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勒?”
紅蝎盯著那扇割裂天地的光門,聽著巨像高臺傳出的歡呼吶喊聲音,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恍惚。
烏爾勒這個名字,他在很久以前聽過……
“兩千年前,草原天神?”
他陡然想起了這個名字的含義,然后震撼地望向那扇巨大光門。
雖然隔了一截距離……但仍然能夠看清那個走出光門的黑袍年輕男人的面容。
那張面孔,整座妖族天下都認識!
“大隋劍修,寧奕!”
芥子山敗走天啟之河,這件事情被東妖域嚴密地守住,只有鳳鳴山留存魂念的那幾位大妖圣才隱約捕捉到真相。對于千年境的妖修,此事乃是絕密中的絕密,他們根本沒資格得知“草原烏爾勒”的情報。
妖族天下只知道……東皇擊敗謫仙之后,被一個叫寧奕的人族劍修斬殺了,這個人族小子不僅一對一斬殺了東皇,而且還從灰界戰爭中趁亂南歸,成功回到了大隋天下!
“烏爾勒,就是人族劍修寧奕?”紅蝎心頭狂震。
無數的歡呼聲音,在空中匯聚,伴隨著那道紫匣落入寧奕掌心,一股虛無的,但又切實存在的力量,懸浮在他的肩頭兩邊。
世間最虛無縹緲是愿力。
佛門菩薩,道宗天尊,走到修行路的極致之后,靠著愿力更進一步。
眾生是香火,為自己添衣。
草原上對于“烏爾勒”的頌唱已經持續了兩千年,元對于聲名極其淡薄,兩千年來不斷為母河出手,卻不求愿力香火,反而將自己的這一份功蔭也添加到“烏爾勒”的名號之上……比起烏爾勒可以掌握的權力,這個名字帶來的香火功德,才是一樁古天尊大菩薩都盼之不及的天大造化。
兩千年前,獅心王鋪路。兩千年后,寧奕摘果。
紫匣入手,寧奕并沒有急著打開,握住紫匣,他立即感受到了一股虛無縹緲的“力量”加持,自己渾身充盈雷霆,似乎輕輕一躍,就可以直上九霄。
“只有握住紫匣,才能感受到愿力……這是元在教導我怎么使用力量。”寧奕眼神一亮,他輕聲自言自語,“上一次擊潰源煞,斬殺東皇,整片草原都在頌唱我名。所以這次回來,我直接感受到了愿力的加持。”
絲絲縷縷,積少成多,這些愿力星星點點宛若流螢,卻聚集成為一條溪流。
這是外力。
卻也是己力。
因為寧奕即是烏爾勒,即便他不用這份香火……愿力也不會移主。
寧奕在此刻終于切實的明白,為何龍皇白帝,號稱在各自領域絕對無敵,龍皇殿和芥子山,都有著這兩位妖族皇帝大量的信徒,有這等龐大的愿力加持,的確在領域之內,處于不敗之地!
而六百年無敵的太宗,在天都城內,所向披靡,也是這個原因。
就是不知道,當初太宗皇帝與裴旻對決之時,是否借用了“愿力”……大隋天下的黎民百姓皆為天都加持,這份香火力,應該是比芥子山、龍皇殿任何一個單獨拎出來,更為龐大。
“只不過離開草原,這股力量就會減弱。”寧奕再仔細感應,一瞬間似乎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光火,來自于草原版圖的四面八方,能夠馳援的有限,一旦自己離開太遠,便無法借用香火愿力。
“有意思。”
寧奕握了握拳,瞇起雙眼,盯住紫匣。
元……這是想借著妖潮,讓自己試一試,愿力加持之后幾斤幾兩?
“攔住獸潮。守住高臺。”
“騎團的指揮交給你了。”寧奕扭頭對著云洵吩咐了一句,道:“我去殺幾頭大妖。”
話音落地。
一道長虹拔地而起。
葉紅拂已經想象過,在北境大荒對決韓約之時,寧奕飛劍速度很快……但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僅僅憑借肉身,寧奕也能快到“突破音障”的程度。
長空破碎,流云倒開。
一道黑袍身影,下一瞬已經懸停在三頭千年境大妖的面前。
寧奕淡淡瞥了一眼。
一只蝎族陣紋師。一頭修刀的豹子。一只專修神魂的狐妖。
這一瞬間,三頭千年境大妖,神情劇變,如同白日見鬼,上一剎這個男人才剛剛走出古門,城頭紫匣飛入其掌心,下一剎,這個年輕劍修已經憑空出現在他們三人的面前,彼此距離不過丈余。
沒有馭劍?!
這是怎么做到的?
更恐怖的是。
那個年輕人族劍修的目光,只是微微打量一圈,三頭千年境大妖便有一種渾身被看破的感覺,即便是完美化形的白微,也有一種無從遁形的感覺。
按照妖族天下的情報……這個叫“寧奕”的人族劍修,兩年前離開妖族天下之時,不過是一顆命星,也就是相當于妖修里初入千年境的修行者!
但此刻帶來的威壓,比起一般妖君還要大得多!
三頭大妖此刻不約而同的浮現一個念頭。
三頭大妖,剛剛準備轉身。
電光火石之間——
寧奕抬起左右雙臂,瞬間按住紅蝎和白微額頭,他并不急著發力,而是望向那頭已經轉身掠出數十丈的豹子,一句傳音準確擊入后者心湖。
“若是你敢遞刀,能傷到我。我給你留一條生路。”
烈扈瞳孔瞪大,猛地轉身,正好看到寧奕雙手發力的畫面。
咔嚓一聲,渾身覆蓋紅甲的紅蝎,被捏得骨骼破碎,一縷命魂直接湮滅。
而膚色雪白的狐妖女子,噗的一聲噴出鮮血,肌膚滲出血來,僵硬的嬌軀瞬間柔軟下來……
寧奕松開雙手,任由這兩頭大妖向著地面墜去。
嗖嗖風聲。
伴隨著一道怒吼咆哮。
一道囊括天地數十丈的火豹法相,陡然浮現,一縷強勁刀罡,伴隨著拔刀的清亮錚鳴,展露于天地之間。
已經掠出拉開的二十丈距離,此刻成為了拔刀突襲的絕佳沖刺距離,這頭豹子勢不可擋地前跨一步,斬出了修行以來最驚艷絕倫的一刀。
只不過接刀人的神情始終平淡。
甚至還有些麻木。
刺耳的一聲交撞,就像是金鐵對碰,一縷愿力纏繞在寧奕雙指之間,將懸于額首之前的長刀輕輕架住,任憑對面的那頭大妖漲紅了臉,使出吃奶的力,甚至連本命妖身的力量都借來,整個人衣衫破碎,體型脹大,化為一頭直立的巍峨大貓。
千般手段,萬種神通,通通使盡,刀鋒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遠遠看去,大妖架刀,懸停于年輕人族面前,體型懸殊,宛若大山之于米粒。
單要論體內蘊含的力量。
大山是米粒,米粒才是大山。
寧奕眼神微微一亮,在此刻感應到了體內愿力星火絲絲縷縷的消耗。
愿力不是可以修行回來的力量……自己用一縷,就少一縷。
這很公平。
愿力之強,已經有些超乎寧奕的想象了。這股外力完美無瑕地加持己身,如臂頤指,如果還能源源不斷,那么即便有倒懸海禁制相互隔離,也攔不住兩座天下的戰爭。
站在這兩座天下最高處的強大存在,對于“長生”的渴望已經到了極致。
正是他們在享用愿力,若是這股力量取之不竭,那么他們便真的有希望成就不朽。
寧奕收回思緒,望向那頭竭盡全力的大貓,微微一笑。
他不準備趕盡殺絕,準備留一個當活口,逼問出獸潮背后的意志。
“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留你一命,收你當坐騎。”寧奕望向大貓的雙眼,平靜問道:“據你所知,獸潮背后的直接主使者是誰?”
嗡的一聲。
烈扈腦海里一片空白。
架刀之力緩緩變得松弛。
這頭大妖面部神情遲鈍下來。
“是塤妖……”
只說了三個字,展化妖身的大貓陡然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向地面方向。
他的身軀宛若遭受一道雷霆劈砍,不見外力,卻噴出一大口妖血。
寧奕神情瞬間陰沉下來,他剛剛以神念之術鎮撫豹妖,便感受到對方識海里有一縷異樣。
這是遭遇了神魂攻擊!
那頭身材高大巍峨的豹子,顫顫巍巍,虛空之中搖晃一二,窒息一般,面部漲得通紅,瞳孔逐漸變細,短短兩三個呼吸,便變得細若游絲,緊接著湮化成了虛無,一縷命魂也直接破散。
直接命隕了。
寧奕瞇起雙眼,望向豹妖臨死前目光所及的大地方向,一開始被自己捏死的那頭千年狐貍,墜入大地,大袍展露妖身,人形未變,只不過多出了一條巨大尾巴,隱約可見,那條巨大妖尾毛發內,還藏著一條細小的短尾。妖狐修行,一千年乃是一尾。
這頭狐妖,應是接近兩千年的修為,只不過第二條尾巴還未修行完全。
此刻落地,那位白色大袍女子直接施展遁法向著獸潮的反方向掠去,她那條巨大的雪白妖尾,在搖曳之時只剩一條細小的根部貼著血肉……妖狐擅魅惑,化形偽裝,據說在遇到危機之時,可以犧牲一條“尾巴”,換取假死之象。
真正修行境界至頂,道行通天的大妖狐,一條尾巴,便是一條壽命。
那條妖狐落地逃生,還不忘以一縷神念,刺殺同伙,不讓其出賣獸潮情報。
“斷尾求生?”
這反而引起了寧奕的興趣,冷笑一聲,道:“你逃得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