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的劍氣,與無數狂風撞擊在一起。
寧奕的身形,瞬間就被轟轟烈烈的風潮所湮滅!
他屏住呼吸,雙手持劍,直刺而出。
在“扶搖扇”揮舞而出的漫天狂風之下,寧奕腳底的土石,寸寸炸裂,四周的物事全都破碎,這不僅僅是“風”那么簡單。
扶搖扇賦予了這些風一種與眾不同的特性。
“湮滅!”
寧奕隱約覺察到,這股力量,與自己在往生之地感應到的“滅字卷”,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是一種規則之力。
體內的那顆微小星辰,瘋狂轟鳴。
神性輸出提升到了極點。
與西妖域棋盤的那一次交手不同,白如來……變強了!
而且變強了很多!
不僅僅是這兩件寶器帶來的加持……寧奕心中隱約有個猜測,這位東妖域太子,很有可能在回府之后,利用這段時間,完成了某道意境的領悟突破。
寧奕的嘴唇溢出鮮血,越是在重壓之下,他的眼神越是明澈。
他望向頭頂。
那片金色翎羽,威嚴越來越大。
比起西妖域棋盤的境況還要糟糕,這是金翅大鵬族涅槃妖圣降臨的意識,此刻在幫助雪鷲王鎮壓其他七位草原王……如果完成了對這七位草原王的鎮壓,那么便要輪到自己了!
而且,此刻已經到了鎮壓的最后關頭。
青銅臺的上方,已經有了破碎不堪的聲響,天地狂風,金色翎羽的意志之下,這座青銅臺都要坍塌,可見那七位草原王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寧奕的耳旁,是無數射箭般的羽翼破空之音。
穹頂之上,一片又一片的金色光雨潑灑下來,金翅大鵬族未開啟靈智的妖靈,從奇點處破壁,橫渡虛空而來,此刻在妖圣翎羽的意志之下,在這片大草原上貼地飛行,幫助雪鷲部落完成鎮壓。
寧奕看見,田諭正在拼命舉劍,抵抗著雪鷲甲士的進攻,而此刻一縷金色鵬影閃逝而過,他的肩頭被兩爪抓得血肉橫飛,直接炸開一蓬血霧。
飛掠的鮮血。
憤怒的嘶吼。
整片草原都陷入了動蕩……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片金色翎羽。
自己第一次踏入雪鷲王帳,就聞嗅到了不祥的氣息。
果真應驗了小元山符圣的那句讖言。
寧奕抿起嘴唇,他想要殺出這片青銅臺,去救下田諭,救下先知,然而腦海之中始終有一片理智壓制住自己。
在這片動蕩之中,以自己的力量,實在太過渺小。
金翅大鵬族的妖圣在上。
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田諭的雙肩都被鷹隼攥住,他被拖曳著飛起,雙腳離地,朝著青銅臺的方向,面目猙獰的大吼。
寧奕的雙眼有血絲浮現。
“烏爾勒!!”
田諭的聲音被爆碎的風刃淹沒。
數十張拋飛的古木桌案,在寧奕側面砸來,三丈之外,便被劍氣斬切開來,化為無數木屑,被直接打散,如瀑布一般傾瀉滑掠而出。
寧奕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
寧奕心中的聲音越來越安靜。
自己出關之前,那個坐在小元山山門之處的老人,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不斷重復,不斷放大。
“領悟陣紋之后……去天啟之河!”
寧奕咬緊牙齒,深深望向遠方的動蕩煙塵。
他沒有再猶豫,五指在面前劃動,虛空發出陣陣破碎之音,銀色的秘紋在指尖綻放。
須臾之間,寧奕的側身開了一扇四方門戶。
他猛地一劍砍出,劍氣與狂風撞擊在一起,震得白如來向后一滯,借此機會,他踏入門戶之中。
“想走?!”
白如來第一時間發現了異樣。
在西妖域棋盤,寧奕便動用了奇點逃生。
這一次故技重施。
他怎會犯下同樣的失誤?
這一次,絕不會放過寧奕!
小白帝長嘯一聲,收起扶搖扇,渾身燃燒金燦殺意,化為一道金色長虹,趕在這扇虛空門戶關合之前掠入其中。
浩袤草原。
莽莽大月。
八大姓的篝火晚宴,將這條母河的所有修行者,都吸引而去,于是此刻,草原上顯得格外靜謐。
一片空曠遼闊!
然而,一縷銀色秘紋在虛空之中點落,接著便是如揮墨般的連點成線,迅速勾勒成一扇四四方方的銀色門戶,一道身影從中奔出,寧奕單手護在面前,像是從火海之中遁出,無形的“罡風”在他體魄周圍不斷炸響。
跌出門戶的那一刻,寧奕落在這片草原上,翻滾一圈,他隱約往后瞥了一眼,八大姓的篝火晚宴,已是在身后十數里地外。
緊接著他的面色便是一變。
背后汗毛炸起。
寧奕低下頭來,瞳孔里有著燥熱的光芒亮起。
這片草原上,原本雪白的霜草,此刻染上了絲絲縷縷的紅意。
下一剎那——
洶涌澎湃的赤紅火焰,便從背后門戶之中席卷而來。
寧奕猛地轉過身來,他雙手攥住細雪首尾,將其橫在自己面前格擋。
“咚”的一聲!
那個渾身包裹在火焰之中的瘦削身影,猶如一枚炮彈,狠狠以肉身砸來,裹挾著熾熱的高溫,撞擊在細雪之上,磅礴的勁力化解了大半,但仍然撞得寧奕倒飛而出。
寧奕的雙腳一度離地,他不斷踩踏腳底霜草,才堪堪止住退勢。
嗤然升騰的白煙,在劍面上流淌。
寧奕嘴唇干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細雪,又抬頭望向遠方包裹在火焰之中的那道懸浮身影,絲絲縷縷的火焰緩慢消散,白如來的面容逐漸顯現而出。
“這是……火之意境?”
寧奕皺起眉頭。
上一次在西妖域棋盤之時,并沒有見白如來施展這道意境。
怪不得白如來的氣息變強了。
境界抵達了命星之后,一般都是斂息,不顯山不露水,如果在收斂之后,依然給人這種感覺……說明境界提升了很多。
“恐怕不止是‘火之意境’……”寧奕在心底喃喃自語:“白如來想要成為第二位白帝,他在修行路上的圖謀必然極大,絕不可能修行單一的意境。”
像是劍湖宮的飄雪劍君,雪之意境修行到了極點,也不過是一個星君而已。
想要成為涅槃境界的妖圣,需要一條足夠強大的“道”。
金翅大鵬鳥,主掌殺伐。
金之一字,天生圓滿。
寧奕眼神一亮。
“很有可能是五行意境……而且是五條道路一起修行,之前在西妖域棋盤之時,未曾圓滿,只展露了‘金’之一字。”
白如來乃是純種的金翅大鵬鳥,即便不修行,也有著極強大的金字殺意,烙刻在眉心,而他修行五行之道,更是可以藏住其他的四條意境,只以“金”之一字,展露修行境界。
五行……是一條極其強大的道。
如果白如來修行的真的是“五行”之道,那么……此人的心機之深,便遠超姜麟。
以天賦秘術,遮掩其他四條道境,等到五行圓滿再出手。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
而此刻,懸在草原上空的白如來,身上的火焰愈發彌散,最終緩緩湮滅,只留下了一朵嬰兒拳頭大小的猩紅火焰,懸浮在肩頭,與此同時,他的白袍一側,滾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水珠,大小與火焰相差不多。
如是這般,一共四朵幽光,懸浮在他的肩頭,左右,前后。
水,火,木,土。
再加上眉心一縷金燦殺意。
“還真就五行啊……”寧奕抹了抹面頰,他望著那個懸浮在空中的白袍身影,笑了笑,默默攥攏自己的細雪。
在青銅臺上,白如來動用“金剛缽”和“扶搖扇”,都不曾暴露他修行五行的秘密……可見他城府之深沉。
“我似乎看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了……”
寧奕笑了笑,“都說南姜麟,東如來,你們二人并駕齊驅,齊名當世,現在看來,似乎你藏得更深一些啊。”
姜麟的雙刀,意境,血脈,還有一些殺伐手段,都被妖族天下的四境所知曉。
而白如來則是從不動用寶器,從不動用意境,只以天賦秘術殺人,被南域的妖修,認為是過度依靠天賦的天才,曇花一現,終將凋零。
他將“五行”這門大殺器藏得死死的。
懸在空中的白如來,衣袍翻飛,獵獵作響,他這一次沒有急著動用金剛缽和扶搖扇,這兩件寶器,早早就被上面欽定了賜予的人選,在他年幼的時候,便得到了這兩件星君寶器。
只不過他從未動用過……從踏上修行路來,他所有獵取的寶器,全都“寵溺”的給了自己的妹妹白早休。
與世人所認為的一樣。
他是一個天才。
與世人所認為的……又不太一樣。
他展露出來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他可以接受姜麟與自己齊名,他一邊渴望著證明自己是最強的那個人,一邊壓抑著自己的手段。
東妖域的白如來,并非不會動用寶器,并沒有只有天賦秘術。
草原之上,那一縷金燦殺意,從小白帝的眉心緩慢脫離,化為一道金光燦爛的光團,一共五枚滾珠,便在他面前不斷碰撞,直至被他一只手掌握住。
白如來俯瞰寧奕。
他漠然道。
“殺了你……這些秘密,便不會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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