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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勸太子,破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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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政殿。

  陳懿的心頭一凜,第一道鼓聲已響,三聲鼓,立政殿開……太子殿下知道自己要來,這是故意如此,只給自己留半個時辰的時間么?

  在西嶺道宗,三清閣內靜修。

  陳懿收到了一封書信。

  是裴靈素姑娘寫的。

  那封信上,詳細描述了她在風雪原這三年來做的努力……以及最近的那一次。

  確認了“寧奕”的位置。

  如果說,這世上,陳懿還有一些朋友,能夠拋開他道宗教宗的身份,還可以在一起喝茶聊天,彼此視為知己,在逆境之時不會放棄對方。

  那么寧奕一定是其中的那個。

  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那個。

  被“幽禁”在三清閣內的時日,漫長而無趣的“靜修”之中。

  陳懿努力去回想,自己待在天都時候,被清除的那一段記憶。只可惜,大部分的存檔都是空白,無論怎么去想,都回憶不起。

  但安靜的環境,最適合思考。

  以他的心智,這三年來,其實隱約猜到了一些大概。

  不能說是真相,但很接近真相……關于自己身體里另外一個靈魂的存在,他并非一無所知,因為從天都離開,住在三清閣后,他便一直覺得自己身體里少了什么。

  像是有什么東西死掉,逝去,就此化為因果之間的碎片。

  所有人都想知道“天都政變”的真相。

  陳懿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想找到“寧奕”。

  陳懿也不例外。

  而他來到天都,抵達皇宮,即將踏入立政殿,便是為了這件事情。

  而與東境琉璃山,與西境小無量山,與許多與寧奕接下仇怨的那些勢力不同……陳懿要做的,不僅僅是找到寧奕。

  更重要的是,救回寧奕。

  陳懿雙手攏袖擺在胸口,緩步前行。

  他的思緒緩慢沉凝,當今天下,最想見到“寧奕”的,就是太子,如果能夠確定皇陵里上演了太子最愿意看見的“戲碼”,太宗陛下已經死去。

  那么天下大同,登上真龍皇座,太子便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那一步棋。

  見到寧奕,確認真相……這個過程,可以很血腥,也可以很太平,這全都要取決于太子的想法。

  如果寧奕在大隋,那么不僅僅是陳懿,所有人都會見到太子的態度,然而要找尋的那位當事人,位于倒懸海的另外一端……但從先前的搜尋來看,太子似乎也不想對“寧奕”動用最大的惡意。

  陳懿此行,看起來像是說服,實則更像是一種賭博。

  賭太子愿意“救”寧奕。

  救與找,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陳懿的思緒愈發沉郁,他試圖把自己路上的所思,所想串聯起來,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完成所有自己要表述的東西。

  然而一道聲音先傳了過來。

  “懿。”

  太子的聲音比起三年前,要渾厚的多。

  他再也不用裝成一副羸弱的樣子,他就坐在立政殿的最上方,低垂眉眼,批閱著竹簡,桌案上堆疊的書諫并不算多,遮不住他的面容。

  李白蛟的神情有些難掩的疲倦,看起來他的身體并不算好,常日久坐,負荷處政,的確不是一件好事……但他“上位”以來,大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想要牢牢把權力握在手中,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

  但李白蛟的眼神里,看不出絲毫的憔悴,對于這些事情,他并不反感,相反,他喜歡這種權力帶來的疲倦感,肉體越是疲勞,精神越是抖擻,或許是大隋皇族血脈加持的原因,他的精神倒是越來越好。

  太子停下手頭的動作,微笑看著教宗,道。

  “坐。”

  兩次開口,微微停頓,都只有一個字。

  言簡意賅。

  陳懿從坐在立政殿最高處的那個年輕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

  還沒有登上真龍皇座。

  但已經有了大隋主人的氣象。

  大殿上,給他留了一個位置。

  陳懿老老實實坐上,坐下之后,他必須要抬起頭,才能艱難望見李白蛟的面容。

  之前凝聚的所有思路都被打亂了。

  他剛剛想要開口。

  李白蛟平靜道:“天都亂局之前,我請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來幫忙,那人大老遠從北境趕來,最終在蓮花閣前劈出了一刀,若不是那一刀,就不會有今天的你我相見。”

  陳懿抿起嘴來,天都政變的大部分事件,都被三司的頂級人員封鎖,由太子親自審閱,放入太清閣內,這些資料,即便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越過太子手腳去閱覽,也不可能。

  他一臉惘然。

  太子注視著陳懿。

  李白蛟想要從陳懿的眼中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教宗在天都承龍殿內失了憶,這件事情的真假,他用了三年,在三清閣內去試探,即便如今,仍然不放心。

  陳懿皺起眉頭,輕聲問道:“是……沉淵君?”

  這是正常的反應。

  那個人并不難猜。

  太子輕輕嗯了一聲,“作為請他出手的反饋,我答應了他,要給他足夠的力量,不僅僅是權力……還有軍隊,以及更多的地位,于是這三年,沉淵君在北境長城的名聲威望越來越大,天都向著北境長城輸送了大量的軍資,寶器,修行靈物,還有陣法符箓。”

  陳懿有些懵然。

  他不知道為什么太子要對自己說這些。

  “現在,圣山的年輕修行者,境界抵達中境之后,便會前赴北境長城,這些年輕人在‘灰之地界’廝殺,征戰,毫無疑問……他們將會成為大隋強大的實戰派,未來的中流砥柱。”太子笑了笑,道:“這當然是一件好事,如果他們愿意回歸圣山,而不是繼續留在北境的話。”

  陳懿瞳孔收縮。

  他已經猜到了太子的意思。

  這三年來,李白蛟一直在回攏權力,西境和中州都被鎮壓,南疆也是如此……唯一沒有去動的兩個地方,一個是二皇子所在的東境,琉璃山為首的勢力扎根抱團,另外一個就是沉淵君做主的“北境長城”。

  東境已經不是什么棘手的問題,三圣山聯盟已經與琉璃山漸行漸遠,明面上歸屬東境,其實早已經是天都的一把劍,隨時可以刺向李白鯨。

  而太子剛剛那番話的言外之意……是北境的力量越來越大,逐漸無法回攏了。

  陳懿嘴唇有些干枯,他望向立政殿上方的太子。

  這是什么意思?

  太子緩慢開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踏入立政殿的第一天,并沒有去批閱上書的奏折,而是在這里看了一宿的文獻……兩千年前,大隋有位厲害的‘北境王’,在長城的那一端擊潰了妖族的四境共主,那位北境王單騎入天都,加冕為皇,只可惜這段封號實在太過短暫,沒有多久,他便死去了,天都書庫里也沒有記載明確的死因。”

  李白蛟笑了笑。

  陳懿默默握緊雙拳。

  他聽得出來,這說的是“獅心皇帝”,打贏妖族之后,死在新皇的叛亂之中。

  “當初的大隋,局勢也十分動亂,中州天都無人繼任,權力分散,獅心王回到都城,便輕松砍下‘反對者’的頭顱。”李白蛟的神情嚴肅起來,他望著陳懿,漠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為什么要收攏那么多的力量……因為我的身下有無數人覬覦,如果我不夠強,那么我就會被覬覦者砍下頭顱。”

  “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所有人,都是這么做的。”太子看著陳懿,認真道:“我給了沉淵君三年的時間,如果他想讓我安心,他就該拒絕過于膨脹的力量,來證明自己的忠心。”

  教宗看著太子。

  背后已經有冷汗滲出。

  “你我都知道,有光明皇帝的陣法在,再加上北境長城的修葺,妖族永遠也無法打入大隋的高地,北境的戰力部署,不需要無上限的投入。”李白蛟笑道:“他若是時刻告誡自己,手頭應該握著多大的權力,那么事情會變得輕松許多……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道理。陳懿,無論是北境,還是道宗,還是靈山,都是一樣的,從中州獲得一些好處便足夠了,要知道滿足,要知道……月滿則虧。”

  陳懿看著太子,眼神恍惚。

  太子知道自己是來說什么的。

  太子知道寧奕的下落。

  太子……什么都知道。

  “我搜遍大隋,都看不到那個人……他一定在妖族,只能在妖族。”太子看著陳懿,居高臨下,平靜道:“你是想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讓我來猜一猜……是紫山裴靈素告訴你的?那么……你應該知道某個確切的位置。”

  太子雙手壓在桌案上,他緩緩道:“徐清焰從天都離開,前往紫山風雪原,想必也是為了救回寧奕。”

  他微微瞇起雙眼。

  “她們失敗了,所以想來找我。”

  太子笑道:“想讓他回大隋,現在只剩下‘灰之地界’一條路了……你們想要借助北境的力量,從妖族救回寧奕?”

  陳懿雙手按在膝蓋上,指節微微顫抖。

  他抿起嘴唇,不敢置信的看著太子。

  全都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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