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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花酒間,車馬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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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花梨木的桌臺是橙黃色的,雖然在客棧中用的年頭不短,但由于掌柜的勤快擦拭,因此沒有留下任何油污的痕跡。即使桌臺邊緣那些刀劍痕跡,也用刷子清理的干干凈凈,不落灰塵。

  可這世間哪里有比黃金更加燦爛的東西?

  金元寶放在桌臺上,立馬就成了整個大廳中最為耀眼的地方。

  挑釁之人驚的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金元寶。那樣子好似他一眨眼的功夫,這塊金元寶就會長翅膀飛走了一般。

  劉睿影看著好玩,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笑,反倒是讓那人靈臺清明了幾分。慢慢挺直了腰桿,立起身子,伸出雙手揉了揉臉頰,刻意擺出一副漫不經心、毫不在乎的神情,但雙眼扔時不時的向下掃去,不斷的確定那金元寶還在不在。

  “大爺?”

  穿金戴銀的老婦顫巍巍的問道。

  眼見這人并不理會,便從腰間的荷包里再度摸出一塊金元寶,卻是要比先前那塊更大,成色更純。

  一個人只有兩只眼睛,但一塊金元寶就足以占據人的全部精神,兩塊怕是張開了嘴也放不下……

  挑釁之人的確是張開了嘴。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堵悶……拇指粗細的鼻孔已經不能滿足他的呼吸,只能把嘴張開來,才使得自己舒服了許多。

  右手抓著衣領,用力的朝外拉扯了幾下,讓脖頸處寬松了些許。

  外面的冷風不斷吹著,他竟然開始冒汗!

  從頭頂,腋下,以及后頸處,有源源不斷的白氣朝上翻滾,整個人變成了一個蒸籠。

  第一塊元寶,劉睿影還只是覺得奇怪、可笑。

  但第二塊元寶一落桌,他就覺得有些可怕……

  劉睿影看出第一塊元寶是五十兩,第二塊剛好是前一塊的兩倍,一百兩。

  這位穿金戴銀的老婦足足拿出了一百五十兩黃金來安撫挑釁之人。

  要么是她瘋了,要么就是不知道這黃金還有別的用法。

  可再有錢也經不住造作,何況劉睿影很清楚老婦并沒有瘋。因為瘋子不會咄咄逼人,更不會道歉認錯。瘋子之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內,誰也進不來,他也不想出去。

  要說老婦不知道黃金的用處,那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她的一雙手上十個手指頭都帶著金戒指。

  一百五十兩黃金,起碼還能再打造十個金戒指,手指上帶滿了,不是還有手腕?鐲子比戒指廢料的多,一雙金鐲子也比十個金戒指更有面子,更顯得貴氣!

  劉睿影抽動了幾下鼻翼。

  他聞到了一股淺淡的血腥味。

  并不是從后廚中傳出來,而是悄無聲息的溢散在空氣中。

  從他一進入這客棧,便覺得有股子腥味。

  現在,他終于能夠肯定這種腥味是血腥。

  不過出門在外,走的是江湖路。這就好像一個大戲臺,大家走馬燈般轉著出場。今日你是英雄,后天或許就成了亡命的浪子。

  但無論是何種角色,卻是都少不了一種東西,那就是酒。

  借酒消愁還是飲酒作樂。

  總有人對它愛之如命,也總有人對它恨之入骨。

  劉睿影四下打量了一圈兒,整個客棧中只有他與蠻族智集這一桌沒有喝酒。其余的,人人面前都擺著一個酒杯。

  酒是自帶的,酒杯卻是從掌柜的這里,交上二十枚大錢作為押金,借用的。

  酒杯在這里可是消耗品,最多伺候兩桌人,必然就會破碎。

  無論是爭吵還是無意,酒杯總是經過話語落在地上的。

  有人給掌柜的算過一筆賬,他每個月就靠這酒杯的押金,都能有上百兩銀子的收入。

  劉睿影也喜歡酒。

  雖然不是酷愛,但絕對算不上排斥。

  他找來找去,終究是找到了這股子腥味的源頭,正是出自黃杉少年手里的酒瓶。

  那是一個小口鼓肚子的梅瓶,瓶口處用個裹在紅布中的銀豆子封口。

  這瓶子并不在他身上,而是他的奶奶,那位衣著素樸,看上去謙遜有禮的老婦人從懷里掏出來,遞給他的。

  黃杉少年看到這酒瓶,臉上浮現出痛苦……

  好似里面裝的不是美酒,而是苦苦的藥湯。

  人不管到什么年紀,都不喜歡吃藥。尤其是很多人自覺身體極好,從不生病,便就從此諱疾忌醫。

  老婦拔掉瓶塞子后,血腥味便從中涌出,在整個大廳中彌漫。

  好在窗戶對開著,沖散了許多,但余下的還是沒能逃得過劉睿影的鼻子。

  他的鼻子有時候很靈,比狗鼻子還靈,可以在掛著涼風的大堂中聞到如此淺淡的血腥。但有時候卻又好似個擺設,闖進了人家姑娘的閨房之中卻不自知。

  前味血腥,后味醇厚。

  的確是酒無疑。

  但這酒里,決計有血!

  血的味道,哪怕是濃烈的酒,也消磨不掉!

  甚至會經過酒的催發,變得更加猛烈和刺激。

  兩者混為一起,定會產生出鐵銹一般的咸腥味。

  這個味道尋常人決計接受不了。

  除非有濃重口味的草原人,或者在宴席上非喝不可,才會一飲而盡。

  用血釀酒,在五大王域中的很多地方都有這個習慣。牛血酒,羊血酒,甚至狗血酒。

  劉睿影喝過最特殊的血酒,就是在定西王城中,定西王霍望集結全部玄鴉軍時,從他們的兜鍪中倒出來的狼血酒。

  那是用草原王庭狼騎的狼血釀造的,入口極腥,還有股子咸味。反倒是讓酒味不顯著。但喝到嗓子眼里,卻猶如刀割一把疼通,當時差點把劉睿影的眼淚都嗆出來。

  黃杉少年手中的酒瓶里,絕對不是狼血,也不是其他任何動物的血液所釀成的酒。

  想到這里,劉睿影打了個冷戰……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可他卻不愿意繼續面對。

  這便是人的奇怪之處……很多時候往往知道了真相,卻還要裝糊涂。這糊涂并不是裝給別人看得,卻是用來糊弄自己。

  糊弄自己有什么好處?

  真相是早晚都要面對的。

  無論你承認與否,它就是如此,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所做的這一切無非是讓自己在這片刻里能夠活的安寧,但日后面對起來,恐怕沖突會更加猛烈。

  短暫的平和和猛烈的沖突,大多數都會被短暫蒙蔽,而妄想將來那沖突不會存在。

  黃山少年湊近瓶口,聞了聞,轉而將瓶子輕輕放下。

  她的奶奶看到這一幕,急切地從凳子上起身,彎腰弓背,雙手托住瓶底,想要給孫兒一股腦灌下去。

  可她的速度終究是慢了一步……

  當她托穩了瓶子時,黃杉少年已經站在了挑釁之人的面前,原本搭在臂彎處的毛巾,現在卻用雙手捧著。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這名挑釁的大漢,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把我的毛巾弄臟了!”

  大漢頓時怔住,不知該說些什么。

  穿金戴銀的老婦急忙擋在黃山少年身前,將他與大漢隔絕開來,雙手不斷揮動,擠眉弄眼的,讓這大漢拿上桌上的兩塊一百五十兩的金元寶你,趕緊離開。

  三人騰挪間,劉睿影看不真切,只是發現那老婦帶著十個金戒指的手,驀然垂了下去,沒有了生機。

  大堂里驟然安靜了下來。

  站在他身后的黃杉少年,朝著旁側平移了兩步,與老婦肩并肩站著,目光平時前方,看著這名大漢,把毛巾又托舉的高了些,幾乎就要蓋在他的臉上。

  劉睿影的全部精神則在那名老婦身上。

  只見她的身子驟然矮了一截,但事發突然,再加上光線昏暗,以至于沒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咚!”

  悶響從地板上傳來。

  劉睿影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客棧里就連地板都是黃花梨木的,看來這掌柜的對于此種木頭的癡迷果然是到了一種程度。

  能將店內布置都按照這種木頭,可見已經不在乎美觀與否,只在乎到底是不是那樣物件。

  有些人對于自己所珍視的東西,只愿意獨享,并不愿意大大方方的拿出來示人。

  殊不知物件就是物件,藏起來獨樂哪里有眾人家口稱贊來的快樂多?

  獨樂的同時,也一定會被眾樂的歡樂掩蓋,并且埋沒在一個角落,封閉起來,到那時候想要拿出東西眾樂樂,就不是輕易而舉的事情了。

  掌柜的既小心伺候,又不吝惜,倒是個極為通透之人!

  一陣“咕嚕嚕”的滾動傳來,劉睿影正要尋聲看去,掌柜的伸出巴掌,五指分開,撐住柜臺。

  接著腰夸一扭,雙腿呈剪刀狀,就從柜臺后躍出。

  還未站穩身形,便在兩個桌臺間蹲下身子,從地面上揪住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朝門外一丟。

  晃了晃腦袋,掛在脖頸后的雪白毛巾姍姍落下,覆蓋住地面,很快便被浸潤出一大片殷紅。

  劉睿影猛地站起身來,朝后退去。

  劍已在手。

  虎視眈眈的看著那位黃衫少年。

  方才掌柜丟出去的“東西”,他看的極為清楚,也明白了為何那穿金戴銀的老婦身子突然矮了一截。

  掌柜的扔出去的,是個人頭。

  正是那位老婦的人頭。

  一個人沒了腦袋,身子當然就會變矮一大截。

  劉睿影知道定然是黃山少年出的手,但他這般如臨大敵是因為他根本沒有看清黃杉少年究竟是在何時,又是如何出的手!

  他的雙手始終都在托舉著那條沾染了紅湯的毛巾,劍也始終都在背后斜背著,不曾挪動分毫。

  挑釁的大漢也在這瞬間恢復了應有的反應。

  好歹也是刀頭舔血,走南闖北,見過大陣仗的江湖客。一只手伸出來,個把人命卻是跑不了。

  區區一個人頭,一具尸身,還嚇唬不住他。

  心中覺得詭異,雙手卻是不慢。

  他的雙手血色逐漸退去,化為烏青,還隱隱泛出幽光。

  雙手一同朝著黃杉少年伸出,十根指頭就像十柄出鞘的利劍。速度快若閃電,烏黑色的幽光都化作一道殘影。

  他的左手朝著桌上的兩個金運寶抄去。

  右手則對準了黃山少年的脖頸襲來。

  他不但要拿走這一百五十兩黃金。

  也要拿走黃山少年的性命。

  黃金雖然不是時刻都能賣,換來性命,但卻可以讓有限的性命活出無限的快樂。

  這么對比之下,一百五十兩黃金所帶來的快樂,卻是能抵得過尋常人好幾年的光陰,豈不就是白撿了許多年性命?

  三寸……

  兩寸……

  兩寸半!

  他計劃的極為精準。

  而他的雙手也足以配合他的計劃。

  右手比左手稍稍快了半寸。

  這樣當右手中指觸碰到黃杉少年的脖頸時,他的左手才堪堪握住金元寶。

  黃金到手,心里就踏實了一大半。

  因為他不相信有人可以面對面,在如此近的距離躲開他的鎖喉,亦或是出劍砍下他的頭。

  畢竟這樣的暗算,他做的多了。

  早已是爐火純青。

  也遇上過意外的時候,但他都能用絕對的速度和力量將其化解。

  故而從來沒有一次失手!

  現在他右手中指的指尖已經可以感覺到黃衫少年脖頸處傳來的熱度。

  所以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其實他根本沒有想要這黃衫少年的性命。

  他真正想要的,只有黃金而已。

  出來行走江湖,不管便宜大小,不吃虧,就是占了最大的便宜!

  但就是因為如此的想法,傳遞到他的右手時,手上便少了一分果決……

  這次出手好像和以前的千百次沒有什么不同,就連個小意外也沒有發生。

  黃山少年仍舊定定的站著,雙手托舉著毛巾。

  兩眼低垂,很是可惜的看著毛巾上的污漬。

  他的身子從未異動,他的眼神也根本沒有抬起。

  出手的大漢卻忽然被什么東西嚇到了似的,寧愿讓勁氣倒流,損傷了經脈,也要將雙手撤回去。

  口中凄厲的慘叫一聲。

  劉睿影看到他雙臂之上鼓起許多處疙瘩。

  這些疙瘩并不是死物,而是活的!好似氣泡一般,在這處下去,另一處又頂起。

  劇烈的疼痛讓大漢佝僂著身子,幾乎都要將腦袋抵在地板上。

  顫巍巍的抬起雙臂,手腕一翻,張口便咬了下去。

  他咬的很深,也很準!

  避開了筋肉,只咬破了血管。

  一股氣流帶著鮮血噴出去很遠,但卻一觸即收。

  雙臂上不斷游走的疙瘩,平復下去,大漢的臉上一陣舒爽。

  否極泰來的輕松感,是其他任何事都不能比擬的。

  “這是怎么一回事?”

  蠻族著急顯然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走到劉睿影身旁悄聲問道。

  “放血順氣。”

  劉睿影回答道。

  強行撤招造成的勁氣淤積,要是不及時處理,他這兩條胳膊遲早爆裂開來。

  方才事急從權,雖然咬破手腕并不算是多么高明的手段,但起碼也是一種魄力。

他的雙臂算是就此保住,不過手腕上的傷口,卻是得好幾個月才能恢復如初  只能希望這幾個月,他能找到個僻靜的地方,不被什么仇家尋到,否則下場會比雙臂爆裂更加悲慘……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  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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