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春去冬來。
悠悠五載,白駒過隙。
對修行者而言,五載歲月,不過指間流沙。
西嶺道宗,太和山頂,下了一場大雪。
白雪皚皚,淹沒天地,山頂之上立著年輕的一男一女。
兩人立于大榕樹下,披著玄色大氅,沒有動用修為遮掩風雪,于是肩頭便罩了一層白霜。
“再過幾日,就是太和大典。”
年輕男子笑道:“玄鏡,恭喜你正式成為太和宮主。”
“還是多虧你的幫助……”女子無奈道:“不過這話怎么聽起來這么生分?”
谷霜望向玄鏡,忽然探出一臂,五指插入玄氅之中,出其不意地摟住女子纖腰,笑意盈盈問道:“現在呢?”
玄鏡驚呼一聲,俏臉通紅,沒有反抗,反而順勢摟住谷霜,將頭顱輕輕倚靠在男人胸膛。
她輕聲道:“天下太平,西嶺太平。我已經完成了父親的遺愿,這太和宮主之位,與我而言……也不過是個虛職罷了。”
谷霜也輕聲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師叔看到這一幕,會很欣慰的。”
當初寧奕斬殺李長壽,力排眾議,送玄鏡回太和宮,其實是一個頗具爭議的舉措。
那時候的玄鏡,不過十五六歲,如此年齡的少女,坐在道宗宮主的高位之上,能否擔此大任,將太和道場治理穩妥?
玄鏡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
“聽起來怪怪的,寧先生又不是死了……”
玄鏡頓了頓,道:“他只不過是閉關了而已。”
“是啊……師叔只不過是閉關了。”
谷霜輕聲重復,道:“五年了。”
“這五年……”
“玄神洞天的靜室關閉之后,就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玄鏡輕輕撫平谷霜胸膛衣衫褶皺,寬聲安慰道:“修行路長,五載歲月算得了什么?不過彈指一揮間……紫山的楚綃前輩,閉關快十年了,如今依舊未有音訊,生死在上,諸事皆小。”
“你說得在理。”谷霜輕輕吐出一口氣,笑道:“不說這個……說回太和大典,這幾日四境來賀,聽說西嶺三司的大司首在道宗忙得焦頭爛額,今夜可謂群星薈萃,這場晚宴,你難道不準備參加?”
“都說了……宮主之位,只是虛職。”玄鏡懶洋洋道:“你若不去晚宴,我又何必赴宴?”
“我呢,只是一個世俗的貪戀女子容貌跑到道宗做苦力的打工仔,登不上臺面的粗糙武夫。”谷霜笑瞇瞇道:“你跟我不一樣,你可是晚宴的主角,萬眾矚目的焦點。”
玄鏡臉紅地呸了一聲。
頗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也不知是跟誰學的,這廝越來越會油嘴滑舌了……跟當初見面時候的老實巴交形象,完全不一樣。
她站在太和山頂,看著大雪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道宗罕見的熱鬧。
這次太和大典……吸引了太多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大人物。
“我可不是主角啊……”
玄鏡長嘆一聲,她凝視著山下來來往往的車輛,眼神中不含感情,淡淡道:“只是一個太和宮主之位,又怎會吸引四境圣山,如此多的大人物?他們想見的……只是拔罪而已。”
羌山圣子王異。
天都昆海樓顧謙張君令。
劍湖宮的徐來。
珞珈山的師徒二人。
這些不請自來的大人物,不惜自降身份,也要來西嶺慶賀,原因很簡單,在這場太和大典上……道宗會依循規矩,出示三清閣內閣最珍貴的古器,并且由新任宮主進行挑選。
此為“選天命”。
“他們想看拔罪,那就讓他們看好了。”玄鏡平靜道:“大典之日,太和宮主即位甄選天命……我恐怕要讓他們失望了。”
拔罪劍。
道宗有史以來最鋒銳的古劍。
這把劍……被收錄在內閣珍藏,已經有十年之久。
上一次震露鋒芒,還是在天都城的蓮花道場。
“雖然我想過……拔罪會吸引很多劍修前來圍觀。但萬萬沒有想到,連珞珈山主都來了西嶺。”玄鏡沉默一會,道:“以她的身份,來西嶺道宗赴會,實在是太降身份了。”
谷霜沉思片刻,悠悠道:“師叔告訴我,當初蓮花道場一戰……對扶搖和周游先生二人來說,都是意義非凡的一戰。我想,扶搖山主來西嶺道宗,來觀看拔罪問世,應該也是睹物思人吧?”
五年過去了。
扶搖的實力更加深不可測。
有人說,她仍然是一介星君。
也有人說……她與沉淵君一樣,早已破境成為了涅槃數一數二的存在。
眾說紛紜,但無從印證。
大隋天下太平,妖族天下內亂紛爭,鳳鳴山割據長線,兩座天下……已經沒有值得扶搖出手的敵人。
如果沒有敵手,那么星君境和涅槃境,都失去了意義。
當聽到周游先生四個字的時候,玄鏡的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對于道宗而言,周游二字,乃是真正穩如泰山的名字,只可惜闔世太早,只留下無數遺憾。
十年過去了。
整座道宗仍在追憶著這位驚才絕艷的年輕道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