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
寧奕在先前修行路上所有的困惑,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原來如此……自己過分依賴執劍者古卷,借助他們帶來的力量,卻導致自己的修行斷了一層。
師兄并不知道自己的“造化”。
戰力能夠拔升,自然是好的,他在妖族天下越境斬殺小白帝,越境斬殺東皇,一路打回大隋,與地藏菩薩交戰,同境之中始終無敵……誰人能打得過直接動用涅槃境不朽特質手段的寧奕?
而這般跨境界的打壓,只存在于這一境。
不會再有下一境了。
不過……師兄怎么會知道這個消息的?
寧奕心中隱約有一個猜想。
他很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信息,沉淵君之前的話語之中,提到了一個人……守山人!
長陵守山人也是一個無法突破涅槃的修行者,師兄的話中提到,她似乎是因為守著某道“戒律”而無法突破涅槃!
寧奕眼神一亮,立即想到了閻惜嶺血夜,情報司呈遞的一些斷續線索,那一夜埋伏狙殺師兄的朱密受傷敗退,情報司線報說城外有濃霧出現,長陵似乎再現人間……于是自己當下便猜測,這一戰,很有可能是與守山人有關。
而在寧奕離開天都前,曾與太子有一席隱秘的對話,他試探太子對沉淵君的布局,以及逼退朱密的手法,不過李白蛟始終保持神秘,對長陵的存在三緘其口,不愿意泄露絲毫關于守山人的情報。
這種反常,反而讓寧奕更加堅信,守山人沒有死。
那么……便是戒律破開了,她甚至有可能突破涅槃了!
很好,思路重新捋回來,自己的這次神魂異變,是把“斷路”接上了?寧奕回頭凝視著那三顆凝實的星辰,他覺得莫名的心安。
三顆命星了啊。
自己如今也算是成為“星君”了。
“不對……”寧奕望著沉淵君,古怪道:“師兄,按理來說,星君境界的修行者,也該獨自掌握一條道境,我此番破境,既丟了‘不朽特質’,又失去了大道長河,感覺比凡體還不如。”
寧奕心情有些糟糕,心想這算什么破境,戰力竟然還下跌了……難道讓我回到閻惜嶺,還要死在杜威和何帷的圍攻下?
這句話讓真正是凡體的云洵和千觴君心情更糟糕,兩個人面色陰沉盯著寧奕,心想神海里有了那道招人嫉恨的青冥光柱還不知足……這廝真是該死在閻惜嶺啊。
“寧奕。”沉淵君淡淡道:“有得有失。你得到了一條續接的路,失去一些東西,也是正常的。更何況……”
“這次神魂異變,你擁有了全新的不朽特質。”沉淵君幽幽道:“這是一份不朽的大造化。你……知足吧。”
寧奕揉了揉眉心,他看出了那兩位仁兄的神情不善,師兄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對了。
他內視了一番。
呼的松了一口氣。
執劍者的白骨平原仍然在產生神性……嗯,雖然很少,但是積少成多,以后會慢慢漲起來。
這一次的神海異變,讓自己擁有了“恒定”的新特質,至于純陽氣和神性……還可以重新修煉,這似乎是一個構建基礎的法則,純陽氣,神性,還有韓約凝聚的“至暗”,這三股力量,在山字卷的作用下產生新的特質,推動自己大道的修行,而那三顆命星,則是成為了一個新世界的基石,大道長河在星辰表面推演道法,演化萬物。
寧奕平靜下來,明白了這是一樁真正意義上的大造化,只不過需要時間,如今所展現的“力量”甚微,但這趟鬼門關帶來的收獲是值得的。
自己的斷路續上了,只要遵守修行的基本法,點燃涅槃道火,便可以獲得一個極大的增幅,屆時自己可以動用的“不朽之力”會暴漲一個大境界,只不過讓他隱約擔憂的,是突破涅槃境時的雷劫。
徐藏逆天而修,悟出生死大道,已被天地所不容。
自己這三顆命星,似乎要重新演化一座新的天地,這豈不是逆天之大罪?
“迎接我的,會是九九雷劫么?”寧奕心底冷笑一聲,搖了搖頭,把這些雜念都放下。
“寧奕,我有事要對你說。”
沉淵君拍了拍寧奕肩頭。
此言一出——
千觴君很識趣地帶著云洵離開。
扶搖想了想,自己雖有一事,但也并非急于此刻,院子里的人紛紛離場,姜玉虛欲言又止,抬起頭正好看到沉淵君望向自己的眼神,旋即又搖了搖頭,馭劍離開。
今日寧奕之蘇醒,對于他們顯然也需要一個接納期……沉淵君所說的信息,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
心事重重的這幾人,都離開了小院,即便是有事要說的,也都定了主意,決定重新再找一個日子登門。
離開了寧奕的別院。
姜玉虛一路馭劍,返回自己所在的府邸,開始了小閉關。他從聆聽了沉淵君的講道之后,便神情凝重。
“正常人的修行……非正常人的修行……”
大先生的這一番話,深刻提點了他。
那些妖孽天才們的修行,譬如上一代的神道劍,五百年前的五宗師,是姜玉虛無法企及的……他走的是一條再正常不過的修行路。
他沒有扶搖和周游這樣逆天的體質,也做不到徐藏這樣,想出逆境而修的路子,于是在涅槃境前,靠著勤奮和踏實,走到了這一步。
要說他一點天分也沒有,是不合理的。
姜玉虛當然是天才!
這五百年來,大隋天下的極限星君,也不過十指之數……并不比涅槃要多。
“我的修行路,太正常了,太正常了,所以突破涅槃,才一點希望也沒有。”姜玉虛喃喃道:“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能走的路……”
他回想起北境大荒面對韓約時候的感受。
那個瘋癲家伙,要以鬼修之身擁抱光明,這是何等的瘋狂想法?
“我立不出這等大宏愿。”姜玉虛面色一苦,道:“我想成就涅槃,不過是想多活二百年……可是即便是長生的欲望,也不夠強烈。”
直面道心,他看到了自己停滯太久的道念。
一個活了三百年,抱著試一試,失敗也無所謂的念頭,去沖擊涅槃境……這樣的人,不用去想,也知道結果是什么。
“可是老祖說,我的涅槃機緣,在寧奕身上,為什么?”姜玉虛神色又是一凜,他開始思索起來。
那道青冥光柱?
韓約的伏殺?
還是說整個東境戰爭的氣運?
草蛇灰線,實在太多,老祖宗的讖言已經十分明顯。可是他又不能去直接問,天機不可泄露,已經具象到了某一個人的身上,姜玉虛必須要自己去猜,自己去悟,先前在天都蓮花閣,他已經與寧奕密切接觸。
觀看了寧奕與曹燃的那一架,他看到了寧奕身上具備的多道手段,驚人底牌,以及極其逆天的成長……
之后的一番交談,他藏住了自己的心思,詢問自己的徒弟洛長生下落,卻沒有問一絲一毫關于自己破境之事的線索。
如今的姜玉虛,是真的陷入了困惑之中。
老祖宗告訴過他,這縷機緣,要靠自己去悟,切不可驚動天機。
大真人枯坐在木塌之上,一身氣機流淌,本來枯寂的心境,燥熱不安,他越是想讓自己靜下心神,便越是難以平復。
就當一身氣機鼓蕩,不再安穩之時,他的傳訊令忽然一顫。
姜玉虛挑起眉頭,看著這枚將軍府贈予的傳訊令牌,北境的大修行者每一位手中皆有一枚,可以指向性的傳遞神念。
雪白令牌緩緩懸浮。
寧奕醇和的神念傳遞而出——
“姜老先生,多謝救命之恩。”
在北境大荒,他出手擋下韓約一擊。
大真人注視著令牌,沉默片刻,回應道:“無妨。”
令牌再次震蕩。
“待寧某返回大隋,終結戰爭之后,會去三圣山親自拜訪。”
姜玉虛挑起眉頭,傳音問道:“你要離開大隋?”
“就在近日。”寧奕的神念微微停頓,問道:“姜老先生,可是在為涅槃之事擔憂?”
遠方一處新的府邸,寧奕正握著傳訊令,斟酌回應,他不是傻子,早在天都之時就看出來了,都做出了親至蓮花閣觀戰這等事……必然是大限將至,東境戰爭又將開打,姜大真人開始心急了。
傳訊令那邊回了一個:“盡人事,聽天命。”
寧奕見了這條消息,搖頭苦笑一聲。
他聽出了姜玉虛言語中的蕭索之意,看起來是自覺破境無望。若是并無執念,……想要突破涅槃門檻,恐怕難啊。
寧奕并沒有說鼓勵之語。
他沉默了小一會,閉上雙眼,在腦海里靜靜的想了一會,才傳音道:“大真人還記得天都城外的談話么?”
那邊的回復很快:“……寧先生,何意?”
“我認為洛長生沒有死。”寧奕直接傳訊,沒有賣關子道:“他不在這座天下了。”
傳完這道簡訊。
他抬起頭,望著庭院對座,手握茶盞,小口小口飲茶的師兄。
“讓他來吧……這件事,告訴他也無妨。”沉淵君抿了一口茶水,低眉淡聲道:“姜玉虛道心不穩,若無執念撐他走下去,涅槃必敗,身死道消就在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