐的這種,大概二十丈左右的武威。
最大的,大概為二十八九丈的虎斗戰艦,一共建造了三艘。
楊永業下旨,親自挑選組建了一支八千多人的水師隊伍,就負責在大楚國內各地尋找陽笙的下落。
聽起來這似乎不是多大的一件事,可是到幾年后,戶部上書請求皇帝停止這項軍費開支,楊永業問了問才得知,這幾年來,這支被他親自定名為虎威軍的隊伍,軍費開支比他之前北征黑武還要高。
銀錢消耗的速度之快,前后所需銀兩之巨,那數字看了讓他都頭皮發麻。
楊永業覺得是那虎威軍的領兵將軍狄赤貪墨,一怒之下,下旨將狄赤調回大興城,在狄赤回來之前,他就讓刑部將狄赤滿門抓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狄赤得到了消息,他沒有返回大興城而是逃之夭夭,自此之后消失無蹤。
皇帝一道旨意,把狄赤全家砍了腦袋,又過了幾天,皇帝覺得氣沒有撒出去,又一道旨意,株連三族。
自此之后,虎威軍就被解散,二百余艘大大小小的戰船,被分派到了各地用于河道水路巡防。
可是這么大的戰船,對于地方來說根本沒有什么用處,沒有熟悉操控戰船的水手,沒有經受過水師訓練的士兵,大部分都被遺棄不用,幾十年后,七八成都已經破損不能使用。
維安縣這邊,水匪猖獗,所有的商戶聚集起來商量了一下,由他們出資組建了一支隊伍,隸屬于維安縣衙。
可是商人們顯然低估了維安縣縣令等人的貪念,他們湊出來用于維護縣衙水軍的銀子,像是被丟進了無底洞一樣。
那縣衙的人,今日要這個錢明日要那個錢,沒多久商人們就明白過來,縣衙的人比水匪要黑的多。
水匪搶劫船只,最多損失一艘船的貨物,可是再養著這縣衙水軍的話,他們的家業都會被縣令等人吞進去。
和大楚官府的人相比,那水匪又算的什么。
后來無奈之下,這些商人們就只好放棄,改為聘用更多的武師隨行護衛。
艘武威戰船算是虎威軍解散之后,保存下來的最為完好的一艘。
李叱站在船頭,聽著船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這艘船的來歷說清楚,心中便覺得自己對這大楚砸的還不夠透徹,不夠粉碎。
此時船上的人也已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就是寧王,所以大家也都很好奇,為何以寧王之尊,竟然想去那神秘的湖心島上冒險。
萬一出什么意外,那可真是虧的大了。
李叱又詢問了一下關于那島的事,這些船夫誰都沒有去過,聽聞之事,和昨日那老伯對李叱說的一般無二,也問不出什么新鮮的。
都說那是閻羅殿,大楚各地其實都有,藏于人不能所見之處,負責本地的接魂引渡之事。
有人敢把這樣的故事開個頭,就有人能把這故事變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
這湖心島的事傳出來后,立刻就有人說,自己在某地也曾見過一樣的大殿,也是在湖泊之上。
還說什么要不是某日狂風大作吹散云霧,那招魂殿也不會露出真容。
還有人說,那兇物就是招魂殿的守衛,也是接引使者。
越往前走,霧氣越重,已經不能看到船頭前邊幾丈外,也看不到四周船只。
李叱之前就已經做過安排,下令船只以角聲為號,告訴身邊船只自己的位置。
寧軍訓練有素,雖然也是人人心中頗為忐忑,但也說不上有多害怕。
一開始進入霧氣之中只是有淡淡的刺鼻味道,越往里邊走,這種味道就越重。
李叱他們用圍巾將口鼻蒙住,只擔心這霧氣不是水汽,而是瘴氣,好在是走了許久,也沒有什么不適之感。
就在李叱和澹臺壓境說話的時候,船身忽然間震動了一下,似乎是撞在了什么東西上,船上的人全都被震的歪斜,幸而沒有人摔倒。
可是前邊并沒有什么東西,也不是自己人的船剮蹭。
李叱他們扶著船舷往水中看,霧氣彌漫中,水中也不見有什么東西。
“前邊!”
這時候有人驚呼一聲。
李叱他們連忙抬頭看,就見在船頭處,透過霧氣可以看出來,有什么東西立了起來。
一根柱子似的,在船只前邊大概三四丈左右出現,剛才還什么東西都沒有,突然冒出來的黑影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箭!”
澹臺壓境立刻吩咐一聲。
那東西,太大了。
隱約看著能有雙臂合抱粗細,頂端稍大,往下變得細了一些,越往下越粗。
看起來在水面之上有一丈多高,那水中巨蟒,竟是抬頭在看著他們。
“放箭!”
澹臺壓境一聲令下。
武威戰船上的寧軍士兵立刻把弓箭弩箭全都放了出去,一瞬間無數箭矢飛向那東西。
可是片刻后便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隱約還可見到火星四濺,那東西,箭矢不可破。
此時那些船夫,已經嚇得腿軟跌坐,站都站不起來了。
那東西冒出水面的高度就有丈余,蛇頭之下細的地方也有水桶粗細,若是全都露出來能有多大?
有的船夫已經在哀求寧軍不要再放箭了,惹怒了那等兇物,直接砸過來的話,船都受不了。
武威戰船的船頭有發射水矛的裝置,李叱親自調整方向,將胳膊粗的水矛打了出去,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柱子?”
李叱微微皺眉:“靠近!”
隨著他一聲令下,船只緩緩靠了過去,等到近處在發現,原來真的只是一根柱子。
然而這柱子的雕刻,也確實是一條巨蟒,高處是三角形的頭,一雙眼睛不像是直接刻出來的,而是在眼窩中塞了兩顆渾圓的石球。
雖然黯淡無光,但是那雙眼睛,不管是誰看,都覺得是在看著自己。
這巨蟒身上的鱗片雕刻的都極為精細,尤其是腹部的細鱗,越看越給人一種壓迫感,還有無邊的恐懼。
李叱下令吹響號角,提醒四周的船只小心這柱子。
戰船過去之后,有人害怕著卻忍不住回頭看,霧氣之中,好像那石頭巨蟒在緩緩回頭看向他們。
又往前行進了大概幾十丈遠,霧氣逐漸小了,視線變得好了不少。
這種柱子又遇到了好幾根,遠處隱約還能看到更多。
“那邊。”
澹臺壓境指向距離比較遠的一根柱子:“和剛才看到的不大一樣。”
李叱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才發現哪根柱子的造型更為離奇,是兩條巨蟒纏繞在一起,柱子的頂端那三角蛇頭上邊,還雕刻著一個稍微小一點的蛇頭,爬伏在大的上邊。
這種雕刻風格,有些像是大興城世元宮大殿里的龍繞柱。
越往前走霧氣越薄,再行幾十丈,霧氣已經幾乎消散,各船也都出現在彼此眼前。
李叱吩咐大家小心一些,應該就要靠岸。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根雙蟒石柱,然后表情就變了。
那柱子并沒有區別,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哪里有什么雙蟒,那柱子頂端的蛇頭上,也根本沒有小一些的蛇頭。
李叱叫了澹臺壓境一聲,往那根柱子指了指,澹臺壓境看過去后揉了揉眼睛,他也沒有看到那雙蟒雙頭,再揉揉眼睛看,那第二個蛇頭又出現了。
李叱再看時也看到了,兩個人對視一眼,只覺得這地方邪門。
不過,也大概是之前穿過那么濃的霧氣眼睛已經花了,水汽那么重,迷了眼睛。
再往前沒多遠就看到了湖心島的岸邊,竟是有一片很大的潔白無瑕的沙灘。
這種沙子與河沙不同,河沙金黃,這些沙子白的好像貝殼磨成了粉末一樣。
大船不能靠近岸邊,李叱下令把船錨拋下去,然后把掛在戰船兩側的小船向下放。
一艘小船可以運載十幾名士兵,所以需要多次往返。
李叱他們先上了岸,踩在這沙灘上,腳底的感覺且并不柔軟,若是真的沙灘,踩下去會有腳印,可是這地方踩上去,沙子一點都不往下陷。
小船把士兵們運載過來,除了留守大船的士兵之外,登島的有七百名戰兵。
島上郁郁蔥蔥,氣候稍顯溫熱,沒多久皮膚就覺得濕膩。
李叱抬頭看,見島上高處,半山腰位置,隱隱約約可見一座大殿的屋頂。
離著那么遠,也能看到那大殿上盤繞著什么東西,極為巨大。
他下意識的又回頭看了一眼,水中,一艘大船旁邊,好像有一根柱子剛剛沉入水底,水中出現了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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