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兩根手指壓著劍鋒,抵著無數絲線前行,由于踏破十境的緣故,他身上的氣血,比起之前要強盛了許多,整個人像是一輪耀眼的太陽,散發著灼灼光芒,熾烈不可直視。
這扇古門之中,除了“生滅”兩卷古書,別無其他之物。
一片虛空,兩尾游魚。
看起來就像是白帝篆養池魚的地方。
而此刻,寧奕和黑槿這兩個外來者的姿勢,有些古怪……虛空之中無數絲線纏繞,寧奕從門外一路掠行而來,衣衫上的雪氣全都被生滅的絲線截斷,而他抵劍前行,速度緩慢減緩,最終懸停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黑槿的上方。
兩個人的面前,那兩條抱在一起的游魚,此刻劇烈震顫。
寧奕心頭,劇烈的危機感浮現而來。
“生滅”規則,萬千絲線,此刻絞殺而來!
寧奕皺起眉頭,彈指催動劍氣,神性與生滅對撞在一起,濺出熾烈火芒,一觸即炸,無數劍氣銀線與黑線抵殺在一起。
“他好強!”
看到這一幕的黑槿,心頭猛地一沉,她掠入古門之前,寧奕還未破境,如今兩人已是那層境界的門內人和門外人,只差一步,卻謬以千里!
“我要奪卷……必須要快。”黑槿眉心饕餮之力猛地席卷,她身子向前撲去,被生滅規則割開的鮮血,因為某種秘術的原因,凝而不散,此刻化為一團陰影,籠住黑槿上方的寧奕。
寧奕眼神微寒。
這“生滅兩卷”,似乎是被自己驚嚇到了。
黑槿踏入古門的時候,兩卷古卷還未有反應,這些規則自由蔓延,限制外來者。
現在看來,可能是白帝留了一個心眼,對于踏破十境的修行者設置了禁制,畢竟這些人有可能對古卷造成威脅。
踏入古門的剎那,生滅規則便開始對自己進行絞殺!
“給我開!”
寧奕低喝一聲,兩根手指猛地并攏,“緩慢”切斬,璀璨到不可直視的神性劍芒,在落指之處陡然炸開,瞬息之間,生滅黑線被劈得四處炸裂……這等殺力,已經遠遠超越了同境的修行者。
純粹的劍修,主掌世間第一等的殺伐之力!
寧奕眉頭挑起,饕餮的陰森吞噬之力,在生滅規則被劈開之后,陰魂不散的卷來,他再是一指,這些饕餮血被神性沾染,迅速焚燒,虛空被劍氣平鋪。
寧奕看見了那個縱身掠出,想要奪取古卷的黑袍女子。
“想奪卷?”
寧奕面無表情,食指屈扣在拇指之上,松開之后,一道音浪狠狠掠出,砸在黑槿后背,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意,砸得這位灞都城小師妹身子猛然一顫,向前撲去,被無數絲線切割,雪白肌膚頓時一片鮮紅,同時寧奕再出一指,山字卷與離字卷在空中撞在一起,虛空濺起一道磅礴勁氣,生滅兩卷,就這么被撼動,不再是原來的位置。
“往生之地”的禁制,劇烈震顫起來。
風雪原上空,那張赤紅色的“白帝面孔”,也不再穩定,無數紅光閃逝,原本拼湊而出的那張妖帝法相,此刻便如一輪境中缺月,如水波一般蕩漾。
盤坐在地的吳道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的頭頂,那片龜甲之前承受了寧奕拔劍的威壓,在寧奕和白早休對撞之時,替吳道子和背后的紅雀,承擔了極大的沖擊……此刻甲殼隱約發出了暢快歡鳴。
強大的壓迫感,潮水一般退去。
和尚的青衫在風雪之中翻滾,他雙手合十,那張涂抹了鮮血的符箓,懸在面前,獵獵作響,兩座天下的大雪似乎落在了一起,風雪原的那扇門……緩緩凝聚,即將成型。
吳道子望向身后,紅雀的眼神愈發黯淡,背上趴伏的那個紅發女子,呼吸愈發衰弱。
白帝的規則不再強大。
但“生滅”猶存。
若是不能把那兩卷古書徹底撼動,那么這無形之間抽取活人生機的法則……將會把紅櫻的性命帶走。
吳道子曾經誤入過妖族天下的往生之地,那里的朝圣者獲得了“永生”,但身軀都風化成了尸骸。
他隱約可以預見,被“生滅古卷”汲盡生機之后,會變成什么模樣……
和尚面色蒼白,喃喃道:“寧奕……時間快來不及了。”
遠方,風雪盡頭。
或許是白帝規則消失的緣故。
非因果類的寶器重新恢復了原有的力量,這些寶器零零碎碎堆落一地,經歷過一場大戰之后,看似靈光黯淡,但仍然內蘊著一部分殘余妖力……此刻,寶器自發的將這些妖力匯聚到一起,積少成多,順延風雪,傳遞給躺在雪地上昏迷不醒的那個女人。
于是,白早休的眼皮,微微跳動一下。
古門之內。
兩卷古書抱在一起。
寧奕面對生滅法則的圍剿,面色仍然平靜,但眼神深處已然帶上了一抹焦灼。
“半刻……半刻。”
黑槿仍然在與自己做著最后的纏斗。
離字卷在虛空之中游掠,切割生滅,這是她最后的底牌,為的不是在寧奕手中搶奪這兩卷古書……而是不讓寧奕搶到完整的兩卷古書。
寧奕的山字卷,是匯聚吸攏之力。
而離字卷,則是切割分離之力。
兩兩撕扯,每次都在寧奕即將取到古卷之時,那兩條抱在一起的游魚,被兩股天書之力激地四處飛掠,滿池虛空池水蕩漾,兩位執劍者施展諸多手段。
細雪劍氣至剛至猛,而漆鳶則是至陰至柔,此刻在生滅規則的限制下,縱然寧奕高出一個境界,也無法碾壓黑槿。
寧奕盯著黑槿,寒聲道:“你現在撒手,我可以放你一條活路。”
“別傻了。”
黑槿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此刻想來,還帶著三分嘲諷。
她抬起一只手,擦拭著自己唇角的鮮血,冷冷道:“若是讓你拿到兩卷古書,我還有活路?”
寧奕瞇起雙眼并不答話。
黑槿猜的并沒有錯。
若是讓寧奕拿到生滅,他一定會下殺手,把這個妖族執劍者殺死,從她身上取走“離字卷”,四卷古書到手,返回大隋,再加上命字卷……寧奕大有可能,直接晉升成為涅槃以下的第一人了。
黑槿頓了頓,望著古門外。
“你似乎很在乎那個人族小丫頭?”她無力的笑了笑,譏諷道:“我拿不到,你也別想拿到……這么拖下去,她一定會死,你也別想離開這里,若是驚動了白帝,我的師門興許還可以保我一命,你呢?”
寧奕一字一句道:“你想如何。”
短暫的沉默之后。
黑槿木然道:
“我拿一卷,你拿一卷。”
“若是我沒有猜錯,那個能受‘斬龍臺’一刀而不死的男人,是大隋派來的修行者,專門來接引你回去,但若是不能及時把這里的規則破開,那么你們留在妖族……必死無疑。”黑槿深吸一口氣,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我拿一卷,你拿一卷,你現在就可以離開妖族,遲則生變。”
她指了指古門外,然后徐徐說出了一個相當震撼的消息。
“我的師兄就在那座大雪山上。”
寧奕沒有回頭。
他知道黑槿所指的方向……那里有座巍峨大雪山,正是自己離開的方向,這灞都城的一對師兄妹千里追殺,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出乎他意料的。
是黑槿的下一句話。
“白早休的哥哥,也在那座雪山上。”
寧奕沉默下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姜麟沒追殺下來,是因為有足夠強大的對手攔住了他。
當今妖族天下,還有誰能攔住他,還有誰敢攔住他?
這是一場白早休針對自己的“狩獵”,而極其寵溺自己妹妹的那位“小白帝”,自然不會讓姜麟這種強大到足以破壞平衡的人物踏入此局,壞了白早休玩樂的興致。
而寧奕有一點想不明白。
這是一場狩獵……但在白帝規則籠罩此地的時候,那兩個在雪山上的妖族頂級天才,便應該覺察到了異常。
他們二人若是入局,那么今日自己好不容易盤活的局面,將重新變成了一場死局。
這應該就是黑槿一直拖著沒有告訴自己的原因……她想等到姜麟師兄趕赴往生之地,灞都城的師兄妹二人聯手,自然不會懼怕東妖域的勢力。
但似乎,那座大雪山上,也出現了“意外”。
短暫的沉默。
但對于黑槿來說,相當漫長,而且難熬。
她隱約感覺到了“山字卷”的松動,兩卷古書,生與滅,此刻不再是那般難以爭奪,山與離對撞在一起,如畫陰陽,如開天地。
兩條游魚,兜轉一圈,不再是牢不可分的姿態。
寧奕沉沉吐出一口氣。
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生滅規則的絞殺之下,他難以分出更多的力量……當務之急,是把兩卷古書分開,把此地的規則瓦解。
下一剎那。
生字卷與滅字卷就此分離,化為兩團疾射而出的光芒。
一道純白,一道漆黑。
寧奕抬起一只手,攥住滿盈圣光的那枚竹簡。
“生字卷”入手。
頭頂蒼穹,無數紅光,發出劇烈的崩塌聲音,籠罩此地數百年來不滅的規則,在此刻盡數坍塌。
單手攥住“滅字卷”的黑槿,眼神之中如釋重負,她第一時間召回“漆鳶”,以另外一只手狠狠拍擊腰囊,灞都城的符箓陡然升起光華,妖圣的虛無之力在腰囊之中傾瀉而出。
寧奕盯住那道隨時準備逃離的身影,這等手段,他已在紅山高原,見姜麟施展過一次。
他舉起細雪,瞬間出現在黑槿的面前。
寧奕寒聲道:“想走?”
“把滅字卷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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