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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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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舫停在欄桿外,許久,船身左右搖擺了幾下,這是有人要從船艙里出來的先兆。

  但先從船艙里出來的,卻不是人,也不是任何活物,而是一個鳥籠。

  一個極為精致的鳥籠,用積雪木制成。

  這種木頭雖然名字里帶個“雪”字,但卻不是白色,而是血紅色。應當叫做積血木更為貼切。也許是因為這個“血”字過于滲人,所以才將其撤換。不論怎么說,顏色卻是改變不了。紅彤彤的,尤其是在夕陽下,更顯得惹眼。

  鳥籠里當然有鳥。

  否則提著一個空鳥籠的人肯定或多或少有些毛病。

  積血木制成的血紅色鳥籠里,養著一只通體雪白,頭頂鳳冠的鸚鵡。

  它很是安靜的站在鳥籠中的橫崗上,隨著船的晃動而搖擺身子,雙目緊閉。

  鳥籠出來之后,接著是一只手。

  鳥籠不可能憑空飛出來,自然得有手提著,這只手便是提著鳥籠的手。

  卻是要比鳥籠里的鸚鵡更加雪白,比鳥籠的構造更加勻稱。

  劉睿影見過不少人的手。

  因為對武修而言,尤其是劍客,手比腿腳更重要,甚至比腦袋還重要。

  右手便可以握劍,可以保護自己的身體。但要是沒了手,就只能任人宰割,被砍下腦袋,刺穿喉嚨,也是活該。

  但劉睿影卻有些疑惑……

  疑惑的原因正是因為他見過不少人的手,應當從手就能判斷出這人的身份和性別。

  不同的個人,手上的特點也不同。

  讀書人常年握筆,中指第一個指節會磨起繭子,顯得很是突兀。劍客刀客,手掌會變得粗糙,手背上青筋顯露,一看就是常年發力所導致的。

  至于男女的手則更好分辨。

  皮膚顏色,手掌大小,都是標準之一。

  可這只手,手背和指頭沒有任何痕跡,像是用砂紙精雕細琢而出的一塊美玉。

  大小也很是適中。

  雖然膚色白皙,但這世上不乏有些男子的皮膚卻是要比女子更加柔嫩。

  本以為,這只手從船艙里出來,人很快就能看個真切。

  但這只手卻停在原地。

  一動不動,給人一種靜止的感覺,好像那天地間污濁的氣息染臟了這手,讓他無法動彈。

  也好像是給人一個鉤子,讓人的眼光都留在上面,卻無法窺視進去,又像是制止,給要看下去的人一個警醒。

  一位侍女從船頭走來,接過這只手上提著的鳥籠,默默站在船艙旁垂首等候。

  那只手在將鳥籠遞出去后,朝里一縮,登時不見了蹤影。

  劉睿影看的焦急。

  一回頭,原來所有人都和他一副模樣。

  就連剛才與他說話的那位富家少爺,此刻也目不轉睛的盯著畫舫,想要知道從船艙里走出來的究竟會是個什么人。

  未知的東西,總是給人更多的吸引。

  特別是這般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更是欲罷不能。

  好在船艙里的人似是體會到了外面人的心情,沒有刻意拿捏,而是選擇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

  是位女子。

  還是位絕代佳人。

  她的眼睛似是會說話,只是淺淡的透過欄桿,朝園子里面瞟了一眼,劉睿影就仿佛聽到了耳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女子站在甲板上,收回目光,朝遠處看去。

  現在夕陽正紅。

  她身上穿著翠綠色的裙裝,交相呼應,使得整個人都被鑲嵌出了一圈兒碧藍的邊。

  接著,她雙臂舉過頭頂,抻了個懶腰。

  胳膊雖然遮擋住了她的半個面龐,但劉睿影還是聽到了她打哈欠的聲音。

  一陣風從畫舫另一端吹來,垂在女子的身上,又透過欄桿,扶在劉睿影等人的臉上。

  他沒有問道任何女子身上的香味,反而聞到一股子濃郁的酒氣。

  難道這女子,也是個豪飲無節制的酒鬼不成?

  “小姐,頭疼好些了嗎?”

  提著鳥籠的侍女問道。

  女子歪著腦袋,似是在感覺,隨即又用手拍了拍腦袋,說道:

  “沒有。”

  那侍女一臉焦急,女子卻毫不在的笑笑,接著說道:

  “無妨,吃魚的時候再喝點回頭酒就好。”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魚湯醒酒,我先去撈魚,讓后廚早早入鍋。”

  侍女說完,便將鳥籠放在地下,提起裙子,一躍登岸。

  劉睿影心中一震……

  畫舫還未去全然靠岸。

  從甲板上到岸邊的距離起碼有接近一丈。

  但這位侍女卻很是輕松地越過,甚至在起落之際,船不搖,地不晃。

  穩穩的落下,連塵土都沒有震動飛揚。

  這需要極高的身法和協調才能做到。

  劉睿影貼合自身想了想,覺得換作自己,說不定都做不到這般完美。

  不過更令人吃驚的,是那懶散的伙計這次卻勤快的要緊,早早就站在欄桿處。

  看到侍女一上岸,他立馬打開一段欄桿。

  原來這座園子不止一扇門,一個出入口。

  在園子的側面,還有一道隱藏的門。

  從外面看上去,和欄桿一模一樣。

  入地的部分有個機括,打開后用力一推,才能將欄桿打開。

  這道門應該是許久未用。

  開門時,傳來一陣刺耳的“吱呀”聲。

  “你這門該上油了!”

  侍女說道。

  “姑奶奶說的是,一會兒小的就去來給門上油!”

  伙計點頭哈腰的說道。

  “不是我教訓你,是這聲音要是驚擾了小姐該怎么辦?小姐今日可是頭疼的緊……而且一會兒要伺候好小姐吃魚喝酒,這門你抽空是拾掇了就好。”

  侍女說道。

  進了門后,輕車熟路的走進屋里,再出來時,手里已經拿著長柄網兜,在水池里撈魚。

  看來這卻卻是此處鐵打的規矩,誰都不能改。

  背著光,劉睿影沒能看清她撈的是什么魚,但網兜下墜的很深,要么撈了好幾條,要么就是一條很大。

  當欄桿處的暗門再度“吱呀”一聲響起時,那小姐已經走進園中,伙計將欄桿復原。

  她掃視了一圈兒園內的桌子,伙計站在一旁,開口說道:

  “小姐,還是屋里的老位置吧?”

  “不,今個兒我坐外面。”

  小姐說道。

  她的目光定格在劉睿影臉上,忽然笑了笑。

笑起來時,她的鼻尖皺起,眼角跟著彎曲  皺起的鼻尖像是被吹皺的一潭春水,而眼角則像是掛著兩彎新月。

  但劉睿影卻沒有心情欣賞這笑容……

  一個陌生的女子,忽然對著他笑,讓他頭皮發麻,心里發毛。

  尤其是這女子還是一位大小姐。

  大小姐的脾氣,通常難以捉摸。

  這會兒對你笑,等會說不定就會對你咬牙切齒起來。其中的原因,怕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翻臉比翻書還快,這是大小姐脾氣最顯著的特征。

  不會對陌生人多給好臉色,這也是大小姐脾氣的顯著特征,她們是不會輕易露出笑容的,這樣會破壞她們的矜持和身段,也會將她們在眾人面前的形象拉下去。

  可此刻她卻對劉睿影笑了,這不是一件好事。

  劉睿影干脆地下頭去,不與她對視,專心于吃魚喝酒。

  越是心里有事,越是要用些別的事情來掩蓋。

  吃魚肯定不是最佳選擇。

  因為魚里有刺,吃的時候得小心翼翼。劉睿影不擅長吃魚,雖然還未出國大錯的,但也只能吃吃魚肚子上的部分。

  還是喝酒暢快的多。

  不用咀嚼,也不用甄別,喝到嘴里咽下去就好,最能在心里有事情壓著時緩解些許。

  不知不覺,劉睿影竟是接連喝下去了三杯還沒有任何覺察。

  加上前面的一杯,已經整整四杯,兩斤酒。

  一數桌面上的杯子,劉睿影頓時嚇了一跳。

  他不敢再繼續喝……雖然現在還沒有什么感覺,但若是繼續喝下去,猛然醉了,耽誤了正事,惹出新的麻煩,可就不好。

  伙計抱著酒壇子走來,要給劉睿影添酒。

  他剛想說不必,卻突然發現那姑娘竟然坐在了他旁邊的桌子。

  小姐的侍女坐在對面,桌上還放著鳥籠。

  不過鳥籠此刻是空的。

  因為那鳳冠鸚鵡,已經站在了鳥籠頂部,睜開了雙眼,變得活潑起來。

  “綠兒的暈船好了!”

  那小姐開心的說道。

  “小姐,它是聞到了魚肉和魚湯的鮮味,嘴饞!”

  侍女說著,后廚中走出一位師傅,手里捧著個精致的盤子,里面放著一塊切割齊整的魚腩,還有三個魚漂。

  鳳冠鸚鵡一看到魚肉和魚漂,立馬興奮起來,頭頂的鳳冠不斷舒張又閉合,嘴里像是閹人捏著嗓子般,不斷重復著:

  “綠兒要吃!綠兒要吃!”

  “你個小東西,啥時候餓過你一頓?天天還這樣嘴饞……”

  侍女念叨著,卻是從袖子里取出一把鋒銳的匕首,把那塊魚腩切割城更小塊,用刀尖挑起,放在手掌中,托著喂給它。

  吃完了之后,鳳冠鸚鵡卻是叫嚷道:

  “綠兒還要!綠兒還要!”

  侍女嘴里不耐煩的嘟噥幾句,手底下卻不停。不一會兒,就把一整塊魚腩切割完畢,連帶著魚漂一起放在它面洽。

  鳳冠鸚鵡激動地從鳥籠頂上非下,爪子扣住桌邊,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劉睿影看的稀奇,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

  他從未見過鸚鵡吃魚,況且一只通體雪白的鳳冠鸚鵡竟然叫做“綠兒”,也是奇事一件。

  劉睿影這一笑,卻是又讓那小姐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趕忙扭過頭去,卻是已經來不及。

  “都是喝酒的人,怎么這樣靦腆?”

  小姐說道。

  “伙計,給這位公子滿上!”

  也不管劉睿影同不同意,卻是強行就讓伙計給劉睿影再添了一杯。

  “這位小姐,在下不勝酒力,著實是喝不動了。”

  劉睿影說道。

  那小姐仿佛充耳未聞。

  靜靜看著伙計重新倒了一杯酒后,自己也舉起杯子,示意劉睿影干杯。

  劉睿影舉起杯子,但卻沒有一飲而盡,只是極為淺淡的喝了一口。

  他愛喝酒,但卻不是這般喝酒。

  “大丈夫這么喝酒,只怕會被人笑話!”

  這位小姐看到劉睿影如此,立馬冷漠的說道。

  劉睿影覺得自己先前想的果然沒錯。

  這樣的大小姐,翻臉卻是要比翻書還快……一則女孩子家,未曾出門,接觸這紛繁的世道,對于很多人覺得已成為規定和情理之中的事情都不甚了解。二來,這般出身的女子,大多嬌生慣養,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無人敢于違拗她們的意愿,久而久之,也就把這樣的事情當成了習慣,覺得旁人就該對自己如此。想要做的事,必須得做到,做成,而且是立即馬上。

  對于劉睿影這種人,竟然敢不遵照自己的心意做事,當然就會不假辭色。

  方才那伙計連她的侍女都喚做“姑奶奶”,那這位小姐豈不是姑奶奶的姑奶奶?輩分太高,劉睿影算不清楚,只能盡量避免招惹。

  想了想,還是重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小姐,在下有要事,明天一早還要趕路,要早些休息,不能再和小姐干杯,萬望見諒。”

  劉睿影喝完這杯,起身說道。

  措辭極為客氣妥帖,即便最挑剔的人也說不出什么大毛病。

  那小姐看到劉睿影喝完了杯中酒,再聽了這么一番說辭,竟是轉怒為喜,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劉睿影緊繃的神經頓時放松。

  這樣的姑娘,著實招惹不得!

  何況這園子里還有一條規矩就是說的男女之事。

  魚也吃的差不多,劉睿影和蠻族智集急匆匆的朝屋子那頭走去。

  “客官不多喝幾杯?”

  伙計看到劉睿影走來,迎上前問道。

  “不喝了,明早還要趕路,帶我們去房間吧。”

  劉睿影擺擺手說道。

  “咱家的酒,喝多了不上頭,睡一覺就什么都過去了。”

  伙計卻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依舊勸說道。

  劉睿影有些不高興……這不是強買強賣?難道這里還有什么店大欺客不成!

  “小的只是建議,客官要是實在想休息,這就帶您去房間。”

  伙計看劉睿影面上有些慍色,立馬改口說道。

  “兩間上房!”

  劉睿影又吩咐道。

  伙計訕訕一笑,給劉睿影解釋起來,說這園子里的房間都一樣,只是比別出的上房要逼仄些許。

  反正只是睡一覺而已,劉睿影兩人也沒有多少行禮,房間大小不重要,只要干凈衛生就好。

  進了房間,果然如同伙計說的那樣。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卻好似該有的都有。

  還未坐下,劉睿影又覺得方才好像沒有吃飽,便問起伙計這園子里除了魚之外,還有什么別的吃食。

  伙計想了想,告訴他說,尋常的菜色只要有材料都能做。

  劉睿影胡亂點了兩道,一道青椒肉絲,一道柿子雞蛋,都算是極為普通且常見的菜色。

  給了伙計些賞錢后,便吩咐他做好后端到房間里來。

  他卻是不敢再出去吃喝。

  除了那小姐之外,還有個拼了命想要灌醉自己的二世祖。

  這兩尊大神卻是都纏上了劉睿影,讓他根本不敢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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