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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清陵雨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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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飄著小雨。

  天是陰沉的。

  油紙傘下,一朵顫抖的小白花,花瓣在風中飄搖,花莖被一只稚嫩小手緊緊握在掌心。

  小女孩的另外一只手,被一位母親握住。

  一大一小,站在墓碑前。

  還有一道高大身影,半跪在碑前,以袖子擦拭簡陋碑面的灰塵。

  郭大路淋著雨,肩背朝天,像是扛起了整座雨幕。

  他一只手極其用力,極其認真地擦拭碑石,另外一只手按壓斗笠,使得蓑條低垂下來,雨絲順延成線,滴滴答答落下。

  外人看不清這位漢子此刻的灰白面色。

  這里是清陵,距離甲子城不遠,就位于整座東境戰爭長線的核心要塞背面,地處郊外,一直以來,這里都是英士葬喪的墓陵。

  與中州天都的“長陵”一樣,東境官員以能葬入清陵為榮耀。

  于是東境戰爭爆發以來,這里便負責承載容納,每一位犧牲烈士的墓碑。

  風兒吹來,吹動小女孩的額發。

  “娘。爹爹在下面會覺得冷嗎?”

  鐘荔捏著白花,怔怔出神,忽然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碑石灰塵被郭叔叔擦拭干凈,露出了凹陷雕鑿的碑銘。

  “桃枝城黜陟使,鐘洵。”

  有那么一瞬間,鐘荔覺得自己回到了一年前,父親和娘帶著自己祭拜清陵的祖上,父親告訴自己,鐘家自祖蔭之上,便忠君盡義。

  滿門英烈。

  父親還說,這里的風是熱的,泥土也是熱的,英杰死去后的鮮血,會在地底滾燙流淌,滋養大地。

  但是她現在覺得好冷啊,風吹過來,涼颼颼的。

  最先清理墓碑的郭大路,沒說什么,擦完石碑后,只是默默替自己的至交好友擺了幾壺生前舍不得喝的好酒,便選擇悄然離開。

  離開前,他神情復雜看了一眼這對母女。

  小姑娘按照母親教導的那樣,叩拜墓碑,她安安靜靜的,像是一個瓷娃娃。

  女孩并沒有哭,叩拜之后,她用力揉了揉自己臉蛋,深深吸了吸鼻子,然后將自己從云州城摘下來的小白花放在墓前。

  鐘夫人跪坐在碑前,身子半倚著,像是倚靠在男人肩頭,手掌撫摸冰冷石碑,像是撫摸愛人臉龐,女人細碎說著家長里短的瑣事,說著說著,淚流滿面,與雨水混雜在一起。

  最后便是哽咽凝噎,起伏無聲。

  生死離別,對人來說,實在太過沉重。

  有些傷痛,時間會抹去。

  有些,則不會。

  對一個孩子而言,她可能還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她已經嘗到了永別。

  長大其實就是一夜之間。

  不是在哭的最傷心的那一天,而是在最傷心卻沒有哭的那一天。

  對于鐘夫人……鐘洵的離開,就像是剝奪了她人生一半的意義。

  此時此刻,像她們這樣,在清陵祭祀亡故至親的,還有許多許多。

  這場東境戰爭,打碎了無數美好圓滿的美夢。

  郭大路默默向著清陵墓陵最新規劃的園地走去,甲子城戰報已經傳遍大隋……中州遭遇了極其慘痛的傷亡,數萬的犧牲者,尸骨無存,清陵留下了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卻沒有留下遺體。

  “站住。”

  一位黑甲禁衛攔住了郭大路“請展示官職令牌,此地乃是清陵要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戴著斗笠的男人站住腳步,他摘下斗笠,置于胸前,接著雙手抱拳,深深行禮,抬頭之時,露出一對清澈干凈的雙眼。

  郭大路真摯開口道“草民郭大路,并無官職加身,不知可否行個方便,我想進陵祭拜甲子城犧牲的‘宋凈蓮’先生。”

  云州城下。

  多虧凈蓮先生出手,救下自己一命。

  否則自己,鐘夫人,小荔枝,都要死在云州城頭……不僅如此,城外還有數萬難民。

  凈蓮先生是自己的大恩人,是東境戰爭的大英雄。單單是云州案一案,便拯救了數萬流離落難的百姓性命。

  “不好意思,我們不通私情,只按規矩辦事。”那名黑甲禁衛,心底嘆息一聲,緩慢而又堅定地開口,拒絕了眼前男人的請求。

  他其實看到了郭大路眼中的誠懇。

  這樣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他知道這條漢子沒有欺騙自己,是真正想要祭拜凈蓮先生。

  但……清陵有清陵的規矩。

  “抱歉……打擾了。”

  郭大路有些失望,沒有強求。

  他轉身離開前,抿起干枯嘴唇,最后投去一個遙遙望向清陵深處的目光,露出了自嘲失落的笑容。

  凈蓮先生。

  無論如何,也不愿相信您會死在甲子城……如今,竟連祭拜的機會也沒有。

  可惜了自己準備的好酒。

  那名禁衛說得也對,清陵禁區若不加阻攔,祭祀凈蓮先生的可不止自己一位……到時候擾了人家清凈。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將酒壺重新按回腰側。

  “讓他進去吧。”

  一道很輕,但是很有力的聲音,在黑甲禁衛耳中響起。

  郭大路一陣失神,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身旁是何時多出了一位黑袍年輕男人的。

  黑甲禁衛顯然也嚇了一跳。

  清陵的山道很長,而且很是空曠,細密的雨絲漂浮在空中,而那個黑袍男人突兀出現……卻沒有給人違和感。

  好像是,他本該出現在這里。

  或者是,他早就來到了這里,比所有人都要早。

  他不是過客,其他人才是。

  黑甲禁衛一時恍惚,接著他反應過來,此人很有可能是擅闖清陵之逆徒。還沒來得及拔刀,便看到了一張身份令牌懸出,他壓下心頭狂震,雙手持刀舉過頭頂,無比恭敬低身行禮,同時沉聲高喝道“卑職參見大都督!”

  “不必多禮。”

  寧奕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望向郭大路。

  這個曾經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桃枝城淳樸漢子,的確與自己是有緣分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郭大路身上還攜帶著當年自己化名寧臣書生所贈的符箓,煉化命字卷后,對于虛無命數,寧奕始終保持著尊重的態度。

  這是一個好人。

  而且是一個命數很硬的人。

  “大……大都督?”

  郭大路整個人滯在原地,像是被雷霆砸中一般,他怔怔看著寧奕,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的年輕男人,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見過,但仔細回憶,卻又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過了一剎。

  他才反應過來,這位黑甲禁衛口中的大都督,是東境之戰大都督寧奕?!

  寧奕竟然會認識自己?

  只見那黑袍年輕男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胸口位置,道“那張符紙,還算好用吧?”

  郭大路呆若木雞,他摸向自己的符紙,望向寧奕,又望向黑甲禁衛。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此時此刻,禁衛是真的不敢說話了。

  這糙漢子看著像是老實人,干的可不是老實事啊。

  能認識大都督的,哪里會是一介草民?

  “放行吧。”寧奕聲音很輕,道“我與他同行。”

  “是……大都督。”黑甲禁衛哪里還敢再攔,只不過他面上始終留有難色,雖然側身放開山禁,仍然澀聲道“大都督,卑職接到通知,說是今日清陵甲子城園不可留有閑人。太子殿下會于申時入陵。”

說話之間,禁衛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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