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睿影被她說的一頭霧水,雙眼迷離的看著這位歐家小姐。但她卻全身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斷念叨著,還上下打量劉睿影,弄得他無比尷尬。
“在下……孑然一人。”
劉睿影把剛才她說的話細細回想了一遍,斟酌再三,開口說道。
“咦?”
歐家小姐難以置信。
“你孑然一人?我知道了!”
“小姐知道了什么?”
劉睿影急切的問道。
他實在不想再被人誤解。
“男人出門在外,都會這么說。不然豈不是會少了很多桃花?”
劉睿影哭笑不得……
他當真沒有什么情人,此次出門更不想要什么桃花。最好是安靜且平靜的把那蠻族智集送去漠南,然后優哉游哉的帶著解藥回到中都城里。
日后還會不會來下危城,來漠南,誰能想得到那么遠?即便是至高陰陽師也算不清楚。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卻是天意難違。語氣想的太遠讓自己焦急、勞累,不如做好眼下的事情,操好眼下的心。
深吸了一口氣,劉睿影只當這歐家小姐是在調侃自己。總不能莫名的跟一個姑娘置氣,何況這姑娘還有極為不同尋常的身份地位。
“若是歐小姐沒有別的事,在下就先回去秀氣了。聽說漠南晚上氣溫低,風更是干冷。歐小姐在外喝酒卻是注意莫要著涼。”
劉睿影起身拱手說道。
言畢,便轉身準備朝屋里走去。
“喲!這么貼心?還說走就走……歐小娥那姑娘傻,你這套關心加欲情故縱的把戲,不知多少人用過。騙得了她卻騙不了我!”
歐家小姐的聲音從劉睿影身后傳來。
劉睿影總算是知道了這嘲諷的根源,竟是著落在歐小娥身上!
方才這一走,算不上是欲擒故縱,但也著實是謀略,硬要說的話,勉強可以算作激將。
不長時間的接觸,劉睿影一經發現這位歐家小姐定然不是冒充的。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以及嘴不饒人的毛病,唯有在大世家中才能樣的出來。
說來也奇怪。
那些個官宦人家的姑娘,也被稱作小姐。
但其中的大部分都顯得知書達理。
能言善辯的,自然侃侃而談。不樂意拋頭露面的,也舉止上進退有度,禮數周全,卻是罕見這種盛氣凌人,極盡挖苦之事。
反觀世家之內,這樣的小姐少爺比比皆是。
根本原因,還是由于現在的太下五王,包括擎中王劉景浩在內,對待這些世家的態度極為曖昧,讓這些世家的生存條件過于優渥。
居安才能思危,這些世家根本沒有生存的壓力,后代子孫當然不通人情,不明世故。而五王崛起的時間并不長,五大王域的歷史相較于世家而言,最多算是個壯碩的孩子。
后起之秀,即便再強硬,也得給前輩幾分懷柔。
想要坐擁天下,霸道可萬人敵,掃清寰宇。仁義可安民心,順民意,而這缺一不可。
現在還不是能對世家們霸道的時候。
趁著太平,這些二世祖們盡可造作。
但有朝一日霸道降臨,便是五雷轟頂,神形俱滅。
“歐小娥?”
劉睿影胡思亂想著,嘴里不留神念叨了一句,腳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覺停止。
“怎么,想承認了?”
歐家小姐笑嘻嘻的說道。
以為劉睿影終于裝不下去,沒法再演戲。
“歐小姐是歐小娥什么人?”
劉睿影轉過身來問道。
“嘿嘿!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還是那句話,我先問你!不過我問你也是同樣的問題,現在肯說了?”
舉起壇子,又給劉睿影倒了一杯酒,右手虛引,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睿影想了想,干脆回來重新落座,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喉嚨里發出一聲舒爽。
“偶歐小娥是我的朋友,但不是我的情人。至于她的情人是誰,我也知道。”
劉睿影邪邪一笑。
話音剛落,卻是立馬就反客為主,占據了主動。
“是誰!”
歐家小姐激動地問道。
不自覺,身子又趴在桌面上。胸前的飽滿十分堅挺,從劉睿影的角度看去,似是將他整個身子拖起來一樣。
眼神無法筆直朝前,只好地下頭來。
“你問我的我已經說了,你說你先問,我也是先回答。現在是不是該我問你?”
他根本不會告訴她歐小娥的情人是誰。
何況這只是他自己的推測,雖然八九不離十,但終歸是沒有得到那兩人親口承認。
對于自己,盡可以開玩笑,怎么樣都不過分。但對于朋友,說的沒一句話都得慎重萬分。因為有很多人,并不用自己的眼睛看人,而是用自己的耳朵。
即便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從旁出聽來的關于一個人,難免有失偏頗,一個人到底如何,還得親自交往一番才是。
劉睿影并不知道這位小姐與歐小娥的關系,當然不敢信口開河,亂說一通。
歐家內部,這些小姐、少爺之間,到底是一種怎么樣的關系,劉睿影并不知曉。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歐家將有天賦的下一代,都稱作“劍心”,派出去歷練,也是一種讓他們彼此競爭的方式。
等到了日子,各自武道修為,人脈基礎,就是他們日后在歐家地位如何的本錢。
“我是她姊妹!”
歐家小姐刻意放緩了語調說道。
但她很是失望……
因為她想在劉睿影臉上看到的表情,根本沒有發生。
這不僅脫離了她的預期。還拉低了她的期待。
劉睿影不僅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還覺得有些可笑。
不過他沒有笑出聲來。
取笑一個姑娘不是君子所為,尤其是這么一個漂亮的姑娘,就連街上暗些混子都不會取笑,更不用說劉睿影了。
那些人都以君子自稱,各方面都端的正正的,哪怕一絲臟話和不該存在的都不會有。
他們也不是生來就是君子,而是被人教導而之,或者自己學習,學習那些已經被稱為君子的一言一行。
什么文雅之風,之乎者也,詩詞歌賦,用嘴上功夫來代表自己的品行和分量。
“你這人……好沒意思!”
歐家小姐賭氣說道。
卻是連酒杯都不用,端起攤子,仰脖猛灌了一口。
劉睿影這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是我沒有意思,而是你的話著實無聊!我都知道你是歐家的小姐了,那你和歐小娥是姊妹,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還要賣弄著,一字一頓的說出來,你又想讓我有什么樣的反應?”
歐家小姐驟然一愣。
懷中擺著酒壇子,想了想,覺得的確是這個理。
歐家中的同代人,當然都可以用兄弟姐妹相稱。
“你說的對,那我換一種說法。”
歐家小姐清了清嗓子。
“歐家我這一代你知道有多少人?”
“不知道。”
劉睿影搖搖頭,他當然不知。
“三百一十七。”
“真不少啊!”
劉睿影感慨道。
大世家的底蘊果然非同一般。
同代人三百一十七,若是四世同堂,這人口怎么也得幾千人。還只是歐家的嫡系,若是將各處開枝散葉的都算上,估計得數以萬計。
“所以我們說的姊妹,就是關系極好的意思。和你們尋常人嘴里的姊妹意義不同!”
卻是又恢復了那一副趾高氣揚,高高在上的樣子。
“是,小姐說的是!在下著實不懂這樣的大世家,大府邸里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他這話完全是平心而論,但這位歐家小姐卻以為劉睿影生氣了!
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有時會偶然開竅起來,卻是要比旁人更加敏感。
“我叫歐小芹!”
劉睿影聽到她與歐小娥的名字竟然只有一字之差,兩人即便是孿生姐妹也無人猜疑。
就算相貌上略有差別,但歐小娥也很美。只不過她的好看要比這眼前的歐小芹更加大氣。
畢竟劉睿影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定西王城的祥騰客棧里,當時還有湯中松,后來還有酒三半。三人眼睜睜的看著歐小娥,點了最烈的酒,桌上放著最快的劍,還揪著伙計的耳朵讓他給自己上最辣的菜!
如此的姑娘,全天下也沒有幾個。
這歐小芹只有喝酒的樣子和歐小娥有幾分相似,但也是豪爽有余,氣度不足。
不過同在歐家,想必能名字都如此相似的,定然不多。歐小芹與歐小娥之間絕對有不淺的糾葛。
“原來是這樣,朋友的姊妹,那我就托大也算作姊妹了!”
這次不等歐小芹說話,那位侍女搶先說道:
“真能順桿子爬!”
劉睿影恍若不聞,沒有任何表情和言語。
反倒是歐小芹出言斥責了一句,那侍女吐了吐舌頭,不情不愿的給劉睿影道了歉,便轉身逗鳥,不再理會這桌上的事情。
“我與歐小娥,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同一天入的歐家。她上午,我下午,所以自然就比旁人能更加熟絡。”
歐小芹轉向 “想不到你們倆姊妹還有這樣的巧合!”
“是啊,無巧不成書!”
歐小芹眨眨眼說道,似是有什么言外之意,看劉睿影能不能悟的出來。
“那歐小姐來這里找我也是巧合?”
劉睿影心領神會,看破不說破,反問道。
“這可不是。不顧也算吧,畢竟是我爭取來的。”
歐小芹不想告訴劉睿影關于歐家的太多,但又著實不好回避這問題,所以只能這樣含糊其辭的說道。
她和他還不是很熟,盡管歐小娥和劉睿影認識,但她和歐小娥的關系卻不是很親密。
和劉睿影方才認識了幾句,就了解了這個人。
劉睿影剛出下危城的城門,歐雅明回到歐家,忙活完事務回到自己的書房里時,忽然一拍腦門,想起自己卻是忘了給劉睿影一樣東西。
這東西正是劉睿影也想到的“令牌”。
也許并不是以令牌的形式出現,也許就是一句話。
但有了這個東西,劉睿影在抵達蠻族部落之前,就可以不被這些游蕩在緩沖區里的流人騷擾。即便有的人膽大頭鐵,也得掂量掂量自身的分量,是不是經得住歐家劍一劍。
歐雅明意思到自己的疏漏之后,本想讓一劍給劉睿影送去,但一劍卻是和連弓子一道在處理拍賣會的善后。
胡家拿出來的滿江紅被人砸了個粉碎,這場拍賣會名存實亡,那些商客們怎么會心甘情愿?無人敢鬧事,但心里卻也極不舒服。
對此,胡夫人和歐雅明卻是想到了一處。
那就是以歐家和胡家的名義,給城中的各處世家打好招呼,給參加過拍賣會的商客們優先結算貨款,并且說定在下次交易時,讓利至少一成。
商人逐利。
他們心有怨氣,無非就是因為這次拍賣會沒有撈到任何好處。
現在歐家和胡家將赤裸裸的好處,送到他們嘴邊,這怨氣自然而然就平息了下去。
貨款拖延一天,就意味著這些商客們要晚離開一天下危城。早一天走,就能早一天開始新的生意。至于延誤一天要損失多少錢,他們自己也算不出來。總之讓他們在路上奔波,即使不賺錢也心甘情愿,因為沒有旁人怪罪,若是因為貨款不結算而逗留在此,他們不怨天不怨地,更不罵娘,全都怪在這些世家頭上。
除了優先結算外,還有下次讓利一成!
這些商客們哪里見過這等好事?做生意從來都是漫天要價,坐地還價。尤其是這些個世家,出來個管事都大馬金刀的坐在上位,話音都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他們自己還嫌口袋的不夠滿,哪里會給商客們讓利?但現在有了歐家和胡家的交待,要是不順著心意去做,那可就是滅頂之災。今天還在世家里當個管事,人五人六的,明天可能就是街上的一條狗,一只臭蟲。
這利對于商人來說,可是命,根子,少一點都覺得不舒服,甚至呼吸都覺得少了些新鮮。
他們哪怕利潤不高,但見了利也是喜笑顏開,合不攏嘴的。
巴不得這天下所有銀兩,盡皆揣入他們懷中。
甚至自己的家人他們都不會多分享,只告訴管家的夫人一個虛數,這中間倒騰的大額數目,都被他們用來投資和用在年輕姑娘身上了。
他們投資年輕姑娘,也是一把好手。
拿平常的銀子,買下姑娘多少年的青春和笑顏,這其中一般還是花在了自己身上。不可謂不劃算。
待歐雅明忙活完這些事情后,估摸著劉睿影已經快到了現在身處之地,思來想去,想到了歐小芹。
她不但與歐小娥交好,而且正在府邸中。今日拍賣會時,聽下人說起,歐小芹要到這里吃魚,正好可以讓她把東西送來。
歐小芹與劉睿影之間還有個熟悉的人,想必說起話來也要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