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大理寺,歸元術覺得這幾天日子過的有些夢幻,回來的路上都還在想著,是不是自己被什么妖術給控制了,這幾日看到的都是幻覺。
這短短十天的時間內,大興城里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別說是歸元術,大興城里的每個人仿佛都經歷了一場大夢。
他進房間后坐下來的那一刻,仿佛身體一下子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沒有什么可以讓他再站起來。
“被算計了?”
蔣千能端著一杯茶放在歸元術面前。
他如今只能暫時躲在大理寺中,而這恰恰是歸元術的一道難題。
曹度走了,歸元術沒打算追,原因之一就是蔣千能的事,追上了又怎么樣呢?把蔣千能和他自己全都一塊關進大牢里,與曹度等人同時問斬嗎?
況且,就算是追上了,以他大理寺的力量,能把曹度抓回來嗎?
不,他并不是曹度啊......
從留給他的那封信上看,那假曹度的身份已經足夠明顯了。
蔣千能的這句被算計了?讓歸元術憋了好久的話終于脫口而出。
“他大爺的!”
“他是誰?”
蔣千能問。
他看向歸元術道:“我現在說什么也不會相信,他是那個混世小魔王曹度。”
歸元術嘆了口氣,抬起手往北邊指了指:“冀州的那個。”
“冀州的那個?”
蔣千能思考了一下,驟然就醒悟過來,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片刻后,他也嘆了口氣,然后又笑起來:“不得不說,這般氣度風采,當世我所僅見之人。”
歸元術嘆道:“不知不覺間,你我二人,已是叛黨同伙了,你還笑得出來。”
蔣千能笑道:“笑不出來的是你,我如今已是在逃欽犯的身份,還怕再多一個叛黨的身份嗎?左右不過是一條命,頂多少罪名也是這一條命。”
歸元術沉默下來,許久許久之后,他的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寧王李叱......他大爺的!”
蔣千能哈哈大笑。
大興城北,官道上,早就等候在城外的車隊接到了李叱和高希寧他們。
眾人上車之后,往北方繼續前行。
余九齡坐在馬車上,晃著兩條腿,美滋滋的樣子像是撿了好大好大的便宜。
“九妹,你想什么呢?”
澹臺壓境問。
余九齡嘿嘿笑了笑:“沒事沒事,沒想什么,就是要回家了所以高興。”
澹臺壓境道:“從你那嘴角的蕩笑就看得出來,你一定是在說謊。”
余九齡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壓低聲音對澹臺壓境說道:“這一趟雖然來的匆忙,但是我比你們還都要強一些。”
澹臺壓境:“何解?”
余九齡道:“你們這十天來,基本上都是在忙,唯有我,領略了都城的風景。”
澹臺壓境立刻就明白過來余九齡所說的風景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瞥了余九齡一眼。
余九齡笑道:“你瞥我做什么,你心里一定是在嫉妒我,咱們所有人之中,唯有我一個可以在辦公務事的時候,兼顧要緊事。”
澹臺壓境道:“你是不是忘了,曾經有多少人想弄死你的往事?
余九齡往后躲了躲:“你怎么還急眼了呢......雖然說你沒有機會去游覽大楚都城的風景,但你也應該快樂啊,你看,我是在為我完成了當家的交代的事而快樂,你也應該為完成了當家的交代你的事而快樂。”
澹臺壓境看向馬車那邊,喊了一聲:“當家的,我可以閹了余九齡嗎!”
李叱:“替我割一刀。”
余九齡回頭喊:“那玩意一共能割幾刀!”
李叱道:“那玩意還不是想割幾刀就割幾刀,割幾割幾割幾.....割幾,割雞。”
余九齡撇嘴:“你們就是嫉妒我,絕對都是在嫉妒我。”
開了一會兒玩笑,余九齡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問李叱:“當家的,云霧圖交給蔣千能,不會出什么事吧。”
李叱道:“出什么事也不算損失,那玩意也該割一刀。”
他回頭看了看身后一長串馬車,每一輛馬車上都裝滿了銀子。
那家暗道錢莊里的數百萬兩存銀,包括大楚國庫里挪出來的那二百多萬兩,如今都已經在車隊里了,帶著這些銀子回冀州,這感覺要多爽有多爽。
按理說,應該留下一些人,趁機潛伏在大楚都城,可是李叱沒有打算這樣做。
因為實在兇險,兇險之處不是指歸元術和蔣千能,而是山河印和云霧圖。
留下的人,可能會有意外,況且有完全沒暴露出來的諜衛留下,打探消息已經足夠。
“當家的,我覺得歸元術和他手下那四個小可愛,要是能收下就好了。”
余九齡道:“看著就像是個好玩的人。”
李叱笑了笑,稍顯嘚瑟道:“好玩嗎?也就那樣吧......”
這話若是被歸元術聽到了,也不知道作何感想,會不會破口大罵。
把他玩的團團轉,還說也就那樣吧......
與此同時,大興城,世元宮。
皇帝楊競站在窗口發呆已經好一會兒,他沒見任何人,不想見,也不想說話。
似乎是在一夜之間,這大楚的都城就被人狠狠捅了好幾刀,血流不止。
如果說大楚還沒有倒下去就是因為都城還在,都城在是為根還在,那現在,這顆大樹的主根都已經被人砍斷了幾根。
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英雄大會,變成了一場鬧劇,把朝廷的丑陋也暴露的一覽無余。
“陛下?”
內侍總管甄小刀輕輕的叫了一聲:“剛剛大理寺卿派人送信,說是曹家的那個曹度,已經趁亂逃離都城,不知去向。”
皇帝回頭看了甄小刀一眼,那眼睛里的血紅把甄小刀嚇得心猛然一緊。
陛下的眼睛,像是野獸一樣,看起來的平靜只是這野獸依然還在壓制著內心的暴戾。
良久之后,皇帝又把頭轉回去,繼續看著窗外。
甄小刀俯身一拜后弓著身子退出御書房,在門口站著,心里一下一下的疼。
這幾天,陛下好像老了許多。
一個半月后,豫州。
李叱聽唐匹敵把話說完之后,臉色微微變了變。
從冀州那邊送來情報,諜衛在兗州打聽到了極為重要的消息。
兗州內新崛起了一支叛軍,發展的速度奇快,他們似乎有著雄厚的財力,所以隊伍裝備的也遠遠超過尋常的叛軍隊伍。
這支叛軍自稱為 山海軍,有兩位主事,身份平起平坐,被稱為山海二王。
一人的稱號是山呼王,一人的稱號是海嘯王,兩個人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聚集兵力近十萬,而且還在瘋狂的擴張之中。
因為有財力支撐,這支叛軍隊伍士氣高昂,所過之處,無人可擋,已經控制了兗州數十個州縣。
而且......沈珊瑚的弟弟,如今白山軍的大當家,被暗殺身亡,懷疑就和這山海軍有關。
白山軍如今群龍無首,已經不是山海軍的對手,也許不久之后,連白山軍的地盤都會被山海軍搶走。
這消息,唐匹敵還沒有敢告訴沈珊瑚知道。
以她的性格,若是知道了的話,肯定已經趕回兗州去為她弟弟報仇。
兗州那邊情況復雜,唐匹敵在豫州又不可能會趕去大楚最東北的地方征討山海軍。
放她一個人回去的話,兇多吉少。
唐匹敵和李叱說完,李叱就懂了唐匹敵的意思。
“交給我吧。”
李叱道:“我正好也該回冀州了,我會把山海軍的事查清楚,不過我推測,那兩個家伙就是山河印逃走的呂無瞞和梅無酒。”
唐匹敵點了點頭:“我也是如此推測,能以財力招募兵勇,迅速擴充勢力的,也就只有那兩個人了。”
李叱道:“我回去之后會想辦法為沈姑娘報仇,你等我消息就是,他弟弟的事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了。”
唐匹敵嗯了一聲。
李叱把都城的事和唐匹敵仔細說了一遍,兩人商議了接下來的策略。
在豫州休整了兩天之后,李叱他們隨即趕回冀州。
山海軍在兗州發展迅猛,兗州又絕對不是那兩人的久居之地,就算李叱不出兵攻打他們,他們也會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出兵冀州。
臨出發之前,唐匹敵問李叱需不需要帶一些兵馬回去,李叱搖頭拒絕。
唐匹敵的擔憂其實不無道理,如今堵住兗州進冀州通道的,只有莊無敵那一軍人馬,不過一萬兩千余人。
不過好在是幽州那邊有夏侯琢在,可以隨時馳援莊無敵。
回冀州的半路上,李叱又遇到了從冀州趕來送信的諜衛,得到了從兗州打探來的最新消息。
“是他......”
李叱把信遞給了高希寧。
高希寧看著信上提到的那個名字思考了一下,然后回憶起來這個人是誰。
情報上說,山海軍之所以能攻城略地至今沒有敗績,是因為山海軍中有一位軍師,指揮隊伍如有神助,算無遺策,戰無不勝。
此人名為胡不語。
高希寧想起來,唐匹敵曾經提到過這個人,而且還已經聯絡過此人。
胡不語曾經在幽州羅耿帳下任職,因為人過于自負,又不懂圓滑,說話尖酸刻薄,雖然有真本事卻不被羅耿喜歡,最終郁郁不得志的離開幽州。
當初唐匹敵曾經派人去請此人來冀州,胡不語應允,后來又說因為一些家事需要耽擱一陣子才能來。
不知道此人為何成了山海軍的人,也不知道此人是否和山河印本就又什么關聯。
但毫無疑問的事,這個人如今已經成了寧軍在北方最危險的敵人。
傳聞之中,此人有通天徹地之才,用兵如神,兗州之地本也是豪杰輩出的地方,卻無人可擋此人兵鋒。
李叱看著這個名字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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