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羽親王楊跡形來說,半路上遇到了一個有意思的道人,順便還救了他,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所以他都沒有對夏侯琢提起過。
他哪里有時間有興趣說這些,也不是不屑提及,只是真的沒當回事。
所以李丟丟根本不知道他師父受了傷,也不知道他師父已經被人盯上了。
然而機緣巧合之下羽親王救了長眉道人,讓孫家的人有些發慌。
羽親王不當回事的事,孫家不能不當回事。
孫秋已經愁眉緊鎖了幾天,也提心吊膽,他真怕羽親王府的人過問此事,畢竟那些派去抓長眉道人的手下如果人家愿意逼問的話,什么都能問出來。
等了幾天之后不見什么動靜,孫秋的揪著的心這才放下來幾分。
他兒子孫如恭看了看他父親臉色,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卻一臉的城府。
“父親,現在看來只是個巧合。”
孫如恭道:“羽親王府的人只是恰好路過。”
“應該是了,不然的話不會沒人來找上門。”
孫秋道:“帶回來的人說那些人管其中一個人叫王爺,難道說真的是羽親王已經回冀州了?如果是的話,這件事咱們就得小心應付了,夏侯琢的事羽親王不可能不仔細。”
“所以......”
孫如恭道:“這個李叱更得死,死了才無對證。”
孫秋看了他一眼道:“談何容易,書院里如今必然是有高手護著。”
孫如恭道:“護著也是護著夏侯琢,絕對不可能護著李叱,父親,我之前安排人一直盯著,那個李叱最近兩天一直都出門,雖喬裝打扮卻還是被認了出來。”
“他去什么地方了?”
“市場,好像是在做些小生意。”
“嗯?”
孫秋的臉色一變,忽然就笑了起來:“他是四頁書院的弟子卻跑去經商,這件事若是宣揚出去的話,書院也不能容他。”
孫如恭道:“咱們等不到那一步了,羽親王應該已經去過四頁書院,也應該已經見過李叱,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孫秋起身在屋子里來來回回的踱步,想了好一會兒后說道:“這事不能再安排自家人出手,我讓老肖明天一早就去一趟黑市。”
孫如恭點了點頭:“黑市里有的是人愿意接這活兒,冀州城外到處都是叛亂,那些亡命徒江湖客也有不少跑到冀州城里避難,他們給點錢什么都肯干。”
孫秋嗯了一聲:“如果明日李叱再出書院,那他就要死了。”
老百姓們都知道冀州城里有黑市,但老百姓并不知道這黑市在什么地方,未曾見過,甚至未曾耳聞,黑市在什么地方當然會格外神秘。
孫秋起身走到門口喊了一聲:“來人,把老肖叫過來。”
老肖是孫秋府里的管事,這個人曾是江湖上的獨行盜賊,后來因為犯了案被官府抓住,這種人按律自然會被處死,可是城中的大家族恰恰需要這種人。
孫秋當年花銀子把他從監牢里買了出來,在大街上尋了個乞丐做替死鬼。
老肖在孫府里已經有七八年,有孫府的關照,還有銀子拿,比他做江洋大盜日子要舒服的多。
不多時,老肖從外邊跑過來,進門就俯身一拜:“老爺,你喊我?”
“嗯。”
孫秋道:“你在府里也有七八年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可以托付要事的人,現在正是用到你的時候,城中黑市里你應該還有舊識,今夜已經來不及,明日你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幾個身手不錯的來。”
老肖點頭道:“老爺放心,明天我就去看看,縱然沒有舊識,尋幾個拿銀子辦事的人還是不難。”
孫秋道:“別找那些手腳不干凈的,不怕花銀子。”
老肖連忙應了一聲:“老爺放心。”
就在這時候門外一個下人跑過來說道:“老爺,大門外有人敲門求見,說是有要緊事。”
孫秋問:“誰派來的人?”
“說是府治大人讓他來的。”
“嗯?”
孫秋一皺眉,天已經大黑,這個時候府治大人派人來,難道是因為夏侯琢的事?
他一念至此隨即吩咐了一聲:“把人帶進來。”
那仆人又一路小跑著到了大門口,打開側門,外邊一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站在那等著,見門開了,他客氣的問了一句:“孫大人有空見我了?”
仆人點了點頭道:“大人在書房等你,你隨我進來,腳步輕一些,莫要吵了大人家眷休息。”
年輕人依然客氣的回答道:“知道規矩的。”
仆人引著他進門在前邊走,年輕人在后邊跟著,仆人走著走著就聽到身后有什么聲音,很輕,他回頭看了看,見那個年輕人正在往手上戴帆布手套。
“你這是干嘛?”
“見孫大人,要鄭重些。”
年輕人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他笑起來真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還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片刻后,孫秋書房的門被人推開,孫秋往外看了看,然后臉色就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那個仆人來了,只不過是被扛在肩膀上來的,顯然已經沒了氣息。
年輕人進來后隨手關了門,把肩膀上的尸體放在一邊椅子上,似乎是怕那尸體倒了,還扶正了一下。
“他說讓我手腳輕一些,不能吵著孫大人家眷休息。”
年輕人微笑著說道:“我應該是足夠輕了。”
老肖的眼睛已經瞇了起來,他后撤一步擋在孫秋身前,袖口里垂下來一把短刀握在手中。
老肖看著那年輕人說道:“你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年輕人抬起手比劃了一下:“噓......讓我輕一些,你們自家人反倒是這么大聲說話,不好不好。”
他像是才想起來什么似的,一臉歉然:“真是抱歉,忘了自己介紹一下了,我叫進卒,象棋里的那個卒,王爺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你們孫家的人膽子真大。”
孫秋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他看向老肖說道:“攔著他。”
老肖點頭:“老爺放心。”
他跨步向前,手中短刀朝著年輕人脖子刺了過去,他前半生游走江湖殺人無算,這一刀不管是力度還是速度都已經到了極致。
可是年輕人卻連躲都沒躲。
明明那一刀就要刺進去了,可就是在距離年輕人脖子大概只有一根筷子那么粗的地方停了下來。
老肖的手腕被那年輕人攥住,那哪里是一只手,分明是一把鐵鉗。
年輕人手一扭,匕首脫落,他松手抓住匕首,一息之內在老肖身上刺了十六刀,人一呼一吸是多短的時間,而這十六刀就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刺完的。
第一刀咽喉,第二刀心口,第三刀太陽穴......其實第一刀之后人就已經會死,可他卻停不下來一樣。
十六刀之后,老肖的尸體軟軟的倒了下去。
“肖振林,二十年前就在江湖上為非作歹了,我本以為會是個高手,原來只是個廢物。”
年輕人上前一步,看了看躲在孫秋身后的孫如恭,他露出和藹的笑容說道:“你太小了,就不殺你,你要長記性啊,人啊要有自知之明,你們孫家有什么資格呢,就敢招惹王府。”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匕首已經橫著戳進孫秋的脖子里,刀尖從另外一側刺了出來,一滴血從刀尖上滴落下去,孫如恭嚇得嗷的叫了一聲。
“你看到了吧,做錯事是有報應的。”
年輕人沒有拔出那把短刀,他手離開刀柄后,孫秋的尸體也倒了下去。
他看著躺在那嘴里還在急促爭奪著呼吸的孫秋,很遺憾的說道:“人真的得有自知之明。”
他的視線看向孫如恭,沉默了片刻之后說道:“你要記恨的話,可以記恨你大伯,你父親逼著你大伯把孫別鶴逐出家門,他就知道你父親是要奪家業,所以他主動去求見王爺,跟王爺說孫家愿意為錯事負責,誰做錯了事誰負責。”
“你看,你們出賣了孫家的人,孫家的人又出賣了你們,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年輕人抬起手在孫如恭臉上拍了拍,啪啪啪的,聲音還挺響亮。
“不想死的話就別喊,等算計著我已經走了之后你再喊,官府來了人后你知道該怎么說嗎?”
孫如恭艱難的咽了口吐沫,點了點頭:“知道,府里管家老肖竟然是江洋大盜,因為偷盜府里東西被父親知道責罵了他,他一怒竟然把父親殺了......”
年輕人點了點頭:“真是個乖孩子,那,肖振林是怎么死的呢?”
孫如恭顫抖著回答:“被......被府里的護院殺的。”
年輕人又點了點頭:“更乖了,你猜我會不會殺你?”
孫如恭嚇得全身都在哆嗦著,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就在這時候傳來輕微的滴水的聲音,年輕人低頭看了看,然后笑起來:“你這是尿了褲子嗎?”
孫如恭使勁兒搖頭,又點頭。
“放心。”
年輕人笑了笑說道:“我逗你呢。”
孫如恭眼神剛剛緩和了一下,年輕人一拳打在他太陽穴上,孫如恭的身體橫著飛了出去,頭撞在墻上又落地,直接就沒了呼吸。
年輕人道:“我逗你呢,我怎么會不殺你,王府做事......會留隱患?”
他轉身出門,還回身把房門又關好。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人是不是瘋了,居然敢想動王爺的人,如果王爺那么好招惹,還是王爺嗎?
他出了院門后登上門口的馬車,馬車里坐著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男人,進卒上車后就低頭說道:“蘇叔,完事了。”
被稱為蘇叔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道:“走吧,去下一家。”
進卒笑了笑道:“這一家一家的,怕是要忙一夜。”
蘇叔瞇著眼睛說道:“我會在車里睡一會。”
進卒聳肩:“你總是那么懶。”
蘇叔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也會懶,有你這樣的年輕人可用,何必自己去辛勞。”
進卒點頭:“不能更有道理。”
蘇叔緩緩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王爺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進卒嗯了一聲:“出門的時候看到府里吊死了那幾位側妃,真是嚇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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