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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飲酒揮刀皆成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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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聊些什么?這么聚精會神?”

  劉睿影端著酒杯,走過來,拍了拍華濃的肩膀問道。

  先前他和金爺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兩人中間夾著小機靈,小機靈雖然滔滔不絕的一直在說著些什么,但對于眾人感興趣的話題,他總是能夠很是巧妙的回避開來。

  大家都覺得小機靈是個靠嘴吃飯的人,甚至還背地里把他喚做消息販子,小機靈通常也懶得去解釋。與其跟這些不了解自己,以及自己也不想去深交的人浪費口舌,不如省著力氣用在和有趣的人交往上,比如金爺,比如劉睿影。

  不過他借著肚子里這些傳奇又玄妙的故事,的確是蹭了不少酒喝,不少飯吃……若是真這么論起來,他是個消息販子倒也不錯。

  “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青雪青說道。

  “什么故事?”

  劉睿影問道,有些好奇。

  他這個師叔當的著實有些太不稱職,外人只能看到他的師侄華濃拿著一把殘破不堪的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對華濃著實可以算得上是一無所知。除了明白他是一位從山野里成長出來的少年以外,其余的劉睿影不是沒有想過要去了解,而是一件件的意外,讓他猝不及防,根本就騰不出時間來。這樣的事情,是需要兩個人坐下來慢慢談的,不能著急,也不能在心里惦記著別的事。聊的渴了就喝酒,餓了便吃飯,輕輕松松,無拘無束,才能體會到對方真正的成長歷程,也就能大約的感受到華濃的心境。

  劉睿影一聽青雪青說,華濃竟是在給她說起了故事,心里也有些落寞……本來聆聽者這個角色,應當是他才對的。可第一個聽到華濃故事的人,卻變成了青雪青。

  “是關于什么的故事?”

  劉睿影問道。

  他干脆把自己的椅子搬來,坐在華濃身邊。反正這桌上的人,大抵都是金爺府上豢養的江湖豪客們,本也就沒有任何禮數去講究,大家都很隨意,盡興就好。

  “他在給我說關于一頭狼。”

  青雪青說道。

  劉睿影眼睛一亮。

  以前他對狼沒有絲毫的感覺,無非是覺得這是一種很危險的生物罷了。中都城每到秋天的時候,熱鬧的市肆上倒是有不少從西北來的商人,叫賣一種叫做狼髀石的東西。一開始劉睿影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后來一打聽,才知道那狼髀石是野狼膝蓋中的一塊骨頭。因為造型較為更好看,鑲上金銀就可以當做飾品來穿戴,在西北很受歡迎,無論是男女老少。不過在中都城中,銷量可就沒有那么好了,眾人只是圖個新鮮,湊上去問兩句,很少有人真掏錢去買的。可是聽那商人說,這狼髀石卻是可以辟邪,掛在脖子上,就連那惡狗也會退避三舍,這一點劉睿影無從判斷真假,但卻是給了他對于狼的一些概念。

  后來到了定西王域,趕上了狼騎犯邊。草原王庭的狼騎和普通的野狼可不一樣,起碼個頭上就相差極大。當晚在集英鎮中,看著那一小隊沖進鎮子里的狼騎,領頭的那只,遠遠看去,和一匹馬也差不了多少。這是劉睿影第一次親眼見到狼,灰亮的毛發,低垂的頭顱,兩顆眼睛像是夜空中的寒星,不怒自威。也不知是不是猶豫害怕導致的,當時的劉睿影只是和那狼騎對視了一眼,便覺得周身上下被一陣濃郁的寒意所包裹。雖然還不至于將他的整個精神全都凝結,但這種毫無征兆的侵襲,仍舊是讓他有些心有余悸……現在聽到華濃竟然和一頭狼有故事,卻是讓劉睿影也來了興趣。

  “是狼要吃你,還是最終你吃了狼?”

  劉睿影笑著問道。

  “我生病了……不知道什么病,就是身上一會兒熱,一會兒冷……這樣的病以前也害過幾次,但都沒有這次嚴重!以至于我走兩步就栽倒在地。”

  華濃說道。

  劉睿影聽后點了點頭,這種病很常見,是傷寒。若是放在城中鎮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找個藥鋪坐堂的郎中,根本都無須號脈,只要瞧一眼臉色,最多看看舌苔,便能知道是什么毛病。傷寒方子在季節更替之時,每個藥鋪都會提前抓好許多,尤其是冬春和秋冬之際,尤為興盛。可惜華濃是在山野之中,還孤身一人……不但走不去城中鎮里,也沒有人可以給他抓藥。即便是想喝一碗熱水,或許都是一種奢望。

  “摔倒之后,我應當是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手中的劍也不知去向,然后我就發現,身邊跟著一頭落單的狼!”

  華濃說道。

  言畢,他略一停頓,竟是笑了起來。

  劉睿影正聽到節骨眼上,卻是不知道華濃為何突然的發笑。但很快便明白了過來。想他自己在入博古樓之前,遇到了冰錐人。那一戰著實是兇險一場,直到最后劉睿影放下了劍時,他也是笑了起來。這笑不是苦笑,也不是自嘲,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人生在世都有很多束縛,小時候或許是父母的管教,師長的教導,

全文免費閱讀就在我的書城  還有以后家庭中的瑣事。這些說好聽了,是責任,但當著些責任真正壓在一個人的肩頭,心頭時,就會化為一種枷鎖。你看不見它,可是它卻又的的確確的存在著。每一次呼吸,每一步跳動都能感覺到,無時無刻不存在著。當劉睿影終究是殺了冰錐人后,他的耳邊傳來了“啪嗒”一聲。這便是一道枷鎖碎裂了!雖然身上還有許多甚至他也不知道的枷鎖存在,但終歸是能夠長舒一口氣。這般前所未有的輕松感,從內到外表露出來,就成了一抹笑意。

  這么想想,人真的有些可悲。當你感覺到“輕松”時,能做的,要么是什么都不做,要么就是淡然一笑。然而開心也是笑,輕松也是笑,兩者之間又該如何去區分?著實有些太過于乏味……

  不過華濃這么一笑,劉睿影卻是和他產生了些許共鳴……

  “落單的狼?”

  劉睿影問道。

  他知道狼一向成群,是猛獸中極為特殊的存在。

  “不但落了單,而且他身上也有病!最后我才發現,他的一條后腿受了很嚴重的外傷,深可見骨……估計是一直沒能痊愈,它擔心自己會拖累整個族群,因此才選擇這般自我放逐……但求生yù

  是共性,我有,它也有。若是能夠不死,誰愿意輕易死去?多活一天是一天!一頭傷狼,碰到了我這個病人,最后比拼的就是誰更想活了!”

  華濃說道。

  “現在你能坐在這講故事,結局已經很明顯了!”

  劉睿影說道。

  “沒錯,最后定然是我比它活下去的yù

  望更加強烈些。但我同時也得感謝它……若不是喝了它溫熱的狼血,我定然也活不到現在。”

  華濃說道。

  劉睿影曾在定西王城中,和定西王霍望一道,集結玄鴉軍出征。玄鴉軍中,每人的兜鍪里,灌注的都是狼血酒。那味道,讓劉睿影至今都記憶猶新。只要想起那個場景,嘴里就會泛起一股子腥咸……況且這已經是用狼血釀成的酒水,若是像華濃這般,直接去喝那狼血,劉睿影著實想不到自己究竟能不能咽的下去……

  琢磨了一會兒,劉睿影卻是晃了晃腦袋。似是想要把這般凌亂的想法從腦中甩出去,畢竟沒有到那個地步,誰都想不到自己會做出什么樣的抉擇。生命到底是偉大且崇高的,沒有人會輕易地放棄生命,每個人的心中都飽含著對生命的渴望。無論他是害了病,還是有殘缺,都不會輕易的放棄,也一樣都會無怨無悔的努力抗爭。只要一想到活下去,或許就能有更多光鮮靚麗的事情發生,一定是沒有人想死的。

  “這樣的事情,你經歷過幾次?”

  劉睿影問道。

  “太多了……數不清!”

  華濃喝了口酒說道。

  “因為病人和傷狼碰到一起,真是千載難逢的事,所以我才會對此印象深刻!”

  華濃說道。

  卻是把劉睿影剛想問出口的問題回答的一清二楚。

  “你為何會遇上許多這樣的事?”

  青雪青歪著頭問道。

  華濃說的故事他聽起來過癮刺激,但以他的經歷和經驗,盡皆都是無法理解的……

  青府里一萬年也不會遇到一頭狼,而鴻州府城中一萬年也不會遇到一頭傷狼和一個病人。

  不過對于青雪青的這個問題,華濃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了沉默……沉默并不是為了故作高深,而是他著實不知道這個問題究竟該如何去回答。他為什么總會碰到這樣的事?這個問題對于華濃而言,就好像人為什么要吃飯喝水一樣。每個環境都會有每個環境中的常態,這是不可更改的。好比這礦場山就是風沙大,中都城就是富足,而山野之中,便是猛獸成群,步步驚心,時刻危機。

  “以前不懂事,亂跑。后來懂事了,就沒有了!”

  華濃思忖了良久說道。

  劉睿影很是寬心的點了點頭,不管怎么說,華濃還是有所成長,起碼他已經學會了掩飾和偽裝。坦誠是好事,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美德,但在某些時候,坦誠卻比手中的刀劍更鋒利,更傷人。對于華濃這樣鋒芒畢露的性子來說,適時的圓滑迂回,反而能讓他走的更順更遠。

劉睿影放在桌上的酒,忽然蕩  漾起了漣漪。這讓他覺得很是奇怪……桌面明明沒有任何震動,而酒杯卻也安安穩穩的放在那里,怎么會有波紋?緊接著,他便感到了一陣風。分不清是從何處吹起的,總之是從四面八方朝著這桌子圍攏過來。除了金爺和小機靈相談甚歡,沒有察覺以外,旁人都很是詫異的四下打量。若是劉睿影沒有記錯的話,金爺的府邸中是不起風的。無論外面的風沙有多大,只要進了這府門,即是一片祥和,宛若江南。上次來時便是如此,再加上眾人反常的舉動,劉睿影愈發覺得自己著實是沒有記錯。

一片嬌小的嫩葉落在了劉睿影的酒杯中,把正在不斷蕩起的漣漪,遮掩了大半。現在是春天,并不是落葉的全文免費閱讀就在我的書城  季節。而掉落在劉睿影杯中的這一片葉子,也不是枯葉,而是一片還未長成的新葉。這樣的葉子,介乎于剛冒頭的嫩芽和成型的葉子之間,如此的階段,卻是與支桿的聯系最緊密的時候。嫩葉需要源源不斷的供給,才能夠生長的蓬勃茁壯。風想要吹落這嫩葉,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現在這片葉子,卻完好無缺的落在劉睿影的酒杯中,讓人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葉子落了,金爺和小機靈交談的聲音也逐漸沉靜了下來。他們也感覺到了風,感覺到了府中的不同尋常。

  “怎么會起風?”

  小機靈說道。

  雖然是問句,但卻又更像是喃喃自語……

  金爺皺著眉頭一言不發,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門廊。

  這二位停止了言語,旁人自是也閉上了嘴。

  “啪……啪……啪……”

  門廊外很有節奏的傳來一聲聲清脆,這聲音讓劉睿影有些耳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聽過。

  小機靈聽到這聲音,臉色驟然一變,連忙站起身來。門廊的拐角處也走來一個人。顯然不是金爺府中之人。此人倒帶著一頂斗笠,腰間橫跨把長刀,右手扶在刀柄上,把刀鋒抽出一寸有余,再用力的合起。如此不斷往復,便傳出一聲聲的清脆。這清脆與他的腳步聲重疊的極為完美,而他的又穿了一件極長極長的袍子,拖在地上,遮住了腿腳,看上去整個人像是飄過來似的。

  看到這番打扮,劉睿影瞬時便想起了此人是誰。

  “收今販古,古道音書絕!”

  不正是當時在定西王域,丁州府城中,湯中松帶著他去琉光館里聽得那位說書先生?

  “他是來找我的。”

  小機靈對著眾人說道。

  他離開了桌,從一邊繞出去,站在了絕音書的面前。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

  小機靈指了指身后說道。

  絕音書點了點頭。

  “朋友就是朋友,關系自是不必多少。但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夠代替我。你說是嗎?”

  小機靈問道。

  絕音書點了點頭。

  “那就好……”

  小機靈長舒了一口氣說道。

  “誰能借我一把刀?劍也行。”

  小機靈轉身對著眾人問道。

  他向來都是依仗著身法,縱橫江湖,怎么今天卻一反常態的討要刀劍?按理說方才一起風,小機靈應當就有所察覺,自是該隨著那陣風離開才對,讓絕音書卻是連小機靈的面都見不到。

  “用我的吧!”

  文琦文將自己的刀遞給小機靈說道。

  “我若是用壞了,你可心疼?”

  小機靈接過文琦文的刀,拔出半截后問道。

  這著實是一柄好刀。

已出鞘,寒光逼  刀身上還布滿了極為精美的圖案。

  宛如一件藝術品,該當放在百寶閣上供養,卻是不能拿出來對敵殺人之用。

  “不心疼!一把刀而已,外物罷了!”

  文琦文瀟灑的說道。

  劉睿影卻不信他說的是真話。

  哪有刀客不愛刀?

  尤其是自己的刀,更是不會輕易出借的。

  江湖上有個玩笑,是說你可以問我借錢,問我借命,甚至問我借孩子,借老婆,但你永遠不能問一個刀客借刀,問一個劍修借劍。

  小機靈也很是詫異文琦文竟是這般大方,但既然對方說了不在乎,那他也權且當做如此。

  “你們先喝著,我處理下些私事就來。”

  小機靈說道。

  隨后提著刀,引著絕音書朝外走去。

這里過于逼  坐著不同喝酒還好,若是真動起刀來,不說施展不開,更是容易誤傷旁人。

  小機靈既然說了,都是朋友,那他就定然不會讓自己的朋友受到牽連,也不會讓自己的朋友承擔麻煩。

  “難道他這次要出刀?”

  劉睿影望向金爺問道。

  “你可見過他出刀?”

  金爺笑著反問道。

  “我沒有見過……而且我知道他向來只逃跑,不出刀。”

  劉睿影說道。

  上次小機靈夤夜來訪,身受重傷,卻也是逞身法之快而離開,并沒有出手。

  “一般情況下他的確是不會出刀的。”

  金爺說道。

  劉睿影沒有接過話頭。

  人只要說了“一般情況”那就證明現在的情況并不一般,而是例外。

“除非這個人已經與小機全文免費閱讀就在我的書城  靈糾纏了許久,讓他不勝其煩,這才會想著出手,換一場干凈利落的了結。”

  金爺說道。

  劉睿影想了想,卻是拉著華濃一起朝外走去。

  他并不是想要出手幫忙,而是覺得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能讓華濃多一些歷練。

  實際上,他也很想看看小機靈出手的樣子。

  掌握著一肚子秘密的人,若只會足下生風的逃走,未免也有些太過于磕磣……

  劉睿影能感覺到,小機靈的武道修為定然不會低,但具體到了那一層范疇,還是得看過才知道。

  劉睿影和華濃起身之后,青雪青卻是也坐不住了……

  殷切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哥哥,在祈求著首肯。

  金爺攤了攤手,對自己這個妹妹也是無奈,不過想到小機靈的為人,以及劉睿影也在場,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文琦文借出了手中的刀,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但看到青雪青執意要去湊熱鬧,他也只能跟著同去。

  只不過文琦文的右手,卻是顯得有些無處安放,不斷的攥緊又從開的反復。

  “就在這里吧!"

  小機靈說道。

  他和絕音書一前一后走著,到了府門剛進來時的大院中,小機靈停下了腳步。

  劉睿影和華濃緊隨其后,看到這前院中橫七豎八的躺著不少人,都是金爺府上的護院。

  “他們應當不要緊吧?”

  小機靈指著地上躺著的人問道。

  絕音書搖了搖頭。

  “那就好。我聽說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看來的確如此!”

  小機靈笑著說道。

  這句話倒是一語雙關,不但是說絕音書從不傷及無辜,更是說絕音書這殺手,只要接了活計,便絕不會放棄。從定西王域的丁州府城中兩人初逢,一直追到了這震北王域的鴻洲礦場,絕音書卻是仍舊沒有放棄。單憑這份恒心與毅力,便是平常人難以企及的。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雖然我知道你不一定會告訴我,但我還是想問。”

  小機靈忽然開口說道。

  絕音書聽罷后微微一怔,但還是點了點頭。

  “究竟是誰一定要我死?”

  小機靈問道。

  這問題對于一個殺手而言,卻是死都不能說的。

  小機靈是個老江湖,當然清楚這最基礎的規矩。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可想而知他心中的疑惑有多大。

  “十年前,想殺死我的人數不勝數。以過江之鯽來形容也還不夸張。而后他們整整追了我三年零七個月又十三天,終究是無功而返。不過我這個人嘴很嚴,即便是知道了些什么私隱,也不會鋒刃便大放厥詞。那些個心眼兒小的,應當是也發現了這點,于是也就停下了這那般勞民傷財的事。從那之后到現在,我活的都很安逸,直到遇見了你。”

  小機靈接著說道。

  “沒有人。”

  絕音書說道。

  這是他露面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嗓音沙啞,像是被灌入了幾大口沙子一般。亦或是許久都沒有開口說過話,驟然如此,讓他很不適應。但絕音書除了殺手之外,還有著另一個身份,說書人。一個說書人若是不講話,該怎么說書?又不是演皮影戲……說書說書,終究是落在一個“說”字上。大家拿的話本兒傳奇都差不多,說書人的好壞全憑一張嘴張弛有度,抑揚頓挫的。

  “沒有人要你的命,只是我想殺你。”

  絕音書解釋道。

  單憑一句“沒有人”,饒是聰穎如小機靈這般的都難以聽懂,更不用說劉睿影和青雪青等人了。

  “這倒是有趣……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的,為何要如此花功夫殺我?”

  小機靈問道。

  “你有一肚子故事,我也有。但你用故事來做了什么?”

  絕音書問道。

  這讓小機靈卻是難以回答……

  他的故事,倒著實沒有用在正道上。

  圖自己開心,也為了一時的炫耀,但這兩種原因,卻是都無法放在臺面上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絕音書出生在一個小山村里,村子里最有文化的,當屬一位老說書人。年幼的絕音書最喜歡做的,就是在傍晚的時候,趕去聽他說書。只不過那位老說書人,早就放棄了本行,正巧這存在位于交通要道,他便在村口開了一間茶棚。賣茶,也賣酒。行路人喝茶,他自己喝酒。茶棚里還養著一條瞎了一只眼的老狗,整日整日的不見動彈,總是懶洋洋的趴在那里曬太陽。似是對陌生人早已習慣,無論是誰靠近,它都沒有任何反應。

  這條老狗是老說書人唯一的伙伴,起碼在絕音書纏著老說書人講故事前,

全文免費閱讀就在我的書城都是如此。一人一狗,相差甚遠,人養狗,無非是圖個陪伴罷了。但是這條老狗跟老說書人可不是一般的投緣,不僅因為他們都很老,還因為他們的身子都是殘缺不全。老狗瞎了一只眼睛,老說書人少了一只腳,一只左腳。他本是世居在此,小時候爹害了一場大病,沒救過來,娘親便狠心的丟下他獨自改嫁。一個寡婦生活自然艱苦,但若是丟了自己的孩子,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村里人看他可憐,便也時常接濟一二,就這么吃著百家飯長大后,他卻是也離開了村子,到外面闖蕩  。等他再回來時,已然很老。曾經認識的人十有八九已然過逝。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這是每一位園游客經年之后回刀故鄉后,都經歷的一步。

  回來的第二個秋天,老說書人在茶棚上搭建了一座閣樓,當做自己的住所。那條老狗在晚上也會上到那閣樓上睡覺。他剛回來時,是孤身一人,沒有伙伴,也沒有狗。這只狗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冒了出來的,便就這么一直待了下去。

  老人早已不再說書,但干了一輩子的本行,哪能這么輕易舍棄?總是有管不嘴的時候,這么一來二去的,卻還傳出了些名聲,十里八方的人都聽說這村口兒處的茶棚里,有位經歷豐富的老說書人,竟是讓茶棚的聲音都好了起來。絕音書就生活在村中,自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年紀小,擠不到前面,只能站在人后靜靜地聽著。他腦子伶俐,聽得久了,便能把這些故事全都一個字一個字的記在心中。每當老說書人咳嗽休息,或是起身去添一壺酒的時候,他便會給眾人把故事續上,繼續說下去。久而久之,他的位置從末尾換到了老說書人身邊。直到最后,這老說書人卻是只在一旁補充,那大段大段的話,卻是都讓絕音書來說。

  雖然他的聲音很是稚嫩,有些關鍵處的情緒把握的也不夠完滿,但一個小童來說書,畢竟是個極為新鮮的事情,一老一少配合的也著實默契。日頭快要落山前,眾人才會三三兩兩的離去,絕音書邊幫著老說書人收拾茶碗以及地上的花生皮。這是一個夏天,即便看著日頭已然偏西,確實還能夠掛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待上一個多時辰。老說書人在忙活完了茶棚中的生意后,便主動教絕音書識字寫字。最先交給他的,是“忠孝節義”四個字,并告訴他,此乃人立身之本。尤其是一肚子故事的說書人,更是要牢記這四個字才好。故事里的反派,定然是破了這四字的戒律,而那些個真英雄,大好漢,則是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把這四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字可以不認識,書可以燒掉。但這忠孝節義就像飯不能不吃一般,必須得代代相傳的,你說是也不是?”

  老說書人對著絕音書說到。

  誰能想到,這句平淡無奇,又老生常談的教誨,卻是把絕音書徹頭徹尾的影響到了如今當下。

  后來他成了個說書人,還是個頗有威懾的殺手,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名號,但老說書人對他說的“忠孝節義”卻絲毫沒有一刻會淡忘。

  殺人雖然賺錢,但絕音書都認為他殺的是該死之人,都是破了那四字戒律之人。這樣的人殺了,沒有任何負擔,這樣錢賺了,也不會有任何愧疚。同樣,小機靈在他眼里也是如此。

  “你不配說故事。”

  絕音書說道。

  “難道說故事就一定得是說書人?說故事就不能是只為自己圖一樂子?”

  小機靈反駁道。

  他終究還是把自己的原因說了出來。

  但顯然,這不足以讓絕音書有任何動搖。

  他的右手仍然握在刀柄上,不斷的開合,發出“啪啪”的聲音。

  相比于旁人花錢買命,他自己真心想做的事,當然會更加執著。

  小機靈看著他,嘆了口氣,心知眼前已成死局,決計是無法善了。

  “你也用刀?”

  絕音書看到小機靈緩緩抬起了右臂,橫刀擋在胸前。

  “我不用。”

  小機靈搖了搖頭說道。

  他的確不是個用刀的人。

  不但不用刀,卻是也不用劍。

  刀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差別,無非是讓手中多了一柄兵刃罷了。

  但不用刀的人握刀就和不說書人的四處賣弄故事一樣。都是絕音書所不能接受,也不能容忍的事。

  又是一陣風起。

  這次,金爺府中前院的樹卻很是堅挺,沒有任何異樣。

  樹枝隨著風,劇烈的晃動了一陣,可沒有落下一片葉子。

  “你覺得小機靈和絕音書,誰的刀更好?”

  劉睿影獨自和華濃問道。

  “自然是小機靈的刀更好,無論是質地還是樣子,都比絕音書的好!”

  華濃說道。

  劉睿影有些無奈。

他并不是要讓華濃真正的去回答兩人刀的好壞,而是想聽聽全文免費閱讀就在我的書城  華濃怎么看到這兩人間馬上就要發生的爭斗。

  “若是你用不慣刀,我的劍也可以借你!”

  劉睿影說道。

  “不必了,都用不管,那就沒有差別。什么刀都一樣。”

  小機靈說道。

  絕音書把橫跨在背后的刀,轉到了身前,小機靈這才看到,絕音書的刀鞘外面裹了一條粉紅色的紗巾,就和桃花的顏色一般。小機靈看著這條粉嫩的紗巾笑出了聲來,一個老頭兒,同時還是一個殺手,為什么要在他的刀鞘上裹著一條粉嫩如桃花的紗巾?

  “這條紗是誰的?”

  小機靈問道。

  “我妻子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把這條紗巾解開,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胸前的衣襟里,靠近心臟的位置。

  “你妻子現在在哪里?”

  小機靈問道。

  “她改嫁了。”

  放好之后,他用左手輕輕拍了拍胸口,宛如哄孩子一般。好似剛才放進去的不是一條紗巾,而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家伙。

  “若是改嫁了那便不能算是你的妻子。”

  小機靈說道。

“是我逼  她改嫁的,她本不想。”

此話一出,不僅是和他面對著的小機靈,就連劉睿影等人心下極為駭然……究竟是怎樣的糾葛才會讓他逼  著自己的棋子改嫁?

  “這條紗巾,是她在改嫁前的一天,摘了三斤桃花染成的。”

  絕音書接著說道。

  “很美,很好看!聞起來定然也會很香!”

  小機靈說道。

  “不,聞起來,是臭的。桃花雖然看起來粉嫩可人兒,但卻是這天下最經不住細嗅的花。剛剛湊經時,還有些清香,但只要連續聞上三次,就會覺得惡臭難當……這條紗巾,使用桃花染的。囫圇的桃花,味道都是如此的讓人生厭,更何況這切碎搗爛的?”

  那年春。

他的妻子在他的逼  迫下改嫁他人前,切了三斤桃花,染出了一條紗巾,系在他的刀上。

  “你的妻子叫什么?”

  小機靈問道。

  “她叫桃花。”

  桃花用桃花染了一條巾紗。

  但桃花卻生在一個根本沒有桃樹的地方。

  沒有桃樹,哪里會有桃花?

小機靈忽然覺得絕音書和自己其實一模一樣,都是從不主動理睬別人,平日里也老是一聲不響的,就連笑容給的也極為吝嗇。但是如果當他說起話來,旁人他也不理睬他的時候,他又會呆呆的,眼巴巴的看著你。這時候再傻的傻子和再幼稚的孩童,都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明明心里急切想要這么做,嘴巴里卻又打死不肯講出來,總是要旁人把這些都擺到面前才行。最開始,一定有人不想理他,因為誰都沒有必要去遷就對方,就像小機靈也有個很喜歡的人,雖然他很喜歡她,但是他卻又不想讓她知道,因為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喜歡了就能一直喜歡下去,若是據為己有,難免不會一拍兩散。小機靈或許做不出逼  迫自己妻子改嫁這種事,但他一定能做出不告而別這種事。

  每次絕音書凝望著這條紗巾,其實他的心里都在想著那個女人,這么一說,小機靈便很嫉妒他……因為他雖然有喜歡的人,但也著實很想知道被人喜歡是什么感覺,什么滋味。

  有人會問,若是一直在一起,為什么小機靈不娶了她?而她也不嫁給小機靈?那是因為小機靈從沒說過他喜歡,即便有很多話,當真是沒有必要說出口,但喜歡這件事,卻是一定要明明白白講清楚的。

  對方只需要他說一句話罷了,但他不肯講,不是太自信就是他太膽小……自信她一定會知道自己的喜歡,害怕一旦開口說了喜歡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喜歡下。

  如果感情是可以分勝負的話,輸的必然是小機靈,當然他也很是清楚自己的處境,從一開始他就輸了。

絕音書是因為那個女人,她的妻子叫做桃花,也喜歡桃花,但卻從未見過桃花,而他自己卻又是個顛沛流離之人,所以才逼  著妻子改嫁,嫁到了一個每年都會開滿桃花的地方。這樣一來,他若是有空,便會在桃花開的時候遠遠的見她一面。桃花總是在立春之后的驚蟄開,每年這個時候,絕音書都會去哪里,但是今年去了卻沒有見到人,因為他改嫁的妻子在去年冬剛下了頭場雪之際,就病死了。

沒人知道以后絕音書會不會再去,但是絕音書自己卻發現,雖然來了這里很多次,卻從沒有看清楚過這片地方,也沒有再聞一聞桃花。“我也一把年紀了,從她改嫁后過了差不多三十幾個年頭,這三十多年全文免費閱讀就在我的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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