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赴死。”
尸鯤之上,教書匠突然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在顫抖,整個身體也在顫抖。
“因為這件東西?”
呂神靚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她讓王離控制著尸鯤盡可能的往高處升去,但即便如此,在東方邊緣四洲,此時還根本無法看清那件龐然大物到底是什么樣的東西,只是覺得它異常明亮。
“我不知道。”
教書匠莫名的悲痛起來,他搖頭說了這一句,但似乎覺得說的不夠貼切,道:“可能是因為赴死的就是像我這樣的人,所以感同身受。”
“什么意思?”異雷山的修士們當然無法感同身受,但他們心中也都充滿了極為不祥的預感。
“為什么要赴死,是感覺不赴死也會被發現,被殺死?”沈空瞾的聲音響起。
“是。”教書匠異常艱難的吐出了一個字。
“這件東西,難道可以改造和控制你么?”王離瞇著眼睛看著那發亮的龐然大物,腦海之中也涌起強烈的直覺。
“我不太清楚。”教書匠看著王離,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但這件東西給我的感覺,似乎就是帶來毀滅。”
“這么說也講得通。”呂神靚聲音微寒道:“這人既然當年暗中設定了隱藏模式,那這件東西,恐怕就是他用來控制NPC的基站。如果沒有任何的意外,這個基站可能應該輕而易舉的改造和控制所有具有隱藏模式的NPC,所有這些NPC就會成為他控制整個修真界的小型基站,而且是移動能量基站。”
“但是很明顯出了意外。”王離深深皺起眉頭,道:“在他激發隱藏模式之前,就已經有很多脫線者。”
“所以如果將這個東西看成是強大的基站,那不管三圣是用什么方法逼得它現身,那在它能夠重新起作用之前,就必須將它擊潰,否則它的確是毀滅之物。”沈空瞾緩慢卻清晰的說道:“現在最大的可能,是所有正常的激發隱藏模式的NPC或許對于這人而言都算是在掌控的范圍內,他需要通過這個基站,來界定和區分所有不在他掌控范圍內的脫線者。”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呂神靚、王離和沈空瞾三個人同時得出類似的結論,就往往意味著這東西已經八九不離十是這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看到了那道沖天而起的黑煙。
滾滾的煙柱,沖到龐然大物的底部。
教書匠的眼中多了很多說不清楚的情緒,“如果這個人勝了,它會徹底改造世間。我不知道它到底要做什么,要怎么改造世間,但我現在感覺得出來,之前我們存在的地方會被抹去,會被重新造物。對于這個人而言,這可能真的只是一個游戲,但對于我們而言,哪怕只是一個走不出去的小漁村,也是我們的天地,是我們真實的人間。”
他說完這幾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有些悲哀。
因為他覺得相對于這個人而言,他和酒鬼以及諸多的修士,渺小的就像是螞蟻,他們渾渾噩噩的活著,他們生存之地,對于這個人而言,就像是一個隨時可以一腳踩掉的螞蟻窩。
但在下一剎那,他臉上的悲哀神色卻是變成了慘烈和決絕。
異雷山的絕大多數修士驟然驚呼起來。
教書匠抬首寫字。
“殺!”
他只是寫了一個字。
在所有異雷山的人對他的印象里,即便教書匠的實力十分駭人,道符隨意書寫,但他給人的感覺卻總是很有禮,很低調,甚至很怯弱。
他很少有那種戰意繚繞或者殺意繚繞的時候,甚至他出手時都往往是遭遇強敵被逼無奈。
但此時,他殺意盎然,他的所有精氣神,似乎在這一剎那化為了殺意。
只是一個字,卻像是有千軍萬馬,無數刀劍在空中形成。
只是一個字,他便似乎告訴那人,要么我們殺了你,要么你殺了我們,別無二途。
嗤的一聲裂響。
這個字陡然豎起,就像是變成了一道扁平的刀鋒,以驚人的速度撕裂虛空,朝著高空之中飛去。
當黑色煙柱沖擊到不斷降落的龐然大物的底部時,它就已經開始大放光明,它似乎已經感覺到這些人抵抗的意志,而當這個字出現,撕裂虛空的剎那,它仿佛感到了新生力量的強大,原本只是靜寂往下沉降的它居然緩緩的轉動起來。
極高的高空之中同時出現一聲裂響。
明亮的晶光不等這個字真正威脅到它的本體時就已經做出了應對,大量的晶光落在這個字上,空中就像是有兩條天河陡然撞擊在一起。
轟的一聲巨響,無數白茫茫的精氣和光線在空中鋪灑出來。
王離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的目光微微閃動,天空之中驟然出現了無數的雷光。
沒有任何的劫云,但無數的雷光就像是活物一樣不斷的形成,追逐著高空之中往下墜落的細微之物。
這些細微之物,便是許多靛藍色的微塵。
教書匠感到了死亡的威脅,他只覺得根本無法抵御這些靛藍色的微塵,但他沒有像那名中年文士一樣選擇自盡,因為在電光閃現的剎那,王離已經擋在了他的身前。
異雷山的許多修士癡癡的看著天上,他們就像是緊張的癡呆兒童一般,他們只覺得有非同小可的事情正在發生,但他們卻偏偏不知道正在發生什么。
他們感知不出那種靛藍色微塵的存在。
等到空氣里出現明顯的絲絲幽光,等到他們發現時,這些靛藍色的微塵已經降落。
王離一聲憤怒的暴喝。
他的身外涌起黑色的漩渦,這個漩渦夾雜著無數的異雷,將他和教書匠圍繞其中,然而他的防御,哪怕是他的身體都沒有起到什么作用,這些靛藍色的微塵似乎毫無阻礙的穿過了他道域的間隙,繞開了他的身體,落在教書匠的身上。
事實上在教書匠的身外,還有一層灰蒙蒙的陰雷在涌動。
無因圣尊說過,這方世界的元氣非陰即陽,無非是陰多一些,或是陽多一些,就像是藥劑的配比不同,這一層陰雷來自于呂神靚。
她施展的這層陰雷,就像是對王離的道域的另外一種屬性的補充。
然而這些靛藍色的微塵卻依舊毫無阻礙的穿過了她的陰雷。
在異雷山的諸多修士的駭然驚呼聲中,教書匠的身上響起沙沙的響聲,就像是有沙漏在漏沙。
與此同時,他的背后開始涌出一縷縷的血線。
教書匠看了王離一眼。
他覺得自己即將迎來死亡。
在這些靛藍色的微塵徹底改變他之前,他決定去死。
但就在此時,有兩個人沖了過來。
兩個人沿著地面奔跑,在此時就像是投石車投出的石頭一樣,飛彈起來,朝著教書匠和王離飛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