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未全然升起的時候,華濃已經來到了劉睿影的屋門口。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時,劉睿影正好打開了房門。
“收拾好了?”
華濃點了點頭,本也就沒有什么好收拾的。
除了手上提著那把殘破的劍以外,空無一物。
兩人下了樓去,金爺等人似是還未起來。
大廳中空空蕩蕩的,就只有老板娘一個人坐在小火爐邊煮茶。
“你倆起的真早!”
“對于沒睡覺的人,不能用早起這個詞。”
“我以為近來只有我睡不好覺,沒想到你這般年輕小伙子也會失眠。”
“沒心事的時候,當然能睡著。如今便識愁滋味,哪里還能那么輕松地一覺到天明?”
“是了是了,劉省旗可是大忙人……跟我們這樣的閑散小民不同。”
老板娘打趣的說道。
手上按著一把蒲扇,正在不斷的扇動著爐火。
那爐中的炭,因為風的緣故,忽明忽暗。
像極了夜晚的繁星。
炭火和星光都是這般閃爍不定,但星光清冷,炭火溫暖。
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只不過自古的遷客騷人,看月詠星的詩詞佳句倒是留下了不少,但卻沒什么人去歌頌這默默燃燒帶來光明與溫暖的炭火……
劉睿影目不轉睛的盯著炭火,不知不覺的竟是有些出神。
“怎么,劉省旗沒見過爐子?”
老板娘問道。
“見過,只是從未細看過。”
這樣的爐子最早是在老馬倌的馬棚中見到的。
馬棚潮濕陰冷,一直到四月天,晚上睡覺時,卻是都需要點個小爐子放在床邊驅寒。
否則的話,一兩夜還好,日子久了,難免因為濕氣過重而腿疼腰酸。
但老馬倌的爐子著實有些簡陋……
一個生銹的鐵皮桶,沒有底子。
在距離地面三五寸的地方,裝了塊篦子,用來隔絕煤灰爐渣。
他燒的炭也是最劣質的殘次品。
既不烤肉也不煉鐵,何必用那樣昂貴的木炭焦炭?
能取暖就行。
老馬倌的火爐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放置的太久。
不然淤積的碳灰和爐渣就會把火焰都憋滅。
白日里醒著還好,一睡著那便就會忘記。
直到后半夜被凍醒時,才發現那爐子中的炭火已然熄滅。
最精致的爐子,當屬定西王霍望隨身攜帶的那個紅泥小火爐。
老板娘這個,介于老馬倌和定西王霍望之間。
外觀說不上有多么雅致,但總是比老馬倌那簡陋的生銹鐵桶要好得多。
“爐子本也沒什么好看的,只是好用,方便。煮一壺茶,若是還要去大灶臺那,就有點太麻煩了。”
劉睿影點了點頭,準備走到門外轉轉。
清晨的風,提神醒腦,尤其是對他這樣昨晚沒怎么睡的人來說,在此刻清涼比溫暖更加有效。
“不喝點茶?”
老板娘問道。
“太燙了,喝了犯困。”
“今天有奶茶。”
老板娘接著說道。
劉睿影聽說過奶茶,是一種奶和茶相互混合而成的飲品。
本是草原王庭那邊,家家戶戶的必備之物,不過在和平年代,五大王域和草原王庭通商往來頻繁,一些風俗習慣和特有的食物便也跟著一道傳了過來。
“奶茶好喝嗎?”
“牛奶好喝嗎?”
老板娘笑著問道。
“好喝!”
五大王域的西北地區,大多數人都是飲用奶制品的。
至于南方和沿海,因為地理條件的限制,豆漿和米粥反而更受歡迎。
至于中都城,則不偏不倚,兩邊各占一半。
“那茶好喝嗎?”
老板娘接著問道。
“要看什么茶了……除了花茶和綠茶以外,別的都不錯。”
中都城里最有名的幾家茶樓,劉睿影卻是都光顧過。
綠茶太講究時令。
一過了清明,就好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賤賣都無人問津。
花茶雖然一年四季都有,不愁供應,但劉睿影總是覺得這花茶泡出來之后香氣過于濃艷,有些刺鼻。
那些干枯花朵在茶杯中被沸水沖泡過后的樣子,也讓劉睿影極為厭惡。
看著那些五顏六色,干枯扭曲的花,就好像看著個一絲不掛的老女人一樣……
不會讓人有一丁點兒的歡喜,只能是反胃惡心。
劉睿影看到老板娘從爐子旁邊拿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顏色黝黑,外表平整。
繼而,她的袖中刀卻是伸出來半尺有余,一刀扎在了那四四方方的黑塊上。
“起茶你定然是沒有見過的。”
“這是茶?”
劉睿影不可思議的問道。
他從未見過如此大塊的茶葉,更沒有想到這世上竟會有一種茶需要用刀才能分割開來。
“這是磚茶。也算是個特產吧。再往南走鐵定是遇不到的……中都城里應該有,不過你得花功夫去找。”
“磚茶……名字倒是奇特。是震北王域的特產嗎?”
劉睿影問到。
“西北偏北。”
劉睿影略一琢磨,就明白過來。
這震北王域已經在五大王域的最北,西北還要偏北的地方,那不是就是草原王庭?
看那黑漆漆的一塊,劉睿影撇了撇嘴……
草原王庭能有什么好東西?
如此丑陋的茶葉,又怎么會好喝?
可是當老板娘用刀把磚茶起開后,用手掰成更小的碎塊丟盡滾水中時,一股濃郁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劉睿影從未聞到過如此強烈洶涌的茶香,仿佛這進入鼻腔的不是那看不見的氣,而是一種脂膏。
“這茶……真香!”
劉睿影吞咽了一口唾沫說道。
“煮奶茶必須要用這樣的磚茶,否則味道不對。”
老伴娘說道。
“為何它叫磚茶?香味如此濃郁,不能給他起個好名字嗎?”
“草原人叫它什么卻是不知該怎么翻譯,但據說發音和“轉”這個詞極為類似。再者說,這形狀不也和那“磚”差不多?一個名字而已,用不著那么講究。我反而覺得磚茶挺好聽的,起碼一聽知道是什么。青州府城里面的茶樓固然比不上中都城的,但你若是看看那些茶牌上花里胡哨的名字,保準也是頭大。偏偏去了那種地方,還不意思開口問,一問又顯得自己土俗。只能悶著頭瞎點,最后不好喝,也得死撐著面子咽下去,全當是給這茶道交學費了。”
竟是絮絮叨叨的和劉睿影說了一大堆話。
看得出,她是極為喜愛這磚茶無疑了。
“來了這么久,也沒聽說你這里有牛奶喝。”
“那你得看是誰住在這里。我哥每天早晨是必定要喝奶茶的,若是不喝,整個一天你就等著他一次次的發作那無名火吧。”
“我以為金爺嗜酒。沒想到,卻還這么離不開奶茶。”
劉睿影笑了笑說道。
“生活習慣,很難改。喝酒是為了性情,喝奶茶是為了生活。生活總是要排在性情前面吧?若是沒了生活,又哪里來的性情呢。”
這句話劉睿影聽來有些深刻,但當他細細的揣摩了一番之后,卻覺得自己好像沒能領會其中的真諦。
沒奈何,他卻也是跟初次進茶樓點茶的人一樣,不好意思開口去問,只能悶在心里。
“你生活可有什么習慣?”
老板娘忽然問道。
“我?到處跑來跑去的,怎么會習慣?習慣總是需要安定,需要時間才能培養的吧。”
他的確是沒什么習慣。
原先在查緝司中的生活足夠安定,也有不少閑暇。
可是他卻也沒能培養出個什么習慣來。
和大家伙兒一樣,按部就班的生活罷了。
擁有了習慣的生活,也可以說是一種境界,劉睿影恐怕還是活的太短,這種境界還沒有夠到邊緣。
老板娘把茶壺的蓋子完全打開,隨后朝里面加了兩斤牛奶。
袖中刀伸進茶壺里,不斷的攪動,讓牛奶和茶水更好更快的融合。
潔白的牛奶很快就沾染上了茶色,變得深暗起來。
奶香混著茶香卻是更加誘人。
以至于劉睿影已經忘記了自己想要到門口轉轉,吹吹那清涼之風的想法,一心一心的坐在這里等著奶茶燒好。
“你這袖中刀倒是不虧……除了殺人以外,竟是還有這么多用處。”
“放心,每次都洗干凈的!保證一點怪味都不會有!”
攪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袖中刀從茶壺中抽出,老板娘將其放到嘴邊,把刀身上瀝瀝啦啦的奶茶全都舔干凈。
劉睿影看的心里很是膈應……
如果這就是老板娘所謂的“洗干凈”的話,這奶茶再香,再誘人,他卻是也不想喝了。
牛奶放進去,煮的時間并不長,老板娘便拿了塊毛巾墊手,把茶壺從爐子上提下來,放到桌上。
茶壺剛一落桌,劉睿影就聽到下樓的腳步聲。
“金爺真是算得準!不早不晚。”
桌上擺了五只粗瓷碗,個頭不大,要比先前用來喝酒的,小了起兩圈有余。
“劉省旗也愛喝奶茶?”
金爺十分驚喜的問道。
能找到一個和自己有相同習慣的人,卻是比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更加困難。
不過擁有相同的習慣,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志同道合了。
“方才聽老板娘細細的介紹了一番,想嘗嘗。再加上這香氣著實誘人,在下也抵御不住。”
金爺大笑著走來,提起茶壺,給劉睿影倒了滿滿一碗。
隨后又把桌上其余的四只空碗一一倒滿。
劉睿影看著碗里正冒著熱氣的奶茶,湊近吹了吹。
著實是太燙了,很難一口就喝進去。
他看青雪青,文琦文,還有華濃三人也是和自己一樣。
沒想到,他們四人還在對這奶茶吹氣時,金爺卻是已經喝完了一碗!
此刻正圓張著嘴,朝外深深的哈了一口熱氣。
金爺喝奶茶竟是也跟喝酒一般模樣。
不過酒沒有溫度,奶茶畢竟滾燙,劉睿影實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喝下去的。
難道金爺的嗓子竟是鐵打的不成?
“劉省旗,這奶茶就要一鼓作氣!哪怕是溫熱都會讓其失滋味……若是全然放涼,那更是滋味全無!還不如去喝井水呢!”
說罷,卻是又給自己倒了一碗,仰頭喝盡。
兩碗過后,金爺的額頭與鼻尖已經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要的正是這種通透的舒爽。
第三碗的速度,就沒有那么迅捷。
劉睿影同他一道,一口口的把自己手中這碗喝完。
“奶茶不但好喝,還頂飽。你們一人再喝上一碗,咱們一口氣趕到礦場都不會餓。”
劉睿影回味了片刻,覺得確實好喝,便又給自己加了一碗。
眾人喝完后,一壺奶茶只剩下個壺底。
牛奶和茶水混著茶渣,倒出來卻也影響口感。
金爺看眾人喝完,就起身朝后堂走去。
后面的小院兒中有個簡易的馬廄,五匹馬已經是整裝待發。
就在上馬時,青雪青看到華濃腰上的配劍,不由得噗嗤一下。
在她看來,這哪里是一柄劍 就連叫花子的打狗棒都不如……
青雪青雖然是刀客,但也用過劍,起碼知道劍不該是如此破敗的模樣。
飯館劉睿影的長劍,雖然很是古樸素雅,但終究是完好無損,光滑平整。
“青妹怎么了?”
文琦文上馬后靠了過來問道。
“文哥,你看那人的劍!”
青雪青低聲說道,伸手指了指華農的腰間。
這柄破爛的劍,文琦文早就注意到了。
以他的心性定然不會點破,更不會發笑。
只是現在青雪青這般說了出來,讓他卻是不得不解釋一番。
“青妹不要光看外表,有些東西它的凌厲,是看不出來的。”
文琦文說道。
“文哥的意思是,這柄劍很厲害?”
青雪青疑惑的問道。
劍當然分好壞。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下危州歐家的鑄造的劍,可謂冠絕。
華濃隨身的這柄長劍,也不知能不能算是劍。
沒有劍鞘不說,劍柄出也是用兩塊木頭隨意夾住,在用釘子釘牢。
看上去,似是連富家子弟的玩具都不如。
當然,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青雪青根本沒有見過華濃出劍。
但凡是見過他出劍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再輕視這把破敗的爛劍。
深知再度望向這把劍的目光還會變的恐懼,尊重起來。
卻是又敬又怕。
不得不說,這樣一把劍放在身上著實是有礙觀瞻。
就連劉睿影也問過華濃,要不要換把好劍。
可是卻被華濃一語回絕。
這樣的事,劉睿影也不好強求,也就只能隨他去了。
況且看著劍的樣子,也用不了多久。
待它破碎的那一天,華濃卻是不換也得換。
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永遠比勉強得來的好。
人生中大多數事都是無奈的,即便有條件去選擇,但往往還是會繼續將就。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沒有人愿意去輕易的改變現狀。
改變意味著重新適應,這是一件需要很大勇氣的事情。
而這種勇氣,大多數人都不具備。
充其量,也就是心里想想,過過癮罷了。
這般漫無目的的空想,讀書人們倒是給了它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憧憬。
憧憬的越多,實干的就越少。
想法太多,能力不夠。
就像一個不會用劍的人,就算給了他一柄絕世好劍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或許還是覺得,這柄絕世好劍,沒有他家的燒火棍子好用。
“劍沒有什么厲害之說,主要是用劍的人。”
文琦文說道。
“那文哥你是怎么知道,這人用劍很厲害的……”
青雪青卻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問題讓文琦文很難回到。
因為他著實不了解華濃。
不知道他是到底是一位厲害的劍客,還是一位有些怪癖的普通人。
可看到劉睿影對他很是器重的樣子,文琦文當然會選擇前者。
青雪青看到文琦文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選擇沉默,有些不滿意。
噘著嘴,雙腿把馬一夾,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華濃耳尖,自然是聽到了身后關于自己的議論。
但他卻毫不在意。
人厲不厲害不是說出來的,東西怎么樣也不是看出來的。
可他在心里卻暗暗下了決心,若是有了機會,定然要出一劍,讓這小姑娘開開眼。
“金爺,咱們鴻洲只有鐵礦?”
卻是開始請教起來。
“劉省旗可知道五金?”
金爺反問道,并沒有直面回答他的問題。
“金銀銅鉛鐵,可謂是五金。”
劉睿影回答道。
這些基礎的東西,他曾在查緝司的書塾中都讀到過。
書塾里的先生說,古時候把人分為十個等級。
從最高貴的帝王,到低賤的輿、臺,每一樣都不可缺少。
若是少了其中之一,這人倫綱常就會亂了套,社會的秩序也會變得動蕩不堪。
想要立身處世,就更談不上了。
而五金,卻是天地的饋贈。
一方面,以供給人們使用,另一方面,卻是也和這立身處世之道互相吻合。
五金中最為珍貴的,怕是千里之地中才會有一處能夠出產,再不濟也得八百里。
而最為低賤的,不但儲量龐大,產地也是處處開花。
就好似人中之王,萬里挑一。
但普通人卻是如過江之鯽般,如江河流水,滔滔不絕。
“沒錯,這天下五金中,黃金最為貴重,但產量也最為稀少。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黃金和鐵卻是這兩個在五金中最高和最賤的來那個樣東西,卻是能夠伴生。”
“伴生?難道鐵礦和金礦竟然會同時出現?”
“這不是絕對,只是有一定的幾率。金子單獨的出現的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這人欲念使然。若是發現了鐵,定然要在周圍仔仔細細的尋摸一遍,看看有沒有金子。畢竟這金子比鐵的價格可是高了將近一萬六千倍。”
劉睿影點了點頭。
他雖然沒見過金礦和鐵礦,但對金鐵二物卻是很熟悉。
查緝司中也有同期的伙伴,被擎中王抽調到善金局當差。
那里可是天下五大王域內最大的冶金處。
劉睿影聽他們曾說起過在善金局內的見聞。
這金子一旦融化冶煉成形狀,卻是就再也不會發生改變。
這一點和銀子不同。
白花花的一只,入了爐融化時,不會產生損耗,也沒有花火璀璨。
但金子入爐,爐旁的風箱每拉動一次,就會出現一片金花閃爍,火燒的越是猛烈,這金花出現的次數就越多。
每一閃,損耗的都是一點點黃金。
這便是冶金十分得其八的原因,如此也讓黃金變得更加珍貴。
“鴻洲的鐵礦附近,可有金子?”
劉睿影問到。
“目前還沒有發現。這五金都是天地的造化。什么該出現,非人力可及,卻是也強求不得。”
“金子多的地方,應當是在平南王域和安東王域。那邊的金子很奇怪,全都都是單獨出現的,周圍沒有鐵,也沒有任何其他的礦藏。只有一種被當地人叫做“伴金石”的廢料。采礦的人沿著礦脈處選好位置,一口氣深挖下去十多丈,就能看到一種褐色的石頭。聞上去還有股子焦糊味,就像是用過一次的木炭一般。只要找到了這種石頭,那便可以開始喝酒慶祝了!”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耳子會打洞。我以為這與金子同生共長的東西,也應該十分珍貴才對,沒想到卻是一文不值。”
劉睿影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劉省旗倒是有些偏頗了……雖然現在這世道上大家都是這么認為的,可我卻總覺得老天爺不會無緣無故的創造出一種東西,讓它靜靜的躺在金子身邊,就是為了讓人們有朝一日發現金子的時候將其丟掉。”
“金爺的意思是,這“伴金石”還有別的妙用?”
“到底有什么用處我也說不好……只是覺得不該這般一無是處才對。天生我才必有用,若是但真這“伴金石”一點用出都沒有的話,那天為何又要生出它呢?豈不是多此一舉?”
劉睿影想了想,這番道理倒是不錯。
但物和人不一樣。
人有思想,還能付諸于行動。
物則是就那般老老實實的呆在原地。
尤其是礦藏,深埋于土地之下,萬年不變。
就算是它們也有思想,想要有所作為,卻是也不可能。
不過劉睿影知道一種叫做試金石的東西,本來也是存在于河溝里無人問津的破爛,可當金子出現以后,這種石頭頓時就變得吃香起來。
有些試金石大如車斗,有些小如拳頭。
把它們放入鵝湯里一滾,就會變得烏黑油亮,仿佛刷了一層漆一般。
至于這試金石到底是怎么個用法,劉睿影卻是不知,只是從書上看到過而已。
但這么一想,他卻又覺得金爺所說不錯。
現在人們覺得那伴金石沒有任何用處,不和早先的人們對待那試金石的態度一樣?
不是沒有用,只是沒到能用上的時機罷了。
若是有一天,當真發現了這些伴金石的妙用,它們不見得就會比黃金廉價多少。
起碼一塊上好的試金石,甚至可以高過黃金的價格。
“金爺還是有遠見!單憑這對‘伴金石’一物的見地,想必也是天下罕有。”
“這哪里算的上什么見地啊,只不過是些想法,空談罷了。不過劉省旗,我也不瞞你說,這‘伴金石’我還真收了不少存在府里的地庫中。價錢便宜,但說不定有朝一日就能派上用場,有備無患。”
“遠見不是人人都有。更重要的是支撐自己遠見的實力。像我現在,也愈發覺得這‘伴金石’或許有大用,不過在下卻是沒有實力像金爺這般的大手筆。”
劉睿影笑了笑說道。
“唉……我也是有些著急了。有實力的壞處就是敢想敢做,但一著不慎,往往又會落得個滿盤皆輸……”
金爺嘆了口氣說道。
“難不成金爺也有打眼走錯路的時候?”
劉睿影覺得金爺方才那句話說的極為動情,并不像是一般的感慨之詞。
“當然有了!那時我剛來礦藏不久。恰好遇上了狼騎犯邊。要知道,做這鐵礦生意,最喜歡的就是打仗。老百姓一年到頭能用得了多少鐵器?打一口鍋,指不定用刀孫子那一輩兒還是好的。只有打仗的時候,軍隊需要的打造海量的兵器、甲帳、箭矢,就連那些戰馬,不也是需要四只馬蹄鐵?我趕上了那好時候,一邊給震北王域和定西王域賣著鐵礦,一邊想辦法搞到了可以煉制兵器的文書。”
五大王域雖然允許個人開采礦藏,但卻不能私自鑄造兵甲,一旦被發現,等同于造反,是要掉腦袋的重罪。
但在戰時,這一條律例卻是變得模棱兩可,可有可無起來。
主要是官營的箭械局,兵械局沒有那么多的人手。
畢竟無人可以預測這戰事的大小,以及持續時間的長短。
這時候,像金爺這般的礦主,就是官家首選的合作對象。
箭械局與兵械局會給金爺下發相應的許可文書,金爺便可以開始鑄造箭矢與兵械。
當然,所有的成品出爐后,一律都要賣給官家,不得有任何私藏。
雖然價格被壓的很低,但剩在數量龐大。
一套甲裝即便只能賺上數錢銀子,幾萬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更何況能有本事弄到這種文書的,可都不是普通人。
很多眼熱的人想要來分一杯羹,就算是說爛了嘴,跑斷了腿,也沒有任何用處。
劉睿影只知道金爺是靠著鐵礦發家,卻是沒想到他實際上發的是戰爭財。
“盛世黃金,亂世古董,這句話想必劉省旗也很是熟悉。”
劉睿影點了點頭。
太平盛世古董的價值高,混的時候黃金價值高。
在戰爭年代,多儲備黃金是富戶們最明智的選擇。
因為其他的任何都會因為戰亂貶值。
古董之類的東西在那個時候就更不值錢了!
或許傳了一尊三百年的青銅鼎,還不換不來一碗大米粥。
“我也是本著這般想法,所以從安東王域買了許多黃金,沒曾想,卻是被騙的血本無歸……”
金爺苦笑著說道。
“這……黃金還能造假?”
“黃金不但能夠造假,造假的手段還極為高明。不夠能給黃金造假的人,也都是些狠角兒!劉省旗,你知道黃金中只能摻入什么東西嗎?”
劉睿影定然是不知,只得一臉迷茫的看著金爺。
“黃金中只有一種礦藏可以摻入,就是銀子!”
“銀子?可摻入了金子,不也是十分貴重?”
“銀子雖然比鐵值錢,但相比于黃金來說,就便宜的太多太多……我買來的那一批金子,每一兩,足足都摻了三成銀。”
金爺伸出手指比劃道。
雖已時隔多年,但再提起時,還是覺得有些痛心疾首。
“那這些金銀最后是如何去處?”
劉睿影關切的問道。
這是他不曾了解,不曾觸及過的方面,著實勾起了興致。
“要想除銀存金的話,就要將這些雜金全部打成薄片。而后讓工人用剪刀一點點的剪成碎渣狀。而后燒一大鍋沸水,把這些碎渣全部都丟進煮過一個時辰。撈出來之后,趁著熱氣,把這每塊都用泥土涂包裹住,一定做到密不透風。就這樣放在陰涼處,靜止個大約三天兩夜的樣子,連帶著泥土,全部丟盡熔爐里煉化,這樣其中的銀便會被泥土所吸收,金水自然而然的流出來,這才是最本質的金。”
“時間萬物果真不可思議,竟能產生如此奇妙的變化……”
劉睿影自語道。
“那些被泥土吸附了的銀子怎么辦?可是有辦法也把他們弄出來?”
“辦法倒是有,但出力不討好。教訓已經吃過了,也就隨他去了。旁人覺得我改了姓氏,是為了避嫌。況且“金”和“青”也是諧音。但實際上,我換了本家的姓氏,卻是為了讓自己牢牢記住那次的教訓。”
劉睿影卻是根本沒有想到,金爺的這個“金”字竟然有如此曲折復雜的來歷。
最開始,當老板娘告訴他金爺這個人時,劉睿影覺得是因為他礦主的身份,多金,旁人便以此為依據,給他取了個頗為響亮的外號。
后來聽說了青府的往事與糾葛,便自然而然的認為金爺是在逃避。
結果到頭來,劉睿影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金爺的格局。
他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土財主,也不是個為了躲閃寧愿拋棄一切又改頭換面的人。
一個簡單的姓氏,卻凝練了金爺一段刻骨的往事。
不由得,劉睿影對金爺卻是有些敬佩起來。
正在他沉思時,金爺的胯下的馬忽然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他背對著眾人,似是在極目遠眺。
金爺的目光凝視了片刻后,展顏一笑。
“劉省旗,你的嘴莫不是開過光?”
“此話怎講?”
金爺沒有回答,馬鞭一揚,指了指前方。
劉睿影皺眉瞇眼一看,那人不正是小機靈?
天下間機靈的人很多,但若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動彈,卻是根本看不出機靈與否。
這一點,唯有小機靈不同。
他即便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發呆,那股子機靈勁兒卻是也能抵得過礦場上的風沙,撲面而來。
“他這一走又是三天?”
“算上今日的話,卻是三天半了!以他的身法,就是按震北王城也能溜達兩個來回。”
金爺說到。
眾人按馬徐行,一步步超其走去。
待離得近了,小機靈這才轉過身來,沖劉睿影和金爺招了招手,嘴里還打了一聲響亮的哨音。
結果眾人座下的馬,聽到了這哨音后,卻同時撒開四蹄,飛奔開來。
無論怎樣拉扯韁繩卻是都無濟于事。
“怎么樣,這幾匹馬我馴得還不錯吧?!”
在距離小機靈只要半丈之遙的距離時,他的口中再度傳出一聲哨音。
五匹飛奔的馬,頓時原地駐足,鼻孔中冒著粗重的喘息。
“你什么時候馴得馬我都不知道。”
“其實我也沒有馴……只不過我在你妹妹那里的幾日里,每天晚上都給他們吃新鮮的胡蘿卜。而且是邊吃邊吹著口哨。也就那么幾天的功夫,這些畜生卻是就習慣了。方才聽到我的哨音,以為又有胡蘿卜吃,那還不朝著我這里狂奔?”
繼而從懷里掏出了五根新鮮的胡蘿卜,挨個塞進了馬兒的嘴里。
青雪青臉色煞白……
顯然是剛才胯下的馬兒不收控制的狂奔而嚇的不輕。
好在文琦文一把扶住了她的肩頭,不然青雪青非從馬上一頭栽下來不可……
金爺和劉睿影翻身下馬。
見到了小機靈,自是要寒暄幾句。
“這三日你又去了什么地方?”
“震北王城。”
“金爺,看來你的嘴也是開過光的!”
劉睿影笑著調侃道。
“可發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小機靈卻是伸出右手食指,對這二人搖了搖。
金爺和劉睿影都有些失落……
小機靈不肯說,那就算要了他的命,也決計不會吐露半個字。
“震北王城里倒是一片祥和,但我回來的路上卻是看到了件很好玩的事情!”
青雪青被文琦文攙扶著下了馬。
一聽說小機靈有好玩的事情,她卻是立馬湊到了跟前,全然忘記了被小機靈戲弄的不愉快。
“什么事?快說說!”
從馬背上解下一個水囊遞過去,里面裝的是烈酒。
無酒不說話,這是小機靈的習慣。
小機靈打開水囊,痛快的猛灌了幾口,用袖子揩了揩嘴,這才意猶未盡張嘴說道:
“十幾個大老爺們尾隨著一輛馬車你們覺得好玩嗎?”
小機靈問道。
“不好玩……”
金爺和劉睿影異口同聲的說道。
“十幾個大老爺們尾隨著一輛坐著姑娘的馬車呢?”
小機靈接著問道。
劉睿影和金爺相視一笑,故事到這樣才算是有趣了起來。
“十幾個不是五大王域的老爺們,尾隨著一輛有三個姑娘的馬車,是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他們并不是劫道的強人,也不是那三位姑娘的隨從。但就是這般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馬車停,他們停,馬車動,他們也動。”
小機靈又喝了幾口酒說道。
“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是五大王域之人?”
劉睿影卻是一下就捉住了重點。
“憑借他們的舉止,以及腰間的彎刀。”
“那彎刀怎生模樣?”
劉睿影問道,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與悸動。
“比一般的彎刀刀身要寬闊很多,刀劍高高的翹起,都可一做個倒扣了!”
小機靈用手比劃這說道。
劉睿影卻是越聽越心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在哪?”
語調都因為他迫切的感情而有些顫抖。
“離這兒不遠……看方向好像也是朝著礦場來的。若當真來的話,估計再一天的光景就能到。”
小機靈思忖了片刻說道。
“劉省旗可是發現了什么?”
金爺問道 他察覺到了劉睿影方才的異樣。んτΤΡ://ww.ΗΝgㄚùe㈧.℃ǒΜ/
“小機靈方才說的那把彎刀,我見過。如果所料不錯的話,那人就是靖瑤。”
要說像現在在西北地面上最響亮的名字,不是震北王上官旭堯,也不是定西王霍望,更不是孫德宇,晉鵬,月笛,劉睿影之流,而是靖瑤。
消息稍微靈通些的人,都已經知道這次震北王域四百萬兩邊軍餉銀被劫奪的始作俑者,就是這位草原王庭的部公,靖瑤。
“當真如此的話,真不枉費劉省旗的一番辛苦。不過靖瑤等人為何會跟在一輛坐著三個小姑娘的馬車后面?”
小機靈攤了攤手,表示不知。
金爺沉默了片刻,開口邀請要機靈一同去礦場轉轉,但小機靈卻是一口回絕,他要去的地方是金爺的府上。
按他的話說,這三天就沒吃上一頓安穩飯,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不過金爺和劉睿影卻是心知肚明。
小機靈無非是饞酒罷了……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 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實習寵獸飼養員。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星星閱讀app大神奕辰辰的邊月滿西山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