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打爆塤妖君龍相!
毫無花哨。
簡單粗暴。
這一刻的寧奕,比塤妖君更像是一頭暴怒的真龍,他眉眼冷靜,出手卻絕不含糊,迅速掄動第二拳。
這一拳,對準塤妖君的胸口打去!
愿力匯聚,整片草原無數生靈的祈禱之力,如同海潮,在寧奕心湖里層層疊疊……據說大修行者修到絕顛處,能聆聽萬物妙音,一草一木皆有聲音,一言一語皆能入心。
握住這縷愿力之后,寧奕便感覺自己“晉入”這層境界中,萬物聲音如春風,絲絲縷縷皆入耳。
“砰”的一聲。
血肉橫飛。
一枚巨大的拳洞,貫穿塤妖君雪白衣衫的前胸后背,直接將其打穿。
寧奕飄然后退,渾身黑袍纏繞著金燦的愿力光點,圣潔的像是一尊菩薩,只不過身上殺氣隱而不發,更像是一尊殺意羅漢。
菩薩低眉,慈悲六道。金剛怒目,降服四魔!
“寧……寧奕!!!”
塤妖君一條手臂,被磅礴愿力打得爆碎,他的妖君龍相,更是炸成漫天碎片,此刻白衫染血,一片凄慘,面頰龍鱗橫生,半是怒吼半是痛喊,另外一只手死死捂住肩頭斷臂之處。
他何時這么狼狽過?!
眼前的這個人族劍修,看其氣息,不過剛剛晉入星君,為何有如此恐怖殺力?
草屑紛飛,纏繞著那道飄然黑衫。
“我可以留你一命,饒你不死。”
寧奕淡淡道:“你當我坐騎,我放你一條生路。”
這個人族劍修在說什么?
讓我當坐騎?!
塤妖君長嘯一聲,滿腔的憋屈和憤怒,在草原上蕩開,草葉翻飛,這嘯聲驚動了遠方蓋壓巨像高臺的那張巨大面孔,“龍皇”巍峨的面孔,緩緩將雙眼目光投了過來。
“寧奕,我誓殺你!”
渾身妖血的白衫書生,凄慘長吼一聲。
這襲雪白夾雜猩紅的衣衫陡然隨風破散,露出其內一身精粹雪白的鱗甲,在其胸膛位置,妖血不斷滾滾流淌,并沒有直接落地,反而飄灑在空中渲染成一片黑墨潮水。
四周便如浸泡深海泥沼之中。
他還想再戰……寧奕看著這一幕,心底沉吟,這位龍皇殿妖君,果然不是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那么簡單。
被自己打爆一條手臂,然后再打穿胸膛,竟沒有影響到塤妖君的戰力。
反而引動了他的戰意。
第一眼見面,寧奕看出了塤妖君皮囊之下潛藏的蛟龍妖身。
只不過真正當塤妖君施展法相之時,寧奕又覺察到了不對……命字卷抽絲剝繭,覺察出這條小蛟妖身的修行年歲不夠長久,遠遠比不上塤妖君本身所展露的修為。
于是他便隱約猜測,這位妖君修行了分身之術。
而這具妖身,絕不是主身!
接下來能夠推出的東西,就頗有意思了。
一具身外化身,不管是何等手段凝煉,竟然能真的展露蛟龍氣息,而且顯化妖君修為。
這是大隋天下沒有的手段,即便是蓮花閣的袁淳先生,凝聚三朵蓮花分身,也無法做到改變三具身軀的年齡。
于是剛剛對撞的兩拳,寧奕留了一些勁氣,他沒有動用神性攻伐,更沒有動用執劍者劍氣,把塤妖君妖軀打得爆碎不可復原,他想看看,這條妖蛟還有什么能耐……能不能再釣出一些“驚喜”。
四面八方,滾滾流云,隨吼聲而動。
塤妖君的吼聲之下,那張巨大面孔,竟然“挪”了目光。
剎那間,寧奕感受到了一股巨大壓迫感,頭皮發麻,脊背汗毛直立。
瞬間明悟。
原來塤妖君的底牌,便是龍皇的意志!
寧奕目光露出恍悟之色,明白了“元”將紫匣送至這里的原因。
面對妖族大帝的意志,如果沒有“愿力”相助,自己就算能扛得住,也要再從生死關邊走一遭。
元送紫匣,不僅是送自己愿力。
也是與“龍皇”博弈必不可少的一環。
說到底……還是算準了自己會來到這里,也算準了自己會去硬抗龍皇殿的這一攻。
寧奕摒棄雜念,搖了搖頭。
他握住紫匣,愿力隱而不發。
寧奕望向懸浮至空的塤妖君身影,在那股強大意志的加持之下,黑墨般的血液倒流回攏,歸于那破碎的胸口部位,斷臂的肩頭不斷有血肉蠕動……剛剛被自己打傷的部位,以一種不遜色生字卷的生長速度,開始痊愈。
“這股意志,是龍皇殿的‘愿力’?”
那股力量,試圖將自己壓在地面……然后跪伏。
寧奕瞇起雙眼,腦海里生出了一股猜測。
千里借力,能夠借出的,應該就只有愿力了。
只不過此地遠離龍皇殿……能借到的愿力,已經十分微薄。
兩個“大人物”隔空落子,以巨像高臺為棋盤,一攻一守。
“算來算去,勾心斗角,到頭來又能改變什么?終究是一抔黃土。”寧奕搖了搖頭,既不愿去深推,也不想去深推。
第一個原因是他層次不夠,有命字卷在,也推不出什么因果。
第二個原因……是寧奕的性格。
他與葉紅拂的劍道理念很是相似,性格也很是相似。
遇事不平,先是一劍。
但寧奕和葉紅拂的不同之處在于……他是會“布局博弈落子”的。而葉紅拂那個女瘋子則是一劍不平,就會再來一劍,再不平,再一劍。
狂風席卷。
龍威浩蕩。
寧奕不想去深思,這場博弈背后的布局。
他前踏一步,沒有直接動用紫匣愿力,而是以神性包裹身軀,對抗著“龍皇意志”,一點一點上升,緩緩懸浮至空中,衣衫狂舞,每一寸的上升,都讓血液溫度更高一分,骨骼迸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寧奕淡淡說了一句:“你盡管來攻。”
然后盤膝坐在虛空之中,四面八方的狂風流云,在此刻真如是一尊菩薩。
塤妖君不再二話,同樣盤膝而坐,死死盯住寧奕。
那個人類……身上開始展露異象。或是蓮花,或是蛟龍,或是仙宮大殿。
諸般奧妙,玄而又玄。
道宗的道法,靈山的佛法,天都的蓮花術,蜀山的靜氣術,諸般人族大智慧的法相神通,停留在大道長河里的道果,全都在寧奕身上展露妙相。
這是什么詭術?
塤妖君心頭一沉,不作他想,開始蓄力……此子決不可留,未來若是活著,必然會成為大隋天下最強的幾位涅槃之一!
寧奕有一個“瘋狂”的念頭。
他準備留住紫匣愿力,不到萬不得已,不動用這個手段。
以自身修為,對抗龍皇意志……這個舉動,會讓自己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
寧奕要的就是如此,在生死邊緣,逼出自己體內的一縷純陽氣!
念頭落定。
耳旁響起一道震天龍吼。
寧奕神情陡然一窒,這道吼聲撞入自己腦海。
神池宛若被萬度烈火卷過,又似被千重寒冰所刮,一時間神魂險些飄忽離體。
不以愿力對抗,是一個極其“愚蠢”的行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被這股意志沖垮靈魂。
神海受損,想要修補,極其困難。
但寧奕的神海,經歷了韓約一劫,產生了變異,變得極其堅韌,在這道強大意志的壓迫下,非但沒有破碎,反而更加穩固……一顆又一顆的道果,開始生根。
寧奕的背后,顯化三顆巨大無比的命星,別人的命星三顆加在一起,還沒有他的一顆大。
每一顆命星的表面,都纏繞大道長河,道果生根發芽,一股金粹的力量,游掠在四肢百骸中。
艱難對抗著龍皇意志。
寧奕的神魂不斷在寂滅和復蘇之間掙扎。
一縷純金燦爛的“罡氣”,如一株幼苗,于丹田之中,緩慢滋生,露出了一個苗頭。
這道通天之音,吸引了方圓十里,所有人的目光,那些奔走的妖靈,在此刻失去了自如行走的力量……像是被巨大的威壓抽干了身軀,前行的巨馬四肢急剎,折斷,倒在地上,它們驚懼駭然地望向塤妖君所懸浮的方向。
黑云壓低,一條真正的赤紅龍顱,若隱若現,展露在云層上空。
這一幕,讓巨像高臺的所有甲士心神狂顫。
荒人的身上,也有一半的妖血……面對極其高位的血統壓制,他們的心中生出一種冥冥不可抗拒的念頭。
想要對著那條“真龍”跪伏,膜拜。
田諭緊盯著那顆龍顱,面色雖一片慘白,但卻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牙縫里擠出聲音:“想讓我們跪下……妄想!”
田靈兒攥緊雙拳,盯著遠方,那股巨大的壓迫感如狂風一般過境,掃蕩了整座巨象高臺。
這應當就是妖族最后的手段了……
顯圣意志降臨,讓巨像高臺的荒人跪伏。
少女掙扎起身,陡然望向那狂風中心,雙手抬起,擴在兩頰,聲嘶力竭地高喊道:“烏爾勒,狠狠打爆他!”
寂靜天地中,這一縷聲音,顯得分外刺耳。
荒人憤怒的嘶吼,痛苦的掙扎,讓這片天地多出了一份喧鬧。
巨像高臺的城墻或許會破碎,但草原凝聚的自由意志……卻永遠堅韌不倒。
那襲黑色衣衫。
盤坐天地大風間。
寧奕的丹田內,成功凝聚出一縷極其纖細的純陽氣,游走手臂,掠入指尖,魚躍龍門一般,撞出“啪嗒”的清脆落水聲音。
寧奕的那條手臂,在一縷純陽氣成功凝練后,展現短暫的金燦之色,猶如真正的佛門金剛,但純陽氣的修行,如猴子所說,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打碎了再重組,重組后再打碎,歷經千般百般劫難,才能得到完美無垢的不朽之軀。
“純陽氣的修行,我還差得遠……”寧奕握了握拳,遠方的呼聲傳至他的耳中。
他抬起頭。
在龍皇意志加持下,塤妖君的身形被一大片黑霧籠罩,顯得神秘而又朦朧,那條赤紅龍顱就落在云層上空。
“純陽氣凝練成功……這場博弈,也是時候落下帷幕了。”
寧奕不再吝嗇愿力,他陡然起身,瞬間發動紫匣,渾身金色霞光流淌,一時之間宛若神霄神靈。
下一剎那。
寧奕便來到那滾滾雷音籠罩的中心。
有龍皇意志加持的塤妖君,面色如撞鬼一般,看著此刻那道瞬移至自己面前的年輕人類。
“塤妖君,我送你一程!”
寧奕抬起一拳。
“轟隆”一聲!
愿力翻滾,萬物之音,歸于平寂。
那顆巨大的赤龍頭顱,連同塤妖君的妖身,在這一拳下,一同被打得破碎炸開!
漫天黑云翻滾。
一道虛無的龐大黑影,站在虛彌之中,遙隔千萬里,默默凝視著寧奕。
寧奕咧嘴笑道:“北妖域的皇帝?”
那人不言語,只是默默注視。
龍皇留下的一抹意志,殘留天地間,隨風就要飄散。
寧奕微笑道:“你和白帝的頭顱,將軍府都要了。記得洗干凈脖子,等我和師兄來取。”
那道高大的虛彌幻影,在即將破散的那一刻聞言,搖了搖頭,唇前似是迸出了輕蔑的嗤笑一聲。
大風吹散萬里陰云。
高空落下一縷陽光。
巨像高臺的穹頂,重歸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