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河長夜,一片黑寂。
在小舂山的妖氣爆發之后,一道長光沖霄而起,在黑夜之中極其明顯。
這道異象,自然驚動了母河的“大人物們”。
白狼王帳。
大可汗與田諭正在商議要事,那縷妖氣泄露的第一時間,白狼王便猛地起身。
烏爾勒說過,母河叛案已經破了。
就在今夜,水落石出。
而這妖氣,是在母河北岸方向這般妖氣沖天,肆無忌憚是欺我草原無人 “收拾東西,集結人馬,共誅妖獠。”大可汗面色鐵青,囑咐了田諭一句,便急匆匆出營。
掠出營帳,大可汗化為一道流光。
而黑夜之中,這樣暴燃的星火,還有好幾道。
母河王帳的所有草原王,都被驚動了 這些星輝匯聚的中心,便是小舂山。
此刻小舂山頂,仍然一片死寂。
兩人,一門狂囂的風聲漸漸熄滅。
此刻的死寂,多了三分荒誕嘲諷的意味。
在鏡妖君的認知中,這世上有諸多不可逆之力,而空間之力,正是其中的一種。
他打開了草原的門戶,就不擔心今夜無法離開。
此刻發生的景象,完全顛覆了鏡妖君修行至今的妖生認知。
“這怎么可能”
“金鹿王妃”怔怔看著那扇虛空門戶,神情錯愕到無以復加。
寧奕仍然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
只不過五指按攏門戶,下一刻,那被咒言鏡引動的空間之力,便一絲一縷溢散,化為虛彌。
在執劍者的意志之下,門重新關上了這個人族劍修,怎么做到的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王妃焦急地再度召印虛空,卻發現咒言鏡開啟奇點的力量,似乎被封鎖了。
寧奕雙手環臂,看著鏡妖君焦頭爛額,嘗試再度開門然而在執劍者面前,若無允許,誰能通過奇點離開 天下門戶,我若要開,絕不準閉,我若要關,絕不準開。
山頂葉紅拂,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寧奕的那樁大造化似乎與“空間之力”有關,能夠在星君境界無視倒懸海的封禁規則,打開傳送古門,帶著鷹團騎團來到草原,便是利用了這種力量。
這造化,很恐怖。
“是葉老先生傳授他的秘法”葉紅拂隱約生出了這么一個猜測。
在寧奕的諸多授業恩師當中,似乎只有葉長風老先生能接觸這等大道規則,而葉老先生的劍法,也的確跟“世間極速”有關。
門戶被關,是完全超出鏡妖君事先預估的變故。
這意味著他想要走,便只能北上遁逃。
至少逃離寧奕,再嘗試一次咒言鏡溝通奇點。
“血遁”
占據金鹿王妃的這縷妖念,極其果斷,她一拍胸膛,掌擊之下,咳出一大口胸膛,血液濺在咒言鏡鏡面之上,迸發出耀眼紅光。
一瞬之間。
那枚銅鏡便將鮮血吸納。
金鹿王妃的身子,也瞬間化為一縷血光。
鏡妖君的妖念不敢松懈,精神緊繃。
這具身子的原主安 嵐,雖未覺醒記憶,但畢竟身為魘妖,自己施展天賦秘術,極其順手。
在那幾道草原王氣息,降臨小舂山形成合圍之前,必須要趕緊逃離他眼前一恍惚,一股強大氣息,如山般降臨,忽然之間橫在他面前,速度竟然比自己借著咒言鏡施展的遁法還要更快是寧奕 鏡妖君一瞬間瞥清寧奕腳底踩踏的那把雪白如紙傘的飛劍。
他面色陡變,想要改變方向,卻發現早有一道紅衣身影,在不遠處等著自己想要原路返回,但山頂的那位金鹿王,徹底截死了自己的退路。
布局太久,身在局中,反而糊涂。
根本就不需要那幾位草原王的夾擊 如果不能觸發奇點。
寧奕和葉紅拂,就足夠截殺自己。
“鏡妖君,你已經敗了。”
寧奕看著面色不甘的金鹿王妃,道“別掙扎了,交出咒言鏡,自己把魂魄散了吧。”
鏡妖君攥了攥掌心,望向遠方的幾道流星。
太可笑了。
自己辛苦謀劃的這場棋局,因為一個極小的環節功虧一簣 只差一點。
只差這么一點點。
咒言鏡內的黑白玄氣,洶涌澎湃,化為狂潮,準備進行最后的反撲。
這些年,自己為了魘族復興,嘗試煉制“咒言鏡”,已經付出了太多。
在龍皇殿鼎力相助之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煉出媲美鯤鵬大圣的寶鏡,但即便有龍皇指點仍然不斷失敗。
本來已經斷絕了希望。
但偏偏重新尋回了咒言鏡的下落。
這要他如何甘心 那面寶鏡的氣息變得狂烈起來,反而在短短的數息之后,又緩緩湮滅,寶鏡重新變得空洞虛無。
安嵐的神情從憤怒,變得木然,他重新回歸了龍皇殿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布局人”身份。
即便此刻發動最后的殊死一擊,也不能改變什么了。
鏡妖君松開咒言鏡,任由銅鏡向下墜地,化為一道弧光。
王妃望向面前的男人,輕聲開口。
“寧奕運氣不錯。這一次是你贏了。”
大隋劍修寧奕,擁有開合門戶奇點之造化偉力鏡妖君將這個重要情報深深記在腦海里。
今夜的計劃失敗,全是因為這個變數。
若非如此他已脫身離開了。
“運氣”寧奕不再是環抱雙臂的姿態,而是緩緩垂攏兩袖,語氣淡然道“再來一萬次,結果也不會變。”
鏡妖君蹙起眉頭。
“在一開始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寧奕話只說了一半,刻意守住,道“算了,你不會懂的。”
寧奕從來就不是一個坦坦蕩蕩的君子。
對敵廝殺如此。
布局博弈亦是如此。
這一次,鏡妖君讓母河悶聲吃了不小的虧,這一次自己斬一縷妖念,下一次還會有所交手寧奕此言,便是要壞他道心,讓他復盤之時,陷入不可解扣的死局。
“是非功過,我心中自有定論。”鏡妖君搖了搖頭,冷笑一聲,道“只不過這一次的局還沒有結束呢。”
寧奕神情微變。
籠罩在金鹿王妃身上的妖氣,緩緩脫離 ,化為虛彌,似乎隨時都會消散在風中。
鏡妖君的身份,在小舂山頂回蕩。
“寧奕,你不是要查案么,現在你查出來了”
母河的情報,泄露出去的原因,并非是人。
而是物。
那枚銅鏡而此案原本的疑兇,那位金鹿王妃安嵐,本身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一切都與寧奕最初的推斷相符。
“不會錯殺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是吧”鏡妖君的聲音帶著笑意,道“安嵐今夜的記憶,我會盡數幫她抹去,希望那些草原王,相信你的證詞啊。”
寧奕瞳孔收縮。
金鹿王妃忽然抬手,一縷妖氣拔地而起,掀動山頂的古木,轟隆隆射向南方。
第一位趕到的草原王不是別人,正是大可汗白狼王。
漫天古木,在安嵐的駕馭之下,化為箭鏃,疾射而去。
白狼王長嘯一聲,吼聲勾動大月。
古木紛紛爆碎。
大可汗看清了“妖物”的真面目,心頭猛地一顫竟然是金鹿王妃真的與金鹿王帳有關 空中一道嬌弱身影,向著地面墜落,離地的過程之中,鏡妖君的妖念化為虛無,如夢幻一般消散。
金鹿王妃墜落在地,被傅力接住。
而空中陸陸續續看到的草原王,全都看清了小舂山頂的畫面這里顯然經歷了一場大戰。
先前的妖氣,正是從“金鹿王妃”的身上散出。
而烏爾勒和葉紅拂,制服了她已經不需要更多的言語,去說明這里發生了什么。
寧奕和葉紅拂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二人都沉默下來。
這便是鏡妖君留下來的最后一“局”么 人們往往會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真相金鹿王和王妃相擁在小舂山的夜風中,妖氣點滴消弭。
小舂山死寂肅殺,山下人聲逐漸喧鬧,不明所以的鐵騎凝聚,母河南北的戰士在長夜將明之時集結妖氣肆虐,沖霄而起,這般蔑視草原權威的行徑,這千年來都是首遭。
大可汗望向金鹿王,道“你要護著她”
沒有回應。
金鹿王只是抬起一只手。
金燦的星輝在山頂凝聚,那桿燃燒著星火的金鹿王旗,在虛空之中飛快拼湊,由大桿至旗面,如浸泡鮮血,又如沐浴戰火。
男人只手握住大旗。
狠狠插入地面。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
金鹿王摟著王妃,緩緩抬頭,盯住大可汗,以及一眾草原王。
他不發一言,卻勝過了世上千言萬語。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我要護著她。
王旗所立之處,乃是禁地。
誰敢過來,我便殺誰。
幾位草原王形成了齊肩之勢,大可汗沉默地望向山頂相擁的一男一女。
他們的目光,停在金鹿王和王妃的身前。
停在大旗前。
停在攔在兩人之前的那個黑袍身影之前。
寧奕抬起了雙臂,橫在大可汗與金鹿王之間。
今天狀態不好,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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