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無量山圣墳之變,驚動了方圓數十里的靈氣。
陰墳被炸,可是大事,一眾小無量山弟子都從閉關之中醒來。
緊接著一道訓令便傳播開來——
束薪君連忙結束修行,掠出洞府,來到山門之處,看到師祖朱密坐在輦車上,手指緩慢勾勒,四方星火燃燒出一扇門戶。
朱密眼中的暴怒退去,此刻的神情反而很平靜。
“隨我去蜀山。”
束薪君聽到這句話怔了怔,旋即神情青紫,咬牙道:“圣墳被炸,是蜀山做的?”
朱密輕輕嗯了一聲,召集劍修,浩浩蕩蕩的飛劍從小無量山上空掠出。
這般聲勢浩大,殺氣沖天,若是讓不知情的修行者看見,甚至會認為……兩座圣山要開戰了!
蜀山渡劫,小無量山拔陣。
緊接著寧奕就炸了小無量山的圣墳!
朱密眉頭緊鎖,路上不斷以道火推演,總覺得此事不簡單……炸圣墳與拔陣,都是極其沒有下限的手段,而寧奕之所以敢這么做,是因為他背后有蜀山,如今的蜀山,渡劫之后,有千手坐鎮。
自己就這么“登門拜訪”,恐怕很難占到便宜。
寧奕催動執劍者神性,點破朱密的星輝封禁,施展“逍遙游”遁逃,以極快的速度便掠回蜀山。
另一邊,溫韜在發現朱密沒有追趕自己之后,快速催動陣法,也回到了山門。
兩人在山門之處會合。
溫韜焦急道:“小師弟,朱密這只老狐貍……就追了一百里,你被發現了么?”
寧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他慢了一步,圣墳已炸。”
溫韜心里稍稍松弛,然后目瞪口呆,道:“你說什么?”
圣墳已炸??
小師弟把圣墳炸了?!
寧奕認真道:“事情鬧得有點大,這里牽扯到一樁大秘密,朱密很快就會上門,接下來的事情……需要拜托師姐了。”
山門之處,早有人等待守候。
千手和齊銹,以及漫山遍野的暗宗劍修,蜀山這一夜,沒有修行者入睡,那座陸圣老祖宗留下來的陣法重新被啟動……千手重新向內填充了妖君胎珠,盈盈劍氣流淌在地面之上,劍霞氤氳,只需要千手催動陣法核心,蜀山便會重現轟擊天劫的那一幕景象。
長風呼嘯。
千手披著黑白大氅,輕聲道:“辛苦了。”
不多時,山門上空,朱密的輦車便破開虛空,這位小無量山的師祖此刻衣袍沾染風雪塵埃,看起來頗有些狼狽,這一夜來來回回奔行了數百里,圣墳爆炸的余波沖擊,此刻還未來得及抹去。
朱密破開虛空,第一眼就看到了蜀山地面上流淌的劍氣,以及極其龐大的殺力……他忌憚地懸在高空上,沒有落地。
果然,蜀山早有防備。
如果不是這般騎虎難下的場面,他朱密直接扭頭走人。
朱密看著那位披著陰陽氅的女子,冷冷道:“交出寧奕,今夜我不為難你。”
千手面帶倦容地打了個哈欠,淡淡笑道:“朱兄在說些什么?為何聞某聽不懂?”
朱密沉聲道:“他炸了我小無量山圣墳。”
“朱密前輩,屎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溫韜一本正經站了出來,先前被朱密追殺的心悸,在回到蜀山后蕩然無存,胖子很認真的發揮著自己惡心人的功力,道:“小師弟渡劫之后身負重傷,再未出過山門。”
“等一等——”
溫胖子似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什么,浮夸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陰陽怪氣地問道:“你說小無量山的圣墳被炸了?我的天,那你的棺材還好嗎?”
朱密看到這一幕,氣得肺都快炸了。
如果沒猜錯,這胖子就是先前調虎離山的棋子,現在裝作什么都不知情……想把這個黑鍋甩掉。
圣君給自己勾勒的影像太模糊,而且圣君本人的存在又不能暴露。
他興師動眾,來此問罪,手里并沒有充足的證據,直到此刻登門蜀山,看到這里早已布好了陣法……朱密心中忽然如潑了一盆冷水,驟然冷靜下來。
“寧奕躲起來了?枉我高看了他。”
朱密幽幽道:“蜀山小師叔的為人實在太齷齪,如此行事,怪不得要遭雷譴。”
上次蜀山渡劫,雖然朱密離開,但四方皆有眼目……這么大的事情,大隋天下幾乎都知曉了。
是寧奕最終抗下的雷劫。
千手面無表情道:“雷劫收不了我師弟的命,但你三番五次前來挑釁……今日,就別想那么輕松地走掉了。”
寧奕臨走之前,在洞府里單獨與千手談了一番話。
寧奕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他會和溫韜前去圣墳,尋找與蜀山不祥有關的因果,大概率會驚動朱密……而接下來,就是蜀山在山門處的還擊。
務必要有力。
而且強硬!
打,而且是絲毫不違反規矩的打!
朱密登門,蜀山還手!
千手直接捏碎掌心的胎珠,轟隆一聲,陣法涌現無數雷光,漫天劍氣呼嘯,陸圣山主留下來的那座大陣,在硬撼天劫之后,殘余的地氣,能量已經不是全盛之勢,但仍然極其駭人。
只見夜空上方,一輪圓月,汲取了劍氣,星輝,霜雪,四面八方所有能夠汲取的力量,向著朱密的輦車轟擊而去——
那位小無量山的師祖,此刻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抬起袖袍,凝結劍陣,展開漫天飛劍,身后的弟子也各個手掐劍訣,神情鐵青。
朱密面色猙獰,雙手按下。
事已至此,已無退路——
“若是不交出寧奕,小無量山今日便與蜀山開戰!”
他雙手按在那輪圓月之上,掌心肌膚立刻便被灼燒破裂,涅槃境界的道火,硬生生抗下這輪陣法轟擊,開戰二字開口,說明朱密是真的瘋魔了,寧奕破壞圣墳的事情,徹底觸動了他的底線!
兩座圣山之戰,是違背大隋鐵律的禁忌之事!
山門之內,就隱在陣法之中的寧奕,披著黑袍,神情冷漠,他觀看著這一幕,現在還不是他出手的時刻……要等到真正打起來,事態抵達不可挽回地那一步,他才會出現。
朱密已經近乎失去理智了。
朱密的反應越大,寧奕的情緒越平靜……自己在圣墳里看到的那枚白繭,里面還有禁忌氣息,那果然是一個活人,蜀山的詛咒也是白繭內存在的布置。
這恐怕才是讓朱密瘋狂的原因。
事實上……蜀山巴不得開戰!
如果說,圣墳是朱密的底線。
那么丫頭,便是寧奕的底線!
在朱密拔陣的那一刻,在寧奕的心中,他便已是個必死之人了……炸圣墳只是一種手段,朱密若是龜縮在小無量山,那么蜀山將永遠也不會有機會討好,而如今喊出開戰的,正是對方。
寧奕默默拔出細雪,等待著師姐出手……一旦師姐成功纏住朱密,自己便會出山,將小無量山的束薪君,以及如今登門的所有弟子全都殺干凈。
朱密太小覷自己……
重返大隋天下之后,寧奕還沒有在四境之內出過手,所有對于他實力的評測,都是猜想。
如今的他,比起十多年前登圣山殺人的徐藏還要強!
朱密聲嘶力竭地吼出開戰二字。
千手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兩位涅槃即將撞在一起的那一刻——
虛空之中,一尊酒壺擲了出來,幽幽斗轉,酒壺壺口迸發出萬鈞吸力,漫天的霜雪便如鯨吞一般被汲入壺中。
一道披著蓑衣的身形擠出虛空,同時抬起左右兩只手。
“轟隆隆”的余波擴散聲音。
蜀山和小無量山的兩方人馬,都被余波沖垮,各自駭然,看著空中的景象。
蜀山的那輪“圓月”高懸。
一位頭戴巨大斗笠,身披破碎蓑衣的瘦削老人,左右兩只手,接下了千手和朱密的攻擊,整個人似乎沒了實體,化為一副巨大的太極陰陽圖,黑白二氣斗轉,酒壺也緩緩落下,懸在老人面門之前,隨著太極圖案的旋轉,不緩不慢倒懸壺口……將二位涅槃的力量,盡數收納。
朱密神情難看,在此刻恢復了冷靜,眼中閃過一抹忌憚。
“酒泉子……”
千手則是瞇起雙眼。
老人輕聲笑道:“二位著道了,可不要忘了頭頂還有一張符箓……雖隔萬里,仍在山河之上。”
朱密深吸一口氣,盯著酒泉子,道:“寧奕炸我圣墳,這等仇怨,不可勾銷。”
千手神情淡然道:“滿口噴糞。不過一個借口而已,若想開戰,不妨今日便開打……我蜀山接下了!”
“……你!”朱密氣得臉色鐵青。
酒泉子神情冷漠下來,幽幽道:“朱先生,太子希望你安分一點。小無量山最近惹的麻煩太多了……你仔細想想,當年徐藏登山門的事情,是怎么解決的?”
朱密眼神沉了下來。
當年徐藏得罪了這么多人……礙于鐵律,諸多圣山都未曾與蜀山開戰,而是派遣弟子,不斷伏殺徐藏。
私人恩怨,私人了結。
酒泉子又默默傳音了一句。
“我知道了……”朱密瞇起雙眼,望向千手,道:“今日算你好運。”
千手蹙起眉頭。
在她看來,此事有些可惜了,朱密已是騎虎難下……紅拂河使者的出現,讓事情出現了轉機。
若是今夜開打,小師弟伺機出手,小無量山勢必血流成河。
“好了,既然二位已經說開了,恩怨之事,就暫且一擱。”酒泉子忽然笑了笑,道:“今夜我帶了兩份請帖……代表天都紅拂河,邀請兩座圣山,于兩月之后,參與太子的壽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