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之卷的力量,籠罩了倒懸海眼!
一縷雪白光華,在光明祭壇之上綻放!
靜立在寧奕身旁的棺主,感受著這股玄妙無比的虛無之力,眼中露出些許訝異……她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小子竟然能掌控時空。
這可是了不得的力量。
圣光開始回溯。
御敕符箓的時光長河,一點一點向著上沿流去……原先的畫面開始倒流,時之卷竹簡在寧奕神海內轟鳴。
最終御敕符箓的畫面,停滯在了“最初時刻”。
一雙纖手,分辟輝光。
時之卷再如何發力,都無法逆轉了。
“就只能到這了么……”
寧奕感覺到了,這是自己的極限。
光明皇帝的身上,似乎帶著極其強大的禁忌之力,杜絕了窺探者的念想……但僅僅是這副畫面,對寧奕而言也已經足夠了。
輝光之中,開辟符箓的手,甚是纖細……看上去很像是一雙女子的手。
難道說,當年大隋的開國皇帝,竟是一個女子?!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寧奕的所有心思,都逃不過棺主的神念捕捉。
此刻棺主淡淡道:“我也很好奇那位光明皇帝的身份……但僅僅憑借一雙手就下結論,未免有些草率了。”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此刻沾染霜雪的粗糙雙手。
寧奕有些哭笑不得。
光明祭壇就此熄滅輝光。
這張御敕符箓,則是被寧奕重新取了回來。
鐵律懸掛在大隋皇城之上,萬萬年來庇護著皇權安寧……而這張御敕符箓之內的神力,似乎已經在歲月的對抗中逐漸流失。
“這張符,可惜了。”
棺主道:“若重新煥發輝光,或許還當真有鎮海之能。”
寧奕笑道:“世上之事都是如此……萬物腐朽,皆有輪回。”
寧奕發現,棺主的神色陷入了深思之中,是因為自己方才的那番話?
他小心翼翼道:“棺主?”
“有些倦了……”
“我要重回風雪原了。”棺主揉了揉眉心,道:“這具肉身,我會抹去他的記憶……今日之事,不要對他提起。”
寧奕恭敬應下。
風雪纏繞,棺主說完之后,便不再留戀,撕碎虛空,兀自離開。
因為御敕符箓之故,這處極其狂暴的禁忌之地,對寧奕不再具有威脅。
倒懸海洪流繚繞。
一片寂靜。
寧奕捏著御敕符箓,安安靜靜站在光明祭壇的圣光中,他的面前什么都沒有,卻又好像什么都有。
寧奕緩緩抬首。
仿佛隔著萬年時光,與留下神跡的那人對視。
答應張君令的事情,他已辦到。
接下來,便是將符箓奉還,也將倒懸海底的發現告知。
北境長城,灰界地帶。
兩座天下分立對峙的這無數年來,灰界爆發了無數場戰爭,由于灰界的獨特規則,兩座天下的大修行者,年輕俊秀,都在此地施展拳腳,試圖取得一些屬于自己的東西。
然而今日。
灰界意外地平靜。
大月高懸,長夜死寂。
平妖司的巡守者,將巡守范圍擴大到了北上五十里,這已是一個極其遼闊的偵查地帶……當年洛長生與東皇決戰的寶珠山,已在視線中隱約可見。
“龍凰大人,仍然沒有發現。”
一位持令使者,駕馭飛劍,小心翼翼低空飛行,他隱匿氣機,同時將偵查妖氣的銅鏡星輝注入到最大,可惜一無所獲……這位持令使者已經感到頭皮發麻,這實在是無比詭異的一件事情。
灰界雖小,卻是兩座天下必爭之地。
今日……大隋北上巡守,越過和平地帶,竟然沒有妖修出沒?
妖族究竟是怎么了?
相隔近百里,官復原職的平妖司大司首龍凰,聲音凝重,道:“地字七號隊,繼續北上,一定要查清楚原因。”
斬釘截鐵的聲音從銅鏡中傳來,分散到十數人的銅鏡之中。
這是平妖司的傳訊法門,是由那位地位崇高的紫蓮花老先生所研制,平妖司大司首便以此來掌控天地玄黃四個級別的平妖小隊。
地之一字,已是絕對精銳。
這只小隊奉命,繼續向北方小心翼翼掠去,天海樓一戰中,大隋獲勝之后,妖族的確不再如先前那般活躍……可掠入這個深度,往常已被妖潮群起而攻之,今日竟然無比平安。
坐在北境平妖司主府的龍凰,心境頗不安寧。
“稟大司首……已抵達寶珠山。”
“如何?”
“仍是未現妖獸。別說獸潮,連一只妖靈都未曾看見,好似整座灰界……都被搬空了。”
龍凰陷入沉思之中。
妖族生靈,與人類有一個巨大的差別,啟靈之前,它們依靠蠻力本能而生,不具備智慧的妖靈……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些低階妖靈,是絕對服從高位者意志的奴隸。
灰界的異常,絕不只是偶然。
這很有可能……意味著一場巨大的陰謀。
龍凰下達了最后一條命令,“收隊。迅速回巢。”
而后她取出神火訊令,這枚令牌與北境將軍府聯系……她將平妖司今日捕捉到的異樣,直接告知那位執掌北境的大先生。
烽燧臺,火光繚繞。
北境長城蜿蜒數百里,猶如一條長龍,而在長龍膝下的那片碧藍大海,已經退潮……站在城頭向下望去,倒懸海枯竭之后,裸露出干枯破損的長城石壁,看似老舊,但事實上每一塊石壁都刻有古老符箓。
在修筑北境長城之初,便有一位天才陣紋師,替獅心王規劃好了這座奇跡之城的守御陣法。
那位陣紋師……便是元。
如今,數百縷飛劍劍氣,在北境長城的外壁壁沿繚繞,遠遠望去,極其震撼,像是夜空中搖曳焰尾的流星群落。
這些人,都是陣紋師。
北境長城的修筑,已不是一個秘密,因為這項工程實在是太過浩大……浩大到單單是陣紋師,就需要動用近千位,這些陣紋師十人為一組,百人為一隊,分別接過了不同繁瑣程度的陣紋修葺圖錄。
這份圖錄,自然是裴靈素從元的玉簡中拆解而得。
人力有時盡。
裴靈素再如何天賦異稟,也無法一人完成修筑北境的任務……而在沉淵的幫助下,這個浩大工程得以無比輕盈的施展。
丫頭拆解圖紙之后,按組別分派而下,她的任務量大大減輕,只需要負責教會這些陣紋師的領頭人,然后再細致檢查北境長城新陣紋的缺漏之處。
即便如此,依舊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忙得焦頭爛額。
連口喘息功夫都難。
“師兄,這些陣紋師……恐怕還不夠。”
千觴君推著輪椅,神色擔憂。
沉淵沉默不言。
是的。
如今北境長城,只有六百余位陣紋師,這些人都是很好的苗子,但那張北境飛升圖紙實在晦澀難明,即便裴靈素拆解開來,細細揉碎,那些人也很難咀嚼消化……這也就意味著,原先只需要兩三個人的任務,需要至少五人來完成。
想最快程度的完成北境工程,需要天都的幫助。
“這幾日快馬加鞭,請求加派陣紋師的帖文已經發了三封。”千觴嘆了口氣,道:“天都城至今還沒有回復,那位太子究竟是沒看到,還是看到了沒回復?”
沉淵君搖了搖頭。
“于情于理,他都幫了北境太多。”
其實……他反倒是最理解太子的那個人。
作為北境之主,北伐大計之下,有無數細枝末節的瑣事,需要分擔精力,做出決斷,滴水成河,集腋成裘,如果處事不夠纖細,那么弊端堆疊,反而會導致大業崩塌。
北境集全力修筑長城。
可天下有四境,并非只有一個北境。
太子要兼顧的,是整座大隋天下。
“大家都已經竭盡全力了,北境工程之事,慢一些,也能接受。”
沉淵緩緩道:“只是當前局勢來看……遲則生變,北境飛升之事,若是拖沓,則容易橫生裂隙。”
橫生裂隙。
聞言后的千觴君輕聲開口,“是啊……倒懸海已經枯了,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他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輕松,可這實在不是一個能讓人輕松的事情。
便在此時。
坐在輪椅上的沉淵君,腰間訊令忽然一顫。
平妖司龍凰的神念,從神火令中傳來……灰界的異樣,以及妖潮失蹤的訊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沉淵君這里。
長夜漫漫。
萬盞烽燧火光搖曳。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收起訊令,面色平靜。
他永遠都是這樣,圣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
千觴君好奇問道:“龍凰大司首的訊令說了什么?”
沉淵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收起令牌,端坐在輪椅之上,望向海的那一方。
目光遠眺。
黑夜長海。
大先生輕聲道:“妖族打過來了。”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像是一個玩笑。
但千觴的神色瞬間凝滯。
海潮轟隆隆席卷,沖刷著城墻,有低沉的轟鳴聲音在遠方響起,因為太過遙遠,飄渺地像是長天彼岸的號聲。
他很清楚……這不是玩笑。
正如遠方黑夜中席卷而來的海潮,那號角聲越來越大,以至于在北境長城城外修筑陣紋的陣法師們,回首望去。
狂風席卷,掀起千丈海潮。
金色潮水如一線天,緩緩推進,那是金翅大鵬鳥,妖族之中最善殺伐的王血一族。
“若白帝敢踏海而來……”
“我必請他葬身此地,有來不回。”
沉淵君雙手抬起,從腦后繞過,將紫貂尾抹額系上,黑色大氅在黑夜中燃起金燦火光。
他緩緩從輪椅上站起身子,背對師弟,面朝枯海。
“啟陣,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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