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呼嘯!
眼前是無盡倒卷的流云,耳旁是刺骨凜冽的寒風。
一柄飛劍,劃破云海,向著極北掠去。
寧奕以“逍遙游”施展世間極速,帶著葉紅拂奪命狂奔,二人身后,是漫天妖氣,如海潮一般翻覆滾來——
北荒七位王爺。
還有孔雀道人。
兩撥妖潮,左右絞殺,同時追擊寧奕。
對他們而言,寧奕是一枚絕不可放過的“大道果”!
“死!”
一道怒叱,如炸雷般,在寧奕腦后響起。
寧奕回頭,看見禺狨王揮舞金燦長棍,一躍而起,將棍棒高高舉過頭頂,力沉山河砸來——
這一棍,讓寧奕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砸劍”的影子。
“來得好!”寧奕沉聲長喝,腳踩飛劍,倒掠而出。
拔劍!
細雪出鞘,化為一道銀白劍芒,自下而上地砸在禺狨王金棍之上。
“珰”的一聲。
顫音席卷八荒風云,震蕩方圓數里,兩位星君境界大修行者的交手,蕩開了數百圈星輝與妖氣。
竭盡全力,抵砸一棍的禺狨王,面色瞬間蒼白,接著一抹鮮血從喉嚨涌出。
好強!
這個年輕人族劍修,體魄氣血竟然比妖君還要旺盛!
“噗——”
禺狨王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被寧奕砸地倒飛而出,像是一枚斷線風箏,被另外一位妖王扶住,才勉強止住退勢。
寧奕并不戀戰,對他而言,殺死這幾位北荒妖王,也并不能改變局勢。
一擊砸中,立即后退。
細雪劍光鏘然回鞘,寧奕重新穩穩落在飛劍之上,他操縱劍尖,向著極北施展全力逃竄。
耳旁是葉紅拂略微顫抖的聲音。
“孔雀殺過來了!”
流竄在云海之上的一把纖細飛劍,像是無垠大海上的一朵潔白浪花,而在其身后,則是掀翻整座世界的磅礴海嘯……其中最為耀眼的,便是那朵飛掠如墜落隕石的五彩神芒。
孔雀道人神情陰沉,背后生出千絲萬縷的雪白光芒,直射穹頂,與“天海樓”遙遙對應。
遠遠看去,像是他在拽動天海樓前行。
但事實上,則是天海樓給予他加持,使他以一種比寧奕更快的極速追掠而來——
那道五彩神芒,不斷穿透云層,與寧奕的飛劍,距離“緩慢”拉近。
“人族宵小,還不授首?!”
磅礴雷音,穿透云層。
孔雀道人雙手抬起十指,凝結法印。
踩在寧奕飛劍上的紅衣女子,神情凝重,同樣十指抬起法印。
“去——”
孔雀神情陰冷,結下佛門神通“無畏獅子印”,頃刻之間,光芒大作,道人額首隱約有佛門青芒籠罩。
萬年之前,孔雀一族本就與佛門有緣,后來叛去東妖域,遠離大隋,但佛門神通卻不曾失去流傳。
虛空之中,青芒搭結,妖力凝化一頭青獅,向著寧奕飛劍撞去。
也正是這一刻,葉紅拂完成印法,她抬起雙手十指,十根玲瓏指尖被結印劍氣擊碎,血肉模糊。
紅衣女子抬臂拉扯出絲絲縷縷猩紅血氣,而這朦朧血氣之中則是縈繞肅殺劍意。
下一剎!
猩紅血氣凝化飛劍。
葉紅拂以自己的“生死道境”,演化將軍府的絕學“馭劍指殺”!
漫天血色飛劍撞向無畏獅子印。
針尖對麥芒。
從云海上空來看,寧奕駕馭的飛劍,像是被一個巨浪攔腰卷中,孔雀的獅子法印,直接將整柄飛劍,連同飛劍上的二人全都吞沒——
女子嘶啞的喝聲,也被吞沒。
葉紅拂竭盡全力,抬起雙臂,支撐著自己的血液凝化飛劍,不斷撞擊那枚青燦法印。
瞳孔之中,那磅礴青芒,越來越近。
“吼——”
獅子怒吼,吞天而至。
意識即將被吞沒的那一刻,一只手拽住她后頸,就如先前她拽著寧奕后衣領甩出孔雀殺決的畫面那般……
寧奕攔在葉紅拂面前,以后背硬生生抗住了整座無畏獅子印的綻放。
他悶哼一聲,指尖掠出一縷生字卷生機,制止葉紅拂繼續透支血液的愚蠢行徑。
生死道境,也不是這么用的。
再繼續下去……無須孔雀動手,她自己將煉干所有血液。
飛劍在一瞬之間下墜百丈。
“不要睡,醒過來!”
寧奕怒喝一聲。
這一道怒喝,動用了命字卷力量,直接震在葉紅拂神海之上。
恍恍惚惚的紅衣女子,頭疼欲裂,但緊接著便恢復清醒……她感受到了心臟飄溢而出的失重,緊接著便是劇烈襲來的增壓,飛劍以不可思議地勢頭調轉,劍尖直抵蒼穹,拔地而起,化為一道雪白長虹。
這抹細微到云海幾乎可以忽略的浪花,在被海嘯吞沒之后,倔強而堅強地鉆了出來——
站在飛劍劍尖,施展逍遙游亡命而逃的黑袍男人,咬著牙齒,撕扯一截黑色衣袍。
寧奕拽下一條袖袍,指尖抹過,將其淬煉成“神性腰帶”,在自己腰間狠狠栓系一圈。
他拔出細雪,沉聲道:“你來馭劍。”
“我來馭劍……”葉紅拂聲音虛弱,喃喃道:“會被孔雀追上的……”
“逍遙游跑不過天海樓。”寧奕抬頭望了一眼穹頂的雪白瓊樓,將那截黑色衣袍腰帶纏繞一圈,他讓出了劍尖的位置,“我馭劍,一樣會被孔雀追上。”
葉紅拂明白了他的意思。
寧奕已經拔出了腰間的細雪,雙手持握長劍,語氣變得平靜而又鎮定,“距離極北云海,還有一百里。這一百里,我來抗。”
葉紅拂接管了飛劍,她踩在劍尖上,寧奕則是用那截衣袍為紐帶,注入神性,以一個極其簡陋而有效的方式,將兩人牢牢地綁定在一起……從這個舉動便可以看出來。
這個家伙沒多少力量了。
星君境界的大修行者,還需要外力連接,才能保證自己不掉下飛劍。
微微一瞥。
葉紅拂看到了寧奕后腰被妖力貫穿的那道傷疤,無畏獅子印的殺意如附骨之疽,不斷向內滲透,黑袍被焚燒,血肉翻開,滋滋作響。
“寧奕——”
她惡狠狠開口,但因為受了重傷,以至于這份兇狠語氣,此刻聽起來也顯得軟綿無力。
“誰讓你替我擋的?”
寧奕笑了笑。
“別想多了。”他背對葉紅拂,輕聲道:“我們都是亡命之徒,把命壓在灞都的刺殺上。”
有些耳熟的一句話……葉紅拂一怔。
是她在北荒孤山說的。
“兩個亡命之徒,相互扶持罷了。”
寧奕將那截黑袍系緊,沉聲道:“只有你活著,我才能活下去。記住,接下來全力馭劍,不要再出手,生死道境留著以后回大隋殺人用吧……”
寧奕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把飛劍駛入云海,至于孔雀,還有那些煩人的雜碎,就交給我好了!”
葉紅拂催動劍氣。
飛劍易主。
失去了“逍遙游”的劍意加持,整柄飛劍的速度竟然沒有下降,寧奕有些訝異地回頭,看到了紅衣女子被劍意籠罩的半邊側臉。
踩在劍尖的一席紅衣,衣袍之中滲出滾滾劍氣,滾燙地像是一座熾烈大日,她并沒有聽從寧奕的建議,反而是換了一種方式催動“生死道境”,體內的鮮血被灼燒地沸騰起來。
飛劍狂暴地怒吼起來,被道境滲透之后,劍身轉變成為觸目驚心的大紅血色!!
寧奕有一種錯覺。
這個女瘋子,如果真的燃盡鮮血,可以劈死兩座天下的任意一位同階對手。
一柄飛劍,穿透云海。
漫天妖潮之中,寧奕持握細雪,他平靜注視著天海樓投射而下的金翅大鵬鳥,感受著鋪天蓋地的威壓妖氣將自己淹沒——
舉劍。
揮劍。
遞劍。
砸劍。
忘卻了所有的出劍,像是回到了年少時期一板一眼鑿砍木樁的時代,他四平八穩站在原地,眼中只有那個不動的敵手……葉紅拂燃燒鮮血,以生死道境催動的飛劍,平穩的就像是安樂城的府邸大地。
而孔雀,北荒王爺,金翅大鵬鳥,在寧奕的眼中,都逐漸失去了面孔。
一個一個,都化為了府邸小院里的木頭人。
禺狨王與寧奕對砸了九下,打到最后,妖身體魄被反震破開。
北荒白象王的板斧,被寧奕一擊砸劍打得寶器破碎——
孔雀王追趕上來,大日密印,明燈法印,熏香寶印,諸般神通,都被寧奕一劍一劍鑿砍劈開。
他像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樵夫。
而再精妙,再玄奧的神通,到了面前,也都淪為了普普通通的樵木。
一劍下去,支離破碎。
大道,規則,鐵律,統統破碎。
葉紅拂的鮮血燃燒到了最后,飛劍的速度開始陡降,妖潮將兩人吞沒,而寧奕的方圓三尺,則是形成一個完美無垢的大圓,劍意籠罩之處,妖靈撞擊則死,一觸則碎。
沉浸在忘我之境中的寧奕,猛地回過頭來。
他看到了一張蒼白沒有血色,極其憔悴的面孔。
那個駕馭飛劍的紅衣女子,氣若游絲,幾乎快要墜下飛劍,僅僅憑借一縷意念,支撐著飛劍“緩慢”前行。
如果不是那條神性浸染的腰帶,葉紅拂已經墜下飛劍,被妖潮吞沒。
“極北……云海……”
葉紅拂嘴唇干枯,喃喃道:“到了……”
飛劍的遠方,就是被稱為極北禁地的云海……億萬云霧蒸騰繚繞,如穹頂大澤,深不可測。
寧奕神情怔住……他感受到了白骨平原的呼喚。
心中的困惑,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空之卷”之所以會將寧奕帶來這里,是因為它在這里感受到了召求……
最后一卷失落的古卷。
因果卷。
(今晚還有一章。大概在12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