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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太子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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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顏無恥。

  千觴君在心底默默罵著這位小無量山的老祖。

  大殿上,跟隨辜伊人而來的兩位侍女,面色蒼白眼神慌亂,連忙拎著廟主褪下的白袍,一路小跑,攙扶跌坐在石柱的主人,后者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無須攙扶。

  辜伊人身前的白甲,在剛剛那一劍的對撞之下,裂開了密集的蛛網。

  這是一件涅槃品秩的護體寶器。

  已經被打碎。

  不可再用。

  單單是一劍的殺力,便可讓大殿內盤坐的諸多大能變色……北境將軍府自古以來,都會走出許多猛人。

  裴旻的大弟子,沒有讓他們“失望”。

  這一劍既出,便不會再有人質疑沉淵君的實力,也不會再有人敢挑釁這位北境新主。

  紅拂河的使者面色回歸平靜,情緒復雜喝了一口茶壓驚,太子殿下一直關注著北境局勢,就是為了權力收攏,更好的對抗那位二殿下……如今沉淵君實力大漲,一頭新虎已經奠定地位,作為臣子的他,不得不替太子殿下憂心。

  辜伊人接過白袍,披在肩頭,這位瑤池圣主,沉悶的咳嗽一聲,發絲散亂,以掌心捂住唇齒,含糊不清道。

  “在下……受教了。”

  她微微停滯,苦澀說道:“多謝。”

  這“多謝”兩個字,未免讓人有些納悶。

  辜伊人揖了一禮。

  沉淵君輕輕嗯了一聲,回了一禮。

  瑤池圣主行完禮后,頭也不回的離開大殿,臨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低頭飲茶不敢對視的紅拂河使者。

  那兩位侍女一路小跑,西王母廟就以這么一種看似很沒有禮數的方式離開,稍顯荒誕。

  但無人面露不忿。

  太子殿下想要推動道宗靈山作為“試探”的意圖已經達到……而辜圣主更是受了傷,此后的“論道”對瑤池而言已沒有意義。

  微風吹過大殿,殘留的劍意擴散開來,那股攝人心魄的烈潮,燃燒著大殿的穹柱,并沒有令人覺得不適。

  相反,覺得溫暖。

  一股柔和的力量,隨風蕩漾,一圈一圈肉眼可見的金色漣漪波瀾起伏,而收攏至中心的那一點……披著大氅的男人把目光一點點挪移,轉向了額頭滲出汗珠的黑袍老者。

  “小無量山八百年前,曾出過一位劍道大才,一劍劈開西境白骨山,橫掃四境,一時之間無人可敵。”

  “這位劍道大才四十歲點燃命星,一百歲成就星君,二百歲證道涅槃,小無量山也因他被推上十圣山之峰。”

  沉淵君的聲音不緩不慢,卻如同敲打在人心之上。

  “存在數千年的圣山,有興衰,起伏,等來這么一位大才,自然是欣喜無比的……然而這段巔峰期并沒有持續太久,在這位劍道大才三百歲那年,做了一個選擇,斬斷修為,自鎖石棺,以皇族的秘術封存生機,躲避天劫。”

  這天道輪回,人有大限。

  涅槃之境,可在世上留存五百年。

  五百年便是大限。

  若是夠強,便可與天道爭輝,太宗皇帝連續擊碎兩個大劫,問道六百歲之上,欲要成就不朽之身,再往前追溯,數千年前的“太乙救苦天尊”活了八百歲,人間行走遍灑甘霖。

  在沉淵君口中,這位小無量山的“劍道大才”,如此驚艷,放在八百年前便是當世一等一的劍仙,道心鋒銳,不可阻擋……按理來說,至少要與第一個大限爭鋒才是。

  大隋天下,皇權之所以如此強盛。

  便是因為“皇陵”之中,“活”著許多的老怪物。

  酒泉子這種幾乎快要抵達大限的,真實存在的歲月,已經不止五百年,光明皇帝留下了一種“對抗天道”的秘法,這等秘法可以斬斷時間,讓人停滯在當前的歲月狀態之下,但是卻會對“修行境界”造成極大的打擊……不敢面對天劫,修道者的銳氣便不再了。

  一個沒有銳氣的劍修。

  手上的劍,又怎會鋒利?

  沉淵君看著黑袍白發,容貌精神煥發紅光的老者,微笑問道:“朱密先生,您自鎖石棺五百年,未免也太怕死了,怎么今日連與我問道的勇氣也沒有了?”

  朱密。

  就是那位八百年前出生的劍道大才。

  朱密的面容上,哪里還能看得出來,沉淵君之前所說一劍斷山的銳氣?

  白眉縱有劍氣,但卻隱而不發,滿面的塵埃氣息,衣著服飾雖是新的,人卻帶著一股古舊的腐朽之氣,這位老人雙手按住桌案,聲音平靜,絲毫不怒,“陳年舊事,沉淵君何必再提,八百年歲月,物是人非,我朱密有自知之明,不是當年的劍仙,也比不過大隋如今的年輕人。”

  拳怕少壯。

  劍尤如此。

  朱密冷笑一聲,他可不傻。

  袖內青蛇劍氣粗細,也與膽氣有關。

  站在自己對面披著大氅的年輕人,在北境的戰報,來的路上便聽聞了,一開始他本是懷疑的,能與白帝爭鋒的狠人,怎可能如此年輕?

  現在朱密信了。

  這沉淵君敢跟白帝拼生死,他朱密瘋了才去撞沉淵的劍!

  剛剛的瑤池辜圣主,下場還不夠凄慘嗎?沉淵君口中說是刀劍無情收手不及,但那道金色劍芒,最后還是有著“收手”之意。

  若是輪到自己,恐怕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這就是辜伊人最后所說“多謝”二字的原因。

  他朱密上了,可能命都要被沉淵君打掉。

  小無量山奉旨高調,但活了數百年的老狐貍從來不會替別人死心塌地的賣命。

  朱密絲毫不覺羞恥,站起身來,道:“沉淵君劍道師承裴旻,有驚人之才,我看這場‘論道’,不若便由刀劍之爭,轉為口舌辯論,不傷和氣。”

  沉淵君沒有說話。

  羌山的老祖宗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朱密的眉尖壓了壓,無聲望向羌山的方向,微笑道:“曾先生,你境界高,不如你去跟沉淵君打一架好了,我打不過,我認輸。”

  羌山老祖宗神情淡然道:“朱密前輩活了八百年,堪比‘太乙救苦天尊’,晚輩不過是放牛的,擔不起‘先生’二字……這論道之事,還是由你來吧。”

  語氣平淡,但字里行間的諷刺意味,卻再是明顯不過。

  朱密活了八百歲。

  但鎖在石棺里五百年。

  真正靠自己修行到涅槃之境的大能,每一個都是絕世天才,心境不羈,敢與天道爭輝……走到這一步,畏懼大道,不敢挑戰最終那一步的,自然會被瞧不起。

  朱密的事跡,一直被大隋的涅槃們所“不恥”。

  但不得不說,也正是朱密的犧牲,才能保得住小無量山的位置。有這么一位前輩遮蔭,圣山的數百年興盛才有底氣……一位天才,肆無忌憚的發揮光芒,哪怕成就涅槃,也不過是五百年光景,真正境界高的人,看得也清楚,知曉蓮花閣奉行的“氣運之說”并非虛假,此一時彼一時,若是自己老了死了,晚輩子嗣又該怎么辦?

  之前在蜀山。

  葉長風在畫卷里揪出自己青牛敲打的畫面,時刻在他的腦海里回蕩,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裴旻的弟子如此年輕就成就這等境界……對大隋而言,實是好事。

  這位羌山的老祖宗站起身子,幽幽嘆了口氣,道:“東境的三圣山,會為太子殿下送上隋陽珠千枚,妖君胎珠十顆,寶器,陣法,隨天都皇宮挑選,若是兩境開戰,三圣山會先行動手……若是不違鐵律,老夫出手也可以。”

  他望向那位紅拂河使者,誠懇道:“這是我的意思,也是羌山的意思。”

  沒有對沉淵君動手。

  但是在這個敏感時期,代表三圣山表態。

  使者站起身來,對著老人深深揖了一禮,“先生的意思,定會傳給殿下。”

  朱密避戰。

  羌山解圍。

  這場殿前對決,似乎已經畫上了句號……太子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得到了道宗和靈山的“歸順”,也看清了沉淵君的實力。

  使者對著羌山老祖宗揖禮之后,目光掃視一圈,心思機敏的察覺出,這些涅槃大人物們,在看到辜圣主出手的畫面后,沒有人再想登場。

  他站了出來,來到殿前,沉淵君的身前,躬身又是揖了一禮。

  沉淵君挑了挑眉毛。

  從袖袍里取出了一張金燦的法紙。

  取出之后,以指尖勾畫皇族秘紋,光明皇帝留下來的原始陣法氣息,在這座大殿上彌漫開來。

  陣陣威壓。

  “鐵律在上,皇血為引。大隋真龍皇座無人,吾為天都太子,奉始皇帝詔令,執掌四境天威,代行皇權,立此詔書。”

  太子的聲音,在詔書之上擴散開來。

  這道聲音,帶著極其強大的感染力,哪怕是涅槃境的大人物,腦海之中都能浮現出那位白袍太子,坐在皇座上開口立詔的畫面。

  李白蛟的聲音不慍不怒,卻帶著威嚴,語氣緩慢。

  “天海樓之戰,北境大獲全勝,長城鐵騎所向披靡,四境子民,歡欣雀躍,此勝……意義非凡!”

  “鳳鳴山破,妖圣隕落,天海樓墜,白帝敗退,千年以來,北境如此大勝,只有兩例。”

  沉淵君聽著這句話,心頭微微動了動。

  還有一例……是自己的師尊。

  裴旻馭劍指殺,屠戮妖族城池,擊殺三位妖圣的證道之戰。

  “將軍府,沉淵君,功不可沒……此等戰功,煌煌之威,功冠全軍,不可抹滅。不賞,則寒三軍將士之心,詔書啟封,沉淵君便當為‘北境長城冠軍侯’,天都內城,建冠軍侯府邸,賞金銀,封土地,賜寶劍。”

  那位坐在高座上的太子,神情威嚴,語氣卻變得輕松。

  沉淵君低頭,雙手抬起,行君臣之禮。

  雖太子未登基……但已行使帝皇之權。

  那位白袍殿下,在詔令里留下的影像,似乎早預料到了這一幕,抬了抬手,輕聲道:“沉淵君,受封之后,速來天都領賞。”

  低下頭顱的沉淵君,緩緩抬起頭來。

  看著那張懸浮在空中的金色詔書。

  他一字一句,語氣沉重道:“謝……太子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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