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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天啟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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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之河,天神高原上的“母河”。

  據說天神烏爾勒額圖,就是沐浴這條母河長大。

  母河里沉淀著草原上的血脈祖力,河底埋藏著許多古代的寶藏,只有被認可之人才能取出,據說年輕的烏爾勒,就曾在母河里得到了某件強大的寶物。

  “八大姓的會議,在天啟之河召開。”

  “我們這一趟的西行,就是為了趕在八大姓會議召開之前,趕赴天啟之河,找到雪鷲王帳。”

  微風輕拂。

  霜草飛揚。

  輕輕顛簸的馬車車廂前板,寧奕披著黑袍,背靠車廂,輕輕叼著一根霜草草屑。

  他問道:“為了這些孩子?”

  駕馭駿馬的田諭點了點頭。

  他神情復雜,不經意間回頭望向自己故鄉的方向,輕聲開口:“那里爆發了一場‘疫災’,很多人無辜死去,八大姓制定的規矩在上,我們不得擅自離開。這次尋找雪鷲王帳,便是希望王帳里的那些大人,愿意收留這些孩子,他們是年輕的種子,是草原未來的希望,如果有一天草原不再太平,總得有人提起刀劍,不是么?”

  田諭頓了頓。

  他看著身旁那個目光放空,像是在發呆的男人。

  寧奕與草原上的修行者有著氣質上截然不同的差異,這個異鄉人的個子并不算高,更不算強壯,但是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冷冽的殺氣,像是藏在鞘中的寶刀,長久沉默,但若是一朝出鞘,便是殺人見血。

  田諭沉吟片刻,問道:“烏爾勒,你呢?”

  寧奕怔了怔。

  從那條小河啟程之后,這些被自己救了一命的草原人,便開始稱呼自己為“烏爾勒”……無論大人,小孩,老人,婦女,他們看著自己的目光,誠懇的就像是看著救世主,對此寧奕有些無奈,哪怕他并不是在草原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知道這三個字蘊含的意義。

  “你要去哪?有目的地么?”

  田諭見寧奕怔怔出神,補充了一句。

  寧奕立即回過神來,笑道:“有啊,在。”

  頓了頓。

  “在……很遠的地方。”他雙手抱在腦后,身子向后仰去,上半身隨著馬車輕輕顛簸,口中含著草屑,語氣有些模糊不清,“一時半會很難回去啦。”

  田諭嚴肅道:“烏爾勒要去的很遠的地方,是在南方?”

  寧奕輕輕嗯了一聲。

  “草原上的秘傳,提到過那位大君的生前事跡。”

  天神高原。

  風吹草低見牛羊。

  田諭緩慢道:“那位大君帶領八大姓北上,抗爭的是妖族,因此對于大君的身世,后世人產生了許多的猜測,懷疑……大家都認為,那位大君可能來自大隋,只不過連‘天啟之河’都認可了他。”

  田諭說話之間,眉心生出了一縷雪白的隼毛,他的瞳孔間距變得細狹,而且尖銳。

  “這片草原上生活的,本就是兩座天下夾縫間的棄子,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對于血統,出身,以及因此產生的偏見,厭惡到了極點……”面頰上生出雪白細小絨毛的田諭,感慨道:“其實我們想要的不多,只不過是平等的站在一起,和平的生活下去。”

  寧奕知道兩座天下的矛盾已久。

  有光明皇帝開疆辟野的宏偉壯舉,倒懸海千萬年不朽的屏障,還有一代一代后世皇帝加固的北境長城,兩族之間的矛盾無論再如何激烈,也不可能完成顛覆之舉……然而在夾縫之中求生的混血種,便是這場矛盾里最凄慘的存在,這兩千年來,在大君的統領下,情況變得好轉,在這之前,這片草原上的原住民,就是南北予取予求的“牛羊”而已,因為血脈,身世,地理位置,諸多原因,造成了南北共同的歧視,厭惡。

  無論倒向哪里,都不被接納。

  而如今不一樣了,這片草原上的火焰被烏爾勒額圖燃起,兩千年來越燃越大,八大姓已經可以主宰這片草原,看見未來的一角光明了。

  寧奕能夠預見。

  當草原八大姓愈發強大,大隋和妖族的角力愈發艱難,直至陷入僵局,這時候雙方都迫切的需要一個外力,來打破這份平衡。

  那么這片天神高原,就是一份必爭的寶地。

  田諭瞇起雙眼,望向空中,鷹隼妖化之后,他的目力變得極其敏銳,捕捉到了雪氣之中一道淺淡的影子,神情變得欣喜起來。

  田諭喃喃道:

  “一個好消息,烏爾勒……先知大人之前說,你需要一些情報。”

  他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微微彎曲,含在口中,嘴唇微抿,發出清亮而又綿長的嘯聲,吹起了一道洪亮長哨。

  浩袤的草原上響起了回應。

  長空之上,一道雪白的鷹隼身影,矯健如梭,雙翼拍打穹雪,從后方掠來,這只鷹隼個頭不大,約莫只有四尺,但生長地極好,尤其是一雙眸子,眸光清澈且凜冽,像是倒映著一抹波光,迅速墜降,在即將落在車廂上空之時,收攏勢頭的拍打雙翼,同時田諭伸出一只手臂,任其停落在自己小臂之上。

  “瘦鴿,好久不見。”他拍了拍雪白鷹隼的腦袋,笑著以額首蹭了蹭毛發,然后輕輕卸下隼爪捆綁的紅繩,紅繩舒展,墜落一小塊玉佩,田諭將玉佩擲出。

  靠在車廂的寧奕,伸出雙手,接過這塊蘊含神念的玉佩,他眨了眨眼,注意力集中在這頭鷹隼之上,兩兩對視,名叫“瘦鴿”的鷹隼微微側頭,大大的眼里流露出濃濃的困惑,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冷冽的殺意。

  田諭笑道:“第一次見?大隋皇城包羅萬象,沒有草原鷹隼嗎?”

  寧奕搖了搖頭,也笑道:“有,但很少見,我沒見到過。南方的權貴,一般人可不會養它,這家伙雖然個頭不大,但兇得很,單單是熬的過程,就能累死那幫養尊處優,又心浮氣躁的大少爺們。”

  田諭尷尬的笑了笑,道:“因為血脈的原因,在這片草原上,我們都是伙伴。”

  寧奕伸出一只手。

  田諭本想提醒,這“瘦鴿”個頭雖小,但兇殘暴戾的很,上一次有陌生人出手觸摸,手掌直接被啄出了一個貫穿掌心的血洞。

  田諭怔怔看著面前發生的場景。

  寧奕輕輕伸出了手掌,瘦鴿順勢探出了腦袋,極其親昵地在陌生人的掌心蹭了兩下。

  田諭撓了撓頭,想到寧奕一個人對抗雪龍卷的場面,心底立即就釋然了。

  他內心喃喃道:“畢竟這可是烏爾勒啊……”

  “為什么叫瘦鴿?”寧奕輕輕拍了拍小家伙的腦袋,笑著問道:“就因為個頭小?”

  田諭點了點頭,他憨憨笑道:“大家伙,有個頭比它大好幾倍的,它站我肩頭,我都嫌重,那些大家伙,都能載著我直上云霄了,聽說雪鷲王帳里有純血大妖,舒展身子,周身有數丈大小,背上能容納數人騎乘,一直想見識見識,可惜沒有機會……在草原上縱馬馳騁慣了,就是不知道上天是什么滋味?”

  寧奕眨了眨眼,雙手比劃了一下,笑著問道:“來這里之前,我騎著數十丈的大鳥……你信不信?”

  田諭滿臉懵逼的“啊”了一聲。

  數十丈大小?

  那得是多大?

  他回頭看了看車隊,心中默默計算著尺,丈,一丈,兩丈,十丈……數十丈是幾十丈啊?

  如果說這話的不是烏爾勒,他一定認為對方在吹牛。

  寧奕忍俊不禁笑了一聲。

  田諭嗔怒道:“真的假的,烏爾勒,別騙我。”

  “是真的。”寧奕立馬收斂笑容,但眼里還有笑意,他拍了拍田諭肩頭,認真承諾道:“有機會帶你上天。”

  田諭抓了抓頭發,老老實實應承下來,“好……有機會帶我上天。”

  聽起來怪怪的。

  這位老實人抬了抬小臂,雪白的鷹隼心領神會,重新展翅,向著穹頂飛去,他感慨道:“八大王帳在這片草原上建立了堅固的防御措施,陣法,符箓,多虧烏爾勒當年留下來的密藏,草原才有如今的和平……有時候,我們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就要依靠這些鷹隼,他們是我們的眼,也是草原的眼。”

  田諭指了指寧奕手中的玉佩,頗有自豪道:“這塊玉佩里的陣法符箓可金貴著呢,在草原上,很少有人能買得起,白狼王帳的大陣法師,與雪鷲王帳的大先知有舊,于是這份符箓陣法便到了那位大先知的手上。”

  還賣了個關子?

  寧奕故意順著田諭的話,笑著問道:“所以你怎么買得起呢?”

  田諭眸子瞇成一條線,回頭望向車廂,笑道:“先知大人是雪鷲王帳大先知的弟子……雖然是不記名的那種,但總有一些好處的。”

  譬如這份陣法符箓。

  再譬如未來的“相助”。

  這就是為什么這一行人,有膽量千里迢迢,奔赴雪鷲王帳的原因,車廂里的老人,與大先知有著一份香火之情的聯系,如此危難時刻的求救,想必也能得到援手。

  寧奕心中感慨,若是草原人性格都是這樣,那他這一路上也能省心許多……怕就怕,這片草原,與大隋的內部一樣,勾心斗角,暗藏玄機,一百多年前的香火情可值不了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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