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之火!
太宗皇帝神情陰沉……他從未聽說過這句話。
荒唐。
大隋將會被一個徐姓之人燃起燎原之火……這句話在他心頭震了一二,而后他望向煙塵里安靜站立的那道黑袍身影。
徐姓……
徐姓……
徐藏的指尖逗弄著那柄火紅色的“野火”。
裴旻留下來的那柄飛劍,原本劍身生銹一片漆黑,此刻在徐藏的劍意之下全面蘇醒,一道道熾熱神霞在劍身上流淌,被其指尖叩擊地一下一下倒飛而出,劍身搖晃之間溢散濺出零零散散的滾燙火星。
巨大的疼痛,從斷去的手掌之處襲來。
太宗一只手死死按住斷掌之處……他的這副體魄,這些年來,除了北境裴旻的那柄飛劍,再也沒有第二樣物事可以傷到他了。
如果說,道宗的“拔罪古劍”,乃是殺力最強的劍器先天靈寶。
手持拔罪之人,可以斬斷罪孽,切碎因果。
那么裴旻的“野火”,應當是飛劍類最強大的“先天靈寶”……這件靈寶,在十三年就擊碎了自己的“皇圖”,給自己留下了難以治愈的傷勢。
大殿之中,無數的金光拔地而起。
承龍殿。
承龍二字,可見其承載氣運之沉重……整座天都城的氣運都壓在這一點,當年修葺天都城的陣法師,在天都復雜而又龐大的龍脈之中,一條一條梳理,把“皇氣”都匯聚至此。
此刻,這些金光洶涌澎湃如海潮一般,涌向后退的皇帝。
皇帝的那只斷手,在無數金光的包裹之下,發出了清脆的爆響聲音。
被飛劍“野火”擊得粉碎的骨骼,在金光覆蓋之下,重新一點一點生長而出,接著便是指骨,這些“皇氣”,是一種無法探知的物質,與星輝和神性不同……這一切都來自于大隋的初代皇帝,無論是皇血還是這些氣息……那位象征著光明的初代皇帝,雖然不是不朽,卻在那個時代壓過了不朽。
光明長存,永恒不死。
初代皇帝的血液,有著強大的復蘇之力。
片刻之后。
皇帝試著握了握自己的手掌。
斷手重生。
這等近乎于逆天的“手段”,在光明皇帝留下來的秘術之中……并不難達到。
漫天金光之中。
徐藏再一度邁步而出。
他一根手指輕輕敲擊“野火”,裴旻留下來的飛劍倏忽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頎長的火紅痕跡。
虛空燃燒成火。
一條直線閃逝——
皇帝的肩頭炸開一條血線,氣機穩固的“皇圖”,在這柄飛劍的穿鑿之下像是一張脆弱的白紙,原本的圓滿之姿被直接炸開!
這縷劍氣太過狂暴,如果以剛撼剛,就連太宗的體魄也無法與之對抗。
如果說,拔罪意味著一種法則上的大同。
那么“野火”,就是純粹野蠻到骨子里的“鉆”意。
站在煙塵之中的黑袍徐藏,手指叩擊著火紅色的赤影,那縷劍氣不斷疾射而出,于一瞬之間射穿皇帝的一角血肉,衣袍翻飛破碎,鮮血淋漓四濺,做完這些,“野火”在下個瞬間便會重新回到徐藏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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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彈指。
一道又一道赤紅色的劍影在空中肆虐,平鋪。
大紅色的“野火”殘燼,在空中沒有消散。
大殿內的熱浪一片紊亂,劍氣一縷又一縷,射出收回的速度太快,這一條又一條的火線如蛇一般,在空中掠出詭異莫測的軌跡——
劍氣破空聲音之中。
太宗的肩頭,腹部,脊背,被“野火”不斷刺破,點射,濺出燦爛的金色血液。
血液越是金燦……意味著越是接近初代皇帝。
拔地而起的“皇道氣運”,向著太宗奔涌而來,他抬起雙手,覆住了自己的面頰,無數縷劍氣的鑿擊,并非每一次都能直接敲碎他的體魄。
在承龍殿地磚被掀翻之后,“皇道氣運”在他周身拔地升騰而起,在那張巨大“皇圖”之上,重新覆蓋了一層金色……野火的劍氣仍然所向披靡,但敲碎“皇圖”之后,劍氣發生了不可逆的偏轉,時常擦著大殿中心那個男人的身軀掠過。
就這樣,一條又一條的火燼,在空中平鋪。
大殿的溫度逐漸升高。
承龍殿的四面,都是破碎的石壁,搖搖欲墜的殿柱。
而所有人忽視的一個角落,那張坍塌皇座的一旁。
戴著帷帽的黑色紗裙女孩,仍然像是一個控線玩偶一般……氣浪掀起了她的皂紗,推著她跌坐在地。
但徐清焰的目光,卻從未挪開過。
她看著那個神情自若,一次又一次彈指擊飛“野火”的黑袍男人。
徐藏的面色一片平靜。
他的每一次叩指,都會在承龍殿大殿之中,留下一道火熱的滾燙痕跡……然后重重撞擊在皇帝的身軀上,帶出一蓬血肉。
這些劍氣的肆虐程度還在上升。
他叩指的速度越來越快。
而肉眼可見的,他的鬢角,原本由灰入黑的鬢發,一點一點發白,從發梢開始,染上了一層白色的霜意。
徐清焰抿緊嘴唇,她看到那一縷白色霜意的時候,心頭咯噔一聲。
她不是傻子。
在蓮花道場上,她完整看完了扶搖和周游的一戰……類似的場景,也曾經上演。
有些禁忌術法,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徐藏每叩擊一次“野火”,他的鬢發便白上一絲,那個男人的神情仍然平穩,并不因為自己流逝的生命而感到悲哀或者不舍。
踏入涅槃之后,徐藏擁有了接近五百年的壽命……以他的天才程度,如果活到那一日,想必也可以成為打破大限的禁忌人物。
然而他并不在乎。
人生百年,不若一朝劍氣外放。
從踏入天都的那一刻起……
他便不求生,只求死!
要用這一柄“野火”,掀起燎原之勢,然后請太宗赴死!
承龍殿的地底,藏著數百年來積攢下來的“皇道氣運”,此刻成為了太宗“皇圖”上最堅不可破的壁壘。
野火一縷一縷燃燒,這些金色的光芒,被不斷敲擊,不斷破碎。
徐藏不斷叩指,不斷以野火平鋪,蓄勢。
他耐心等待著“皇圖”徹底碎開的那一刻。
叩指之間,徐藏低下頭來,瞇起雙眼,注視著自己另外 (本章未完,請翻頁)
一只手緊緊攥著的“細雪”……闊別多日之后,這柄劍似乎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變化。
剛剛的那一劍遞地太倉促,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打量“細雪”。
細雪……似乎變重了。
徐藏皺起眉頭,對他而言,這把劍再熟悉不過,每一寸的密度分布,重量大小,都了若指掌。
的確重了。
像是有一根無形的劍骨,附著其中。
更鋒銳了。
但——他看到了一個缺口。
一個肉眼可見的,被磕破的劍鋒缺口。
徐藏沉默下來。
漫天劍氣瘋狂圍剿著太宗皇帝。
場面上看上去……這位大隋天下的第一人,如今似乎過得極其艱難,即便皇道氣運加身,還是被徐藏一個人完成了壓制。
然而,徐藏的神情并沒有絲毫的放松。
他的目光,在不經意間,對上了皇座旁邊那個精致的黑紗裙女孩。
徐清焰想要對著徐藏拼命搖頭。
但她做不到。
她想要以眼神示意什么……但是熱浪重新滾過,非常“不合時宜”地掀落她的皂紗,讓她的雙眼被黑紗所遮掩。
于是她什么也做不到。
如果說,太宗是天都城里最神秘的人,他從來不出皇宮,所有的指令都是由海公公代為傳達……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謎。
沒有人知道他在涅槃路上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沒有人知道他有著何等的殺伐手法。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著什么。
這些謎題,其中的一部分答案,有人是知道的。
被提前邀請踏入寢宮的“徐清焰”,就是那個知情者。
她見過九天落雷的浩瀚場面,這是萌生于天地之間的自然混沌之力……太宗皇帝就連落雷,也可以生生吞入腹中。
這是何等的逆天?
太宗真正強大而又不可戰勝的地方……是他身在天都。
頭頂有一張鎮壓天都皇城的“大隋律法”。
長陵山上,還坐落著見證歷代皇帝登基的“真龍皇座”。
大隋鐵律,真龍皇座……這兩股力量,才是太宗強大的來源!
而戰至如今,太宗一直沒有動用“鐵律”和“皇座”……這才是讓徐清焰心頭忐忑的原因。
舍棄了這兩樣東西的太宗皇帝,是要純粹以自身的體魄,去硬撼徐藏的“劍”。
一個人,就算擁有再強大的體魄,又如何能與“先天靈寶”去硬撼?
除非……他即將掙脫“凡人”的枷鎖,成為真正的“神靈”。
徐清焰的嘴唇一片干枯,她一個字也喊不出,念不出,皇帝在徐藏的劍氣攻擊之下,一直分出了一縷心神,死死壓住了自己。
如果說……徐藏是一個十分自信,自信到有些病態自負的人。
那么,太宗是一個比徐藏更加自負的人。
他之所以能夠握著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
不是因為刀、劍、鐵律、皇座……不是因為一樣外物。
而是因為他自己。
(好吧……我食言了,這是今晚的第二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