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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完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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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龍殿內一片死寂。

  沒有呼嘯而來的“鐵律”。

  也沒有壓倒一切的“真龍皇座”之力。

  被徐藏劍氣刺得千瘡百孔的太宗皇帝,身上溢散著濃郁的寒氣,死氣自內而外地不斷散發而出,他的衣袍不斷生出冰渣,然后又不斷消融……看起來像是一個從極北的荒蕪之境走出來的雪人。

  皇帝的神情陰沉下來。

  站在門檻上的青衫男人笑了笑,立于白霧之中,他的聲音輕柔而又緩慢。

  “承龍殿大亂……徐藏只身一人入天都,沒有一個人攔,你難道沒有覺得不對嗎?”

  太宗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得冰冷。

  徐清客說的不錯。

  大隋天下,涅槃雖然稀少……但還不至于絕跡。

  譬如白鹿洞書院的院長蘇幕遮,雖然是新晉的涅槃,但怎么可能連徐藏的存在都無法感知?

  徐藏踏入涅槃之境,以涅槃實力踏入天都,三司攔不住也是正常……但問題就在于,那襲黑衫來得太過于輕松了。

  根本就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攔。

  因為根本就無人去攔。

  在皇帝揮手喚走道宗靈山和三皇子李白麟之后,等候在承龍殿外的“百官”,便就此退下了。

  “在下剛剛從皇城的那邊離開……有些倉促。”

  徐清客說著笑了笑,他微微回過頭來,手指指向身后,越過承龍殿的大殿……在天都皇城四四方方的街巷盡頭,有一座歷經百年受人敬仰的府邸。

  那個方向是……蓮花閣。

  白發謀士的身上,茶香還未消弭,他伸出一只手,捋了捋發絲,把散亂的長發向后扎起,他的手腕上有一根漆黑的束發繩,扎起頭發之后,整個人顯得有些陰柔,但絕不陰沉。

  徐清客笑道:“陛下,我帶你見兩位熟人。”

  身后的白霧之中,有一藍一白兩道身影,一高一低,緩慢踏入承龍殿大殿。

  時辰往前推去。

  升起的朝陽重新被云霧所遮掩,云氣飄散回潮,大日落下。

  初月升起。

  街道上的落葉向著樹枝飛去。

  路人的行人拎著衣領匆匆倒退著在大街上行走。

  天都城行刑前的那一日。

  執法司的地牢里,走出了一位披著青衫的瘦削男人,白發披肩的徐清客走出執法司地牢,他的背后,一眾少司首躬身而立。

  地牢里關押著的最重要的凡人,不是十境之上的大修行者。

  而是兩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

  徐清客的面色有些憔悴,他已經見過了寧奕……在昏暗潮濕的地室里,那個長大了許多的黑袍年輕人還在昏迷之中,過不了多久那個人就會醒來。

  命運就像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齒輪,在天都城的深夜里扣合,運轉。

  這座都城里的每個人,都像是齒輪上轉動的一角……誰也逃不開命運的扭合。

  親自見到寧奕和裴靈素,對他來說,意義很重大。

  在他的推演之中,天都的棋局有著太大的不可控性,謀劃了如此長久的歲月,僅僅憑借著對“那個男人”的了解,還遠遠做不到“完殺”。

  他是一個縝密的人,布下的所有的局,都是為了今日的掀開。

  他容不得有絲毫的錯誤。

  徐清客踏出執法司,背后的大門緩緩合攏,夜風蕭瑟烏鴉啼鳴,他望著天都城外的某個方向。

  今夜雨勢稍停。

  是因為那把劍重新蘇醒的緣故……自己要下贏天都的這場棋局,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棋局對面的皇帝拉下“皇座”。

  那把劍足夠鋒利。

  只要那把劍能夠順利的刺傷皇帝……他就可以把皇帝,變為棋盤上的一部分,讓天都城內,只有一位棋手。

  此棋,不分楚河漢界,車馬炮兵卒。

  所有的棋子,都只有一個目的……殺死皇座上的“將帥”!

  徐清客走在天都的街道,他的背后跟著一位籠罩在黑袍內的高大身影,那道身影行路無聲,就像是一道鬼魅的影子。

  徐清客的神魂,在這半年來從未停止過運轉……他每日看這天都,都像是霧里看花,看得真切而又模糊,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今日,他才逐漸看清楚了。

  天都在向著自己理想中的方向去發展。

  他的確有著舉世無雙的“推衍命格”之術,小到個人因果,大到一國氣運……他都可以卦算而出。

  付出的代價自然也很明顯。

  滿頭霜白在風中搖曳。

  徐清客的聲音在街巷里一閃即逝。

  “寧奕。”

  “裴靈素。”

  他在執法司見了那兩個年輕人,各自取下一縷發絲,看到了一角未來……

  這盤棋局上有很多的未來,即便是真正的神仙來了,也不可能看到全部,所以他截取了最重要的幾個人,去看那一角未來,把邊角釘死……

  他在寧奕的身上,看到了那把斷裂的細雪,還有迷霧一樣的黑暗。

  與自己先前在府邸里推演的一模一樣。

  將死之人。

  魂魄散盡之后,化為一具冰冷的石雕。

  他在裴靈素的身上,看到了一片血紅,憤怒和悲傷的情緒交織升騰,那片血紅之色,不僅僅是鮮血的顏色,更像是燃燒沸騰的火焰。

  還有被野火所燃燒的承龍殿。

  得到這兩角未來,其實已經足夠。

  站在風暴中心的,就只有那么寥寥幾個人……他先前已經取下了李白麟的一縷發絲,卦算之后得到了一個相當滿意的結果。

  現在,他要在棋局開始之前,做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腳步停頓。

  徐清客站在了那座書香古氣的府邸之前。

  蓮花閣。

  從執法司一路跟來的黑袍大修行者,默默隱于巷口的黑暗之中。

  燈籠搖曳。

  袁淳先生坐在庭院內,他的身前懸浮著一本又一本的古籍,有殘篇指點,也有古代名手的對捉廝殺實錄。

  《梅花譜》、《韜略元機》、《淵深海閣》……清風翻書,書頁颯颯作響。

  老人的眉心,那朵紫蓮花閃爍著淡淡的熒光。

  他歲數大了,從北境歸來之后,最近精神也不太好,總是懨懨犯困,想要睡覺。

  石桌前擺著一局殘篇。

  在他還年輕的時候,曾經與一個很驚艷的天才,下過一局棋。

  只可惜那局棋還沒有下完。

  后來也沒有機會下完。

  因為坐在自己棋桌前的那個天才,并沒有像自己一樣活得那么長久……于是,這幾百年了,閑來無事的時候,袁淳總是會翻出這份殘篇,一個人執兩方棋子。

  每每總是會想到年輕時候。

  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遠沒有如今這般沉郁淡然,落子攻殺,處處是噴薄的劍意。

  他本以為,下到這一步,自己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子力占優,一片大好。

  即便再度廝殺,到了最后,對方有一線生機,也絕不可能戰勝自己。

  但這些年來,他的性格逐漸變得圓潤,變得如意,他重新去看這篇殘局,拿著古譜不斷推衍……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情,這局棋局的變化程度之大,可推衍的可能性之多,遠遠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他仍然占據上風,仍然可以斬殺缺少子力的那一方。

  可越是推衍,袁淳的心中越是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小石桌的兩旁,披著單薄黑紗的龍凰,和赤裸上半身,渾身纏繞鐵鏈的苦策,兩個人一站一坐,安靜如木,吐氣吸氣不發出絲毫聲音……跟隨在老師身邊修行,他們早已習慣了先生的這個舉動。

  帷帽下,龍凰忽然皺起了眉頭。

  苦策則是猛地睜開雙眼。

  蓮花閣外,響起了淺淡的敲門聲音。

  紫蓮花飛揚。

  袁淳先生輕輕招手,蓮花閣門戶傾開。

  他看著站在門口的那道清瘦身影……西境近年來聲名鵲起的年輕謀士。

  皇宮里那個神性女孩的哥哥。

  那個謀士的年齡應該不大才是,為何生出了如此之多的白發?

  袁淳輕輕挑起眉頭。

  白發謀士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在下西境徐清客……半夜登門拜訪,打擾了。”

  對于這個夜半三更的不速之客,龍凰語氣不善,冷冷道:“這里是中州,不是西境……況且,老師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

  苦策把目光望向袁淳先生。

  徐清客一笑置之,同樣望著石桌前的那位紫袍老人,他輕柔笑道:“袁淳先生,我有一事……想要問問您。”

  袁淳低垂眉眼,低聲笑了笑。

  “龍凰、苦策,你們二人,替我去春風茶舍取兩包茶葉。”

  “茶名……南花。”

  龍凰和苦策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神情都有些古怪,他們跟在老師身后如此多年,知曉老師喜歡喝茶,但卻不知道……在春風茶舍當中,還有“南花茶”。

  這是老師的古茶?

  兩個人神情不善從蓮花閣離開,與徐清客擦肩而過的時候,苦策壓低聲音冷冷道:“姓徐的……老師脾氣很好,不代表北境平妖司的脾氣也很好。”

  龍凰則是拿著指尖輕輕叩擊腰間劍器,算作無聲無息的警告。

  對于這些,白發徐清客只是笑了笑。

  一笑置之。

  與平妖司兩位大司首左右兩邊擦肩而過,一步邁過門檻,踏入蓮花閣內。

(21號—23號會爆發,每天至少三章,這次想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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