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廢物了吧!我血界幾萬年來何曾有過這么垃圾的貴族!”
“他也配叫貴族,不過是一個卑賤的雜種罷了。”
“噓,小聲點,他身體里可流著至尊的血。”
“至尊血脈又如何?你看他可有一點點至尊的樣子么?都已經成年了竟然一點血脈之力都沒有,這種人活著就是對我血族的侮辱!”
“就是!沒有能力,還沒有一點點骨氣么!你看他趴在地上像個死狗一樣,有種的站起來啊!”
無窮無盡的嘲諷回蕩在耳畔,一時間,墨嵐有些恍惚,自己究竟為什么會走到今天。
以血液為食的種族是為血族,血族所在之界是為血界。
血界之中,千萬年來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在血月升起的夜晚,古老的純血帝王將再次重生,他的體內將流淌最為尊貴的血脈,并在百歲之際,開啟血界新的萬世繁榮。”
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墨嵐,就被認為是這傳說中的至尊帝王。
那一夜天升血月,整個血界開始拼命尋找那個隱藏在某個角落的純血帝王。五年后,年僅五歲的墨嵐在血界荒野被人發現。
他流淌著最為尊貴的黑金血脈,誕生在那個血月升起的夜晚,和那個傳說是那般吻合。
唯一例外的是,墨嵐,他竟然是混血。他絕美的瞳孔一黑一紅,和體內的血脈是那樣的不般配。
身為血族,生以血脈定尊卑。在沒有純血的數萬年間,黑金一族凌駕在所有的下、中、上位貴族之上,被稱為“貴族中的貴族”。
黑金貴胄,有資格蔑視以及凌辱任何低級別的血族,揮手間萬骨鋪路,視人命如草芥。
只不過,如今黑金貴胄,只剩下血界界主墨淵一人。
而這黑金的唯一一人,拒不承認自己曾經和人類有染。
可是,血脈是無法偽裝的。小小的墨嵐,體內確實流淌著黑金一族的鮮血,這血液濃黑如墨,腥香四溢。
怎么看,都和那傳說里“最為尊貴的血脈”相符。
于是,雖有疑問,墨嵐終究還是留在了黑金的府邸。畢竟是傳說中的孩子,畢竟流著黑金的血脈,就算是血界最為不恥的混血,只要他足夠強大,也能夠得到眾人的敬仰。
血族,就是這樣干凈簡單的種族,強者為尊,如是而已。
然后,那傳說中的“百歲之際”,終于到來了。
血族兒郎百歲成年,貴族子弟都會在成年之際參與成年考核,只要能在考核中掌控自身血脈力量的百分之十,也就是達到血脈掌控一成境,就算考核通過。
因為沒有純血在世,血界勢運傾頹已久,遠遠落后于天界和魔界,甚至連人界都越發不如。
墨嵐的身上寄托著無數血族“萬世繁榮”的美好愿景,有太多的人迫切的希望純血回歸,帶領他們走出再塑輝煌的通天大道。
可是墨嵐,失敗了。
別說一成境了,百歲考核到來的時候,墨嵐甚至無法掌控一絲一毫的血脈之力。考核的第一關,就鮮血淋漓倒在試煉門前。
然后,墨嵐就聽見開篇的那些話。
呵,站起來?
難道他就不想站起來么?
難道是他愿意這樣日復一日的憋屈的隱忍的么?
難道是他希望被那些本不該被放在眼里的渣滓們奚落的么?
難道他就沒有黑金貴胄深埋于血脈之中的高傲和不可一世了么??!
但是,他又能怎么樣?
身為武器,心為利刃,身為黑金血脈唯一的傳承者,墨嵐連尋死的資格都沒有。
即使是他不自量力的以身赴死,也最多不過被宵小之徒嫌棄成懦夫一個。黑金一族繼續以唯一一人的悲哀境地茍延殘喘,隨時面臨著被滅族的風險。
一百年來,這樣的孤單,這樣的絕望,又有誰能理解?
他聽見無數人恨鐵不成鋼的沖他大喊:“站起來啊!”而那些人,其實原本是支持他的。72文學網m.72wxa
但是墨嵐卻給不了他們希冀的結果。
沒有像墨嵐一樣絕望的趴在地上,又如何去懂得一個“站起來”對那時的他而言如何難于登天。
即使骨斷筋折,即使筋骨盡碎,墨嵐都想憑著那一口悶氣站起身來,在億億萬萬的血族面前站起身來,肩扛著黑金貴族的榮耀站起身來。
但是又有誰知道,那個時候的他,卻已經完完全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每一縷肌肉都在哭喊,每一滴血液都在顫抖。縱使他有著天大的意志力,又如何能驅動一個已經完全失控的身體?
沒有人知道,墨嵐有多么想證明自己。
他有多么想用黑金貴族應有的實力,將那些輕蔑的俯視他的血族狠狠地打翻在地上。
他又有多么想挺起胸膛來站在他父親的面前,洗刷他眼中的憐憫和失望。
但是,墨嵐終究是什么都做不到。
黑金血脈,被稱為墨血,原本是可以掌控的。
不成型則如綢帶霧靄繚繞周身,成型則鋒銳無雙,大殺四方。
墨嵐的父親,吸血鬼最高統治者墨淵界主,傳聞在十歲的年紀便可以血液化劍雨殺敵于千里。
而墨嵐作為那血界之中高高在上數萬年無人動搖的血界界主的唯一后代,在已經成年的今日,卻連將流淌出身體之外的血液收回的能力都做不到。
墨嵐的存在,愧對于黑金種族,愧對于整個血族。
那一天,不只是他的力量,甚至于他的尊嚴,甚至于黑金貴族的榮耀,都已經被徹底的否定了。
漫天的嘲諷聲中,墨嵐的父親終于面無表情的在看臺上站起身來,他失控的身體已經無法抬起頭來看到父親的面孔,只有那冰封萬里的冷漠判決在耳畔響起:
“你已經不配再居住于黑金府邸,即日起,放逐于荒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