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機看向河對岸,因為河道實在寬闊,所以看不清楚對岸的情況,他連忙伸手把千里眼要過來。
卻見岸邊有幾人正在垂釣,似乎是頗有些閑情逸致。
楊玄機不認識李叱,但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幾人中的唐匹敵。
“唐匹敵?!”
荀有疚也認了出來,立刻回頭看向身后的隊伍,他的第一反應是此時唐匹敵就在岸邊,若是可能的話直接殺過去。
若唐匹敵一死,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那人是誰?”
楊玄機伸手指向李叱。
遠遠看著那人坐在馬扎上悠閑垂釣,唐匹敵卻陪站在一邊,從姿勢上來看,唐匹敵顯然對那個人很尊敬。
荀有疚看了一會兒后說道:“莫不是......寧王李叱?”
“公叔勇!”
楊玄機立刻喊了一聲。
在天命軍中被譽為金甲天神的公叔勇跨步上前,甕聲甕氣的說道:“主公,我在。”
楊玄機指向對面垂釣的人:“瞄著那釣魚的人,試試能不能殺了他。”
公叔勇立刻應了一聲,看了看身邊沒有合適的東西,見有一員武將手中持長槊,他一把將長槊抓了過來。
那將軍一怔,可卻沒敢說什么,他是真怕自己要是說句話,就會被公叔勇抓住后隨隨便便撕開了。
所以被公叔勇奪走大槊,他也只能是在心里默念了幾聲嗶你嗶嗶,日你先人嗶嗶......
公叔勇握住這桿大槊,分量沉重,頗為合適,于是一發力將長槊擲了出去。
他投擲的竟是無比精準,那大槊化作一道流光,竟然不帶著絲毫的弧度,筆直的飛向李叱。
楊玄機立刻舉起千里眼往對岸看,這一槊擲出去力度奇大無比,那么寬的河道,長槊好像沒用多久就飛越了過去。
這一槊的準度毋庸置疑......
楊玄機的眼睛都已經睜大了,這可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若這般巧合能將寧王李叱殺了,那就相當于撿了兩州之地一樣。
他的眼睛睜大瞳孔收縮,喉結上下動了動......
“中!”
荀有疚都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
啪......
坐在那垂釣的李叱微微側身,那長槊從他腦袋旁邊飛過去一半的時候,他抬起手將長槊抓住,看起來竟是有幾分隨意......
李叱看了看那槊:“品質不錯。”
隨手扔給唐匹敵:“拿去玩。”
一桿大槊的造價可謂昂貴,而且這天下間能造出來高品質槊的人并不是很多。
唐匹敵把槊接過來也看了看,然后笑道:“確實品相不錯。”
他把長槊遞給手下親兵:“帶回去,下次誰有軍功就獎賞給誰了,這是寧王親自繳獲的敵軍兵器。”
親兵立刻應了一聲,把長槊接在手中。
余九齡朝著河對岸大聲喊:“還有嗎!”
這一聲喊穿透力極強,倒是讓楊玄機聽的清清楚楚,楊玄機還在震驚于剛才李叱單手接住長槊的場面,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說些什么。
他看到了,手下不少將領舉著千里眼也看到了,本想殺了李叱,縱然殺不了也要嚇他一大跳,長長自己人的威風。
可是這樣一來,卻讓楊玄機手下人都見識到了寧王的武功,像是給李叱長了威風一樣。
余九齡還在那喊:“好事成雙,再來一個唄!”
被譽為金甲天神的公叔勇腦子笨,一根筋,聽到余九齡的喊聲之后,他邁步就朝著大河走:“我過去殺他。”
楊玄機連忙喊了他一聲:“回來!你是想被淹死嗎!”
公叔勇看了看那大河,然后搖頭道:“我忘了。”
此人的武力連天下第四都不敢招惹,可偏偏是個傻的,或許這也是上天的公平之處,如此對比的話,又讓人在李叱和唐匹敵他們身上,看到了上天的不公平。
李叱倒是懶得理會,他盯著水中的魚漂,見上下浮動,一抖手把魚竿抬起來,竟是掛著一尾看起來能有三四斤重的大魚。
余九齡笑著過去把魚摘下來,掂量了一下:“這樣的魚,再有三四條上來,就夠大伙吃的了。”
然后看了看李叱:“再有十來條,就夠當家的吃的了。”
李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楊玄機應該就在對岸。”
唐匹敵要過來千里眼看了看,卻見對岸的人應該是害怕寧軍這邊反擊,已經把重要的人都擋了起來,前邊是兩層盾牌。
唐匹敵道:“他確實是很心急,才剛剛損失了諸葛井瞻就親自跑到河邊來觀察,大概是等不及了。”
李叱看著那魚,卻在想別的......因為余九齡剛剛一句夠大伙吃的了,讓李叱想到了更大的方面。
“楊玄機的支持者太多。”
李叱道:“不只是蜀州梁州還有他已經拿下的荊州,包括還沒有打進去的京州,距離更遠些的蘇州青州,世家大戶,多支持楊玄機,他要攻入京州必勢如破竹,他若派人聯絡各地勢力,也必會對他夾道歡迎。”
他看向唐匹敵:“如果他派人往蘇州青州等地,號召那些大家族勢力買空糧食囤積起來,不與我們做生意,我們有錢買不到......”
唐匹敵道:“如今豫州之內的存糧,再加上冀州將來支援過來的,撐到秋天問題不大,可是秋天就算熬過去,到明年開春連種子都沒有,再放寬些,就算是有種子,入冬之前種不下小麥,明年夏糧依然無收,春天青黃不接會死很多很多人,這還不算難熬的冬天。”
李叱想起來李先生留給他的書冊中,也有一個和現在情況差不多相同的故事。
決堤放水,導致千萬人受災,到了第二年,餓死了三百多萬人,數百萬人成為流民,在遷徙過程中也是死人無數。
位高權重之人,一句話就能造成如此慘烈的災難。
如今李叱也已經成為位高權重之人了,最起碼在冀州豫州兩地,他便是最高的那個人。
唐匹敵道:“現在只看楊玄機是打算攻過來,還是進京州,對他來說,怎么選都有利,此時他為上風......如果他沒有后續援兵,就會進京州,進而逼迫武親王回軍,促使李兄虎與武親王決戰,如果他援兵到了的話,就會攻豫州。”
李叱問:“以我們現在的兵力,你推測會如何?”
唐匹敵道:“若他現在這五十萬兵力進攻豫州,靠大河之險,我手中戰兵四萬多,可堅守至少月余,殺敵最少十萬以上,若能把草原輕騎調回來......”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因為他知道調不回來。
如今大災,輕騎是最好的救災隊伍,來回奔走運送賑災的糧草物資,救濟轉移災民,都要靠輕騎。
五萬打五十萬,借天塹而守,堅持一個月是極限,不是打不過了,而是一個月后唐匹敵的糧草也會耗盡。
李叱問:“如果他有援兵呢?”
唐匹敵沉默片刻,回答:“豫州會丟半境之地,死守豫州城可阻敵繼續北上,若豫州城再丟了,楊玄機就可能一口氣打到南平江。”
哪怕是唐匹敵,也做不到讓手下人在快餓死的情況下,還能以一敵十。
除非是神仙。
半境之地......
李叱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是唐匹敵最保守的估計。
“那咱們就換個方向吧。”
李叱道:“孛兒帖赤那的輕騎還是要去救災,有他們在能救濟更多百姓,九萬多新兵再加上豫州守軍差不多有十萬人,我再擠出來一萬人分給你,能不能守三個月?”
不等唐匹敵回答,李叱繼續說道:“災民太多,差不多有六七百萬之眾,要重新安置談何容易,哪怕就是全都暫時轉移到豫州城以北修養,最少也要三個月的時間。”
唐匹敵道:“你的意思是......”
李叱道:“你守三個月,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去想辦法籌集糧草補給。”
唐匹敵道:“那好,就算是吃敵人的肉,我也會在這擋住天命軍三個月。”
李叱起身:“咱們回大營,我去想想怎么搞。”
寧軍大營。
李叱在唐匹敵的中軍大帳里來來回回的踱步,眉頭緊鎖。
“六七百萬災民,再加上今年沒有夏糧收成,光靠吃儲備的糧食,每天的消耗就足夠讓我們咬牙。”
李叱看向唐匹敵:“粗粗算起來,婦女和老人孩子,大概要占去災民的四分之三,然而真正消耗糧食巨大的,是那些十六歲到四十幾歲的男人,超過百萬之數,其中精壯大概有一半,就算四十萬到五十萬人。”
唐匹敵一時之間沒有理解李叱的意思,他只是靜靜的聽著。
李叱道:“從這里走到青州,大概需要兩個月的時間,若我能說動四十萬到五十萬的災民去青州......”
唐匹敵的眼睛驟然睜大。
“可以試試。”
羅境上前道:“百姓們現在也知道亟需糧食度日,帶上兩個月的糧草所需,給我一千戰兵,若能說動百姓,我愿帶著他們去青州。”
這計劃太過匪夷所思,發動四十萬到五十萬根本沒有打過仗的漢子去攻打青州,而真正能打的卻只帶一千人,怎么看其實都沒有什么勝算。
羅境道:“青州那邊的隊伍,并不知道我們的遠征軍都是百姓,分走四十萬到五十萬人,剩下的糧食,足夠留下的災民多堅持數月之久。”
他看向李叱:“現在難的是,如何讓百姓們相信,我們去青州一定能帶回來大量的糧草物資。”
“我有個辦法。”
隨李叱而來的武奶魚武先生道:“若能發動四五十萬百姓往青州那邊去,如此一來,也無需留下那么多兵力救災,還能抽調出來大概兩萬人左右。”
他看向李叱:“對百姓們說,就是去青州運糧食回來的,不是讓他們去打仗。”
李叱道:“欺人之事不可為。”
“不是欺人。”
羅境上前:“沒有謊言,青州大賊甘道德死之后,青州內亂嚴重,不足為慮,給我兩萬戰兵,我去把青州打下來,如此一來那四五十萬百姓,就是去運糧食的。”
他看向李叱認真的說道:“我可立軍令狀,兩萬戰兵打青州,如果我動用一個百姓,算我死罪,如果我不得青州而回,算我死罪,如果數十萬百姓隨我遠征因饑餓客死異鄉,算我死罪!”
羅境道:“我會在青州的地圖上寫上一個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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