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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真神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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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奕來到天啟之河河畔。

  他在心中試探默念了幾句元的名字。

  沒有回應……

  寧奕直接縱身躍下。

  天啟河水蕩漾微波,波光如鏡。

  這面大鏡映襯世間萬物……但寧奕躍下之后,大鏡倒開又閉合,將這襲黑衫徹底吞下,從湖面外看,鏡子倒映的世界絲毫未變,只不過少了一人。

  下沉。

  下沉。

  再下沉。

  寧奕屏住呼吸,并沒有動用避水符,他在河水之中浸泡下潛,片刻之后,便察覺到四周顏色變了……一條條游魚映射彩光,天啟河底猶如神門驟開,四面八方的水流不知何時消散,從唇邊溢出的水泡仍然鼓蕩,但是已經可以自由呼吸。

  寧奕的面前,盤坐著一位衣袍搖曳的水袖年輕男人。

  真是一位遠行而來的異鄉人啊。

  元的衣袍,無論怎么去看,都不是這個時代,這個地方的存在……而且不僅僅對于草原而言,對于妖族,對于大隋,甚至都像是一個“異鄉人”。

  “寧奕,你找我?”

  元緩緩睜開雙眼,神色溫和,并沒有因為被吵醒而惱怒。

  “之前在河邊默念你的名字,沒有反應,所以就直接下來了。”寧奕咧嘴一笑。

  “我又不是真神……誦念我名,怎會有所感應?”元無奈道:“你要去灞都城了?”

  前面一句,讓寧奕心頭一喜,自己之前的試探果然不錯。

  元也不是無所不知的。

  但后面那一句便讓他相當郁悶。

  每次接近元,寧奕總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毫無秘密可言。

  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元的意思,是真正成就不朽的那些神靈,誦念他們名字,會心生感應么?

  “如果還有不朽活著……誦念他們名字,會生出感應。至于推演之事,并不算難,你不是‘命’字卷最契合的宿主。不然你也可以做到。”元意味深長瞥了寧奕一眼,又看破了他的心思,道:“這枚竹簡的上一個主人,比你更適合它。”

  竹簡的上一個主人,說的是徐清客么?

  一些駁雜念頭,剛剛誕生便被寧奕抹去。

  “我本來想詢問妖域的一些秘密……”寧奕開口,道:“但我現在有了新的問題。”

  “我不是命字卷最契合的宿主……為何我還能煉化它?”

  “執劍者古卷,分散在世界各地。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同時駕馭如此強大,而且疏離的力量。”元緩緩道:“即便是締造它們的初代執劍者,也不可能做到……所以每一位執劍者,都不可能所有古卷最合適的宿主。但,你們至少是其中一卷古書的契合之人。”

  他望向寧奕,笑道:“你運氣不錯,上來就尋到的生山兩卷,很適合你。”

  “執劍者與古卷,相互成就,相互改變……如果你拿到的不是山字卷,生字卷,或許此刻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元補充道:“但執劍者可以完整煉化所有古卷,并且調動天書力量……這是其他人無法媲美的。哪怕有某位古卷的‘契合之人’,也不可抵抗執劍者召集古卷的權力。”

  說到這里。

  寧奕明白了……怪不得自己煉化“命字卷”后,并不覺得實力有多大增幅,的確可以調動一部分預測之力。

  但是比起徐清客。

  命字卷在自己手上的光芒要黯淡太多。

  元后面的意思……是沒有人能抵抗執劍者召喚古卷的權力。

  譬如那一卷失落的因果卷,哪怕有人撿到了它,而且完美適配了它,也不可能真正擁有它。

  天書的主人只能是執劍者。

  寧奕忽然想起一些不屬于自己時代的往事……余青水當年借助“命字卷”煉化身軀,重新輪回,在那五百年里,是有一位執劍者存在的。

  黑袍。

  也就是說,那五百年里,黑袍早就看到了“命字卷”,只不過未曾收回,而是故意放權給了余青水么?

  很可惜。

  這個問題涉及的兩位當事人都已經死去,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寧奕心底有些惋惜,可惜妖族天下還有個執劍者小丫頭,盡給自己添麻煩,不然古卷的收集之旅,會輕松許多。

  他不善因果推演,所以明顯命字卷不適合自己。

  不過黑槿與自己一樣。

  二人都是劍修,山字卷離字卷,生字卷滅字卷,都是極大的贈幅……能在實戰當中動用,并且大幅度提高殺力!

  “我有一問,關于東妖域白帝。”寧奕面色凝重,沉聲問道:“我想知道,他在天海樓戰爭后閉關,是否在沖擊不朽?有沒有可能已經邁出了那一步?”

  水袖男人平靜注視寧奕。

  “你認為……我會知道不朽的事情么?”

  元忽然笑了。

  寧奕只能語塞,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元。

  “白帝跟龍皇,在我看來并沒有區別……他們都是無數歲月里想要沖擊最后一關的搏命者。”元聲音很輕,道:“有些人的確很偉大。但是在歷史長河中,他們真的渺小。渺小到,只剩下……一個小小的浪花。”

  更多的人,連浪花都沒有。

  寧奕沉默下來,已經在這番話里明白了元的意思,但還是不死心,一定要問出個究竟,“那么,有沒有一絲絲絲的可能……哪怕成為半步不朽呢?”

  畢竟親眼目睹了太宗晉升不朽的畫面……那場烈潮,給寧奕帶來了太大的震撼。

  太宗超脫涅槃的那一瞬,碾壓了所有的對手。

  元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寧奕知道,元不開口,一定是不能答,而非不愿答。

  這個問題……只能死心。

  正當寧奕準備放棄的那一刻。

  “不是他們不夠強。而是大勢所迫。”元笑了笑,道:“大勢不允許新的不朽出現了。所以再如何搏命,再如何算計,都沒有用……這世界已經完整,不會再出現大道缺口了。”

  “更何況,寧奕。”

  “遠古時代的不朽者,有一位活下來了嗎?”元盯著寧奕,笑道:“人們所理解的不朽……不還是都死了,連飛灰都不剩下。”

  元凝視著寧奕,笑意逐漸僵硬。

  整條天啟之河,陡然發生異象,一縷一縷銀燦雷霆,在水底炸裂,直到元閉上雙眼,不再去看寧奕。

  狂暴的劫力,僅僅因為這一眼陡然降臨——兩人對坐沉默。

  寧奕大概猜到元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蜀山后山還有一位困在籠牢里的“不朽”。

  元看到了“猴子”的存在!

  劫力徐徐消散。

  水袖男人這才緩緩睜開雙眼,他滿面愁容,聲音沙啞道:“雖然這顛覆了我的認知。但……活在籠子里的不朽,與死了又有什么區別呢?”

  寧奕嘆了口氣,道:“那么你呢?”

  他一直很好奇元到底是什么存在。

  “我跟他們不一樣……”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苦澀。

  他從未對寧奕保留過自己的秘密,“我說過的,我只是一個異鄉人。”

  時間在他身上凝滯。

  這不是不朽。

  這……更像是一種懲罰。

  寧奕忽然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么我呢?”

  元再次閉口不答。

  寧奕盯著水袖男人,對視的這一刻,元收回目光。

  這一次,元再度閉上了雙眼。

  寧奕自嘲笑了,語音略微有些感傷,“所以執劍者也是異鄉人?我被丟在西嶺長大,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提前布置好的局……真是一個倒霉蛋啊。總不能說,我也是從石頭縫里迸出來的吧?”

  這是猴子對他說的。

  猴子問寧奕父母是誰。

  寧奕說自己沒有父母。

  猴子喝了口酒,說巧了,他也沒有父母。

  寧奕問他從哪出來的。

  猴子說他是從石頭縫里迸出來的。

  既然元都看到了,寧奕也沒什么好瞞的,就當一個段子說給元聽。

  元睜開眼,再一度看到了真相,神色古怪道:“他騙你的……”

  寧奕:“???”

  “人是人他媽生的。猴……當然也不例外。”

  說這句話的時候,元的神情顯得很不流暢,也很不高人,原因可能是天劫業力再一度盯上了他,河水四周已經再起炸雷之音。

  元一改溫和,惡狠狠催促道:“你什么時候出發?能不能快一點滾蛋?”

  寧奕在心底罵了猴子一百遍。

  這枯毛猴子真過分啊……竟然連自己也騙?

  罵完之后,寧奕深呼吸,面色誠懇,道:“最后我想請你為我卜一卦。”

  “算這一次去灞都城的吉兇?”元皺眉道。

  “算一算,我還能活多久?”寧奕再一度試圖從元嘴里套出天機。

  元直接閉眼,不與寧奕對視,接著沒好氣拂袖,直接將他送出天啟之河領域。

  “噗通”一聲。

  水柱炸開。

  天啟河水紛紛揚揚如大雨傾灑。

  一道黑衫身影頗為狼狽被送出,一屁股墩子坐在河畔,看起來蕭索又落魄。

  好些人都看見了這道身影……看起來像是烏爾勒?

  寧奕簸坐在天啟之河河畔,拍拍屁股起身,罵道:“石縫里迸出來的枯毛猴子,你活該單身一輩子。”

  誦念真神之名,會心生感應?

  蜀山后山。

  許久無人來看的大圣爺,盤坐如枯石,忽然皺起眉頭,打了一個重重的噴嚏。

  他撓了撓猴腮,咕噥一句,重新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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