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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縷純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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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

  杜淳簸坐在地上。

  漫天的火雨映襯血光,讓這位公子哥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樹林另外一側,白袍李長壽已經不帶猶豫地轉身,與楚江王快步而行,準備離開閻惜嶺。

  “長壽,長壽!”

  杜淳一路踉蹌快跑,猛地拽住李長壽的衣袖,他顫聲道:“長壽!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怎么回事啊?”

  李長壽心底嘆了口氣,緩緩回頭,已是面無表情。

  杜淳整個人的精氣神就快垮掉了,哀求道:“長壽,你說過我爹娘不會有事的……你說過他們不會有事的……”

  他雖是個紈绔,但也有在乎的人……杜淳很清楚自己從小到大,之所以能如此任性,便是因為有爹娘的庇護,而今日的這場“事變”,他本來無意將父母牽扯其中……

  腦海中像是有一柄重錘砸了下來。

  今夜閻惜嶺發生的一切……是真的嗎?

  “逝者已矣,節哀順變。”

  李長壽拂開衣袖,平靜道:“杜公子,你好自為之吧。”

  西境執法司的大司首杜威,素聞他境界極高,只差一步問鼎極限星君,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功敗垂成。

  他已沒時間再耗著了。

  李長壽瞥了一眼遠方山嶺,第三擊砸劍,杜威肉身破碎,被劍氣炸成一團血雨,他冷冷拋開杜淳,道:“楚江先生,我們走。”

  地府第二殿瞥了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公子哥,問道:“要不要帶上他?”

  李長壽搖了搖頭。

  “當務之急……是保護我回到紅拂河。”

  不知為何,李長壽心頭涌上了一股不祥預兆。

  楚江王點了點頭,一只手按在他肩頭,兩人一步邁出,瞬間便“踏出”一里之外,將杜淳遠遠拋開。

  杜淳不過是一介凡體,哪里能追得上李長壽,顛簸著雙腿邁了幾步,便虛弱地扶住一棵古木喘氣,抬起頭,發現自己連那位小閣老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爹娘死了……

  自己被賣了。

  杜淳的臉色變得一陣鐵青,痛苦和憤怒在心頭交織,他用力握緊雙拳,狠狠擂了一下樹樁,樹樁紋絲未動,反倒是自己指節流血……直到此時他才痛恨自己,為什么當年不選擇修行,若是自己有修為,又何至于此?!

  “……李長壽!”

  杜淳無能的低聲嘶吼著,雙目赤紅。

  悔恨,不甘,在心底迅速膨脹,醞釀成復仇的動力……讓一個人成長的最好辦法,就是在一夜之間狠狠地摧垮他。

  而萬般情緒交接之時——

  一道破風聲音凌厲的傳來!

  杜淳猛地回頭看去,一道黑袍身影從遠方山嶺收劍,同樣是一步邁出,瞬間便來到了自己的身旁。

  寧奕一只手在面頰上抹過,催動符箓,將面容幻化成當初綠柳街的模樣。

  “寧奕……”

  杜淳一陣失神,他喃喃道:“果然……是你。”

  很可惜。

  這道聲音戛然而止。

寧奕并攏兩根手指在杜淳脖前劃過,他連一句廢話都懶得跟這位杜公子說……以他的修為,本是不屑于殺  杜淳這種廢物的,但當初放走公孫的教訓,讓寧奕養成了“寧錯殺,毋放過”的殺人習慣。

  今夜閻惜嶺染血。

  已經死了太多的人。

  何帷杜威身死道消,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也隨他們一起去吧。

  “安心上路,你爹娘在等你。”

  寧奕凝視著杜淳,公子哥喉嚨里喘著嗬嗬嗬的殘音,雙手捂住脖頸,那里一道斷裂的長口,不斷滲出鮮血。

  寧奕抬起一只手,掌心按住他的額頭,輕輕一推。

  杜淳雙手捂了個空,頭顱和身體分離,咕嚕嚕在地上翻滾,死不瞑目。

  長夜漫漫,鐵律斗轉。

  二人來到一片曠野,星輝在腳底鋪路,楚江王與火魔君這種人修行路數不同,他更擅長襲殺,而不是施展世間極速的趕路。

  不過境界夠高,速度也足夠快。

  李長壽神情陰沉,復盤著今夜的得失,算來算去,今夜只差一步就能成功,鐵律為自己讓步,沉淵被朱密攔住,杜威何帷傾力而為,再加上楚江王的那一劍刺殺……

  就算今夜此局中的是曹燃,是葉紅拂,是洛長生,他也有相信殺之!

  那道巨大朱雀神形里的“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有人能夠化散楚江王的“死寂”?

  “你輸得不冤。”

  楚江王輕聲道:“蜀山的趙蕤先生曾經留下一句讖言,手持‘細雪’者,天下大勢為之所開。上一任細雪劍主徐藏,生死逆轉,造化聚頂,這一任的寧奕比徐藏還要強。”

  這位地府第二殿搖了搖頭,道:“大隋天下,涅槃境下,能受我‘寂滅’而不死的人,不會超過五個。我雖未和徐藏交過手……但他肯定是其中之一。”

  “寧奕身上的那股‘氣’,到底是什么?”

  李長壽皺眉冷冷問道:“他明明已經寂滅了……怎么還能復蘇?”

  楚江王搖了搖頭,還未開口,一道風輕云淡的聲音便在曠野之上炸起。

  “想知道啊?我可以告訴你。”

  李長壽心頭如起炸雷一般。

  一柄飛劍,高懸大月之下,鐵律光芒仍然處在“收斂”之中,只不過此刻夜霧已破。

  大月曠野,一人一劍。

  閻惜嶺的血腥味已經散盡。

  一襲黑衣的寧奕,面容在月光映襯下稍顯蒼白,畢竟剛剛經歷“純陽氣”的生死之劫,他的右手修出了一縷幾乎不可覺察的“氣”,但卻經歷了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折磨。

  這一縷氣……根本就不能算是純陽氣有成。

  遠遠談不上“不朽”。

  但……至少是有那么一縷。

  從零到一。

  擊殺何帷杜威,再殺杜淳,寧奕讓李長壽先行了數里,然后再施展逍遙游,山字卷駕馭神性,甚至比楚江王的速度還要快。

  先人一步,來到了這里。

  空間封禁的大陣,就布置到這里。

  李長壽再“走出”一段距離,就能觸碰陣法,回到紅拂河……屆時皇權律法庇護,回歸平南王府,即便是寧奕也拿他沒有辦法。

  “寧奕……”

  李長壽神情難看,心中雖涌起不祥,但也不畏懼。

  他身邊站著大隋三極限的楚江王,一對一廝殺,如今的寧奕不是楚江王的對手。

  “地府二先生,我不想與你為難。”

  寧奕踩在飛劍之上,緩緩降落,來到這片蘆葦草地,月下草屑翻飛,他拔出細雪,輕聲開口,“我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刺我的那一劍,已經算過賬了。現在要攔我,是新的一筆賬。”

  楚江王面無表情,緩緩站了出來,將李長壽攔在自己身后。

  “你不能殺他。”

  寧奕笑了。

  “這是什么道理?”

  他搖了搖頭,譏諷問道:“他能殺我,我不能殺他,這就是皇權特許?”

  楚江王只是沉默,而這樣的沉默,就是默認。

  “我向你保證,他回到紅拂河后,不會再與你做對。”楚江王低垂眉眼,幽幽開口。

  “你向我保證……是殿下向我保證吧?”

  寧奕嘆了口氣,舒了個懶腰,笑道:“殿下還真是偏心啊,外姓人果然不受待見。”

  雖是在笑,但細雪劍鋒已經縈繞風雷,劍勢鼓蕩,四面八方,方圓十里,一圈一圈擴散神性漣漪。

  楚江王雙足踩定曠野草地,袖口滑落一柄短劍,低垂頭顱,微微側首,似乎在聆聽萬物之音,以便隨時做出應對。

  寧奕輕聲道:“小閣老,我跟你說說我和公孫越之間的故事好了。”

  李長壽皺起眉頭,有些不明所以。

  “很久之前,我剛剛修行的時候,在西境緝殺馬匪練劍。”

  寧奕淡淡一笑,“我端掉了蜀山勢力范圍內一個極大的幫派,但一時心慈,漏掉了一個人……那人后來逃了出去,活了下來,不惜毀掉面容,毀掉一切,潛心埋伏,只為復仇,然后在蓮花道場給了我致命的‘一刀’。”

  李長壽瞳孔微微收縮,到這里,他已經明白了寧奕要說什么。

  “從那以后……我便不再留手。”

  寧奕的笑容逐漸收斂,變得冷漠,令人生畏。

  話音落地的那一刻,他便動了,整個人化為一道流光,腳底一團炸雷,曠野漫天霜草炸開。

  側首聆聽的楚江王瞬間拔劍。

  兩縷劍光撞在一起,寧奕的身形柔和地像是一葦草葉,擦著楚江王的劍身掠過,電光火石之間,地府第二殿拔出了右邊袖口的第二把劍,刺向寧奕的眉心。

  龜紋龍藻白虹飛出,如三叉戟般匯聚交疊,撞在楚江王劍刃之上。

  “珰”的一聲!

  楚江王雙足不動,袖口滑出的兩把飛劍,擋住細雪龜紋龍藻白虹,他抖肩卸力,抽出一只手,一根手指點向寧奕,帶著濃郁的殺意,以及“寂滅之境”!

  寧奕同樣伸出一根手指。

  那根蘊含了一縷純陽氣的手指。

  “砰”的一聲,針尖對麥芒——

  曠野迸發出轟烈的撞擊之音。

  黑夜變白晝!

  純陽氣突破了“寂滅道境”,寧奕也突破了楚江王的攔截,頃刻間,細雪斬畫一道頎長圓弧——

  空曠的草野,被劍氣削開一個荒蕪的半圓。

  雪白的霜草在空中拋揚,沾染一蓬鮮血滾燙的金燦血液。

  寧奕持劍落地。

  小閣老的頭顱在空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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