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要捉拿一位大隋的……罪人。”
李白麟的聲音,在蓮花道臺上響起,每個人都可以清楚地聽見。
通天珠將這一幕影像傳了出去……所有關注珞珈山大朝會啟幕的修行者,都聽到了這一句話。
十六片花瓣,連接著蓮臺山的十六個出口,執法司和情報司的修行者早已經等候在外,在李白麟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黑色和白色的麻袍掠入道口。
而三皇子的目光,遙遙望向道宗的方向。
寧奕心頭咯噔一聲。
站在道臺中心的李白麟,輕輕抬起一只手,木然道:“動手。”
嘩啦啦一聲。
蓮臺山騷動起來,天都城的權貴們有些惘然,他們還不明白三皇子口中所說的“罪人”究竟是誰……到底是什么事情,至于讓三皇子在大朝會啟幕之時突起發難?
十大圣山,大部分的弟子,修行者,處于震驚的狀態之中。
三司已經涌入了道場。
每個人的目光都在掃蕩,回掠,然后順著三皇子的目光,遙遙落向了道宗的最后方。
寧奕瞇起雙眼,他的耳旁,忽然傳來了一道破空之音。
從入席之后,就一直神情不善的小無量山圣子,踩踏道階而來,一襲黑袍猶如孔雀開屏,氣勢沉凝而又磅礴,原本橫在膝蓋上的三柄刀劍,此刻被他氣機牽引而之,刀罡劍氣猶如龍汲水般席卷而至。
當頭一條長虹,跨過人群,遞斬而下。
寧奕冷哼一聲,并沒有動用細雪,而是屈指抬起,以金剛體魄的指尖,叩擊那道破碎長空的刀罡,小無量山圣子的第一把刀,罡氣瞬間破開,緊接著一整柄短刀支離破碎,被寧奕一個叩指敲得崩裂開來。
小無量山圣子瞳孔收縮。
身在空中,他的左右肩頭掠來兩道長虹,在圣山之中養劍多年,徐藏登山之時,他錯過了與寧奕一見的機會……但他知道,那個時候,寧奕只不過是一個剛剛踏上修行之路的初學者,即便在天都有所歷練,也絕不可能與自己相比。
萬萬沒有想到,短短的幾年,對方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這就是所謂的天才么?
小無量山在西境,一直是李白麟的心腹。
他在赴會之前,就得到了部分消息……三皇子要動手鎮壓寧奕,今日的蓮湖道臺,不僅僅有兩位大司首,還有諸多圣山的山主,寧奕再是本領逆天,也不可能在星君的眼下逃走。
唯一的變數,就是之前護著寧奕的道宗紫霄宮宮主周游。
所以當周游死在蓮花道臺上的時候,他甚至笑出了聲音……周游若是不死,以那個白發道士的修行境界,恐怕圣山山主出手也無法奈何寧奕。
一戰成灰。
再無懸念。
“給我鎮壓!”
小無量山圣子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狠厲,他趕在三司之前出手,一是為了證明自己,二是借此機會,了結自己跟寧奕的私人恩怨。
三柄刀劍,由古法秘制而成,由短到長,兩刀一劍,品秩遞增,威能依次增漲。
只不過是一個照面,他的第一把短刀便被寧奕折斷,可見對方體魄之強悍。
他再也不收手,左右兩道長虹魚貫而下。
金剛體魄?
金剛體魄也要給我碎開!
站在蓮花道臺之上的寧奕,皺起眉頭,他一只手抬起,攔住即將出手的裴丫頭,另外一只手不動聲色按在了自己腰間的油紙傘上。
“這是要做什么?”
從李白麟說出“罪人”兩個字的聲音,聲聲慢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她挑起眉頭,剎那就明白了三皇子要針對的到底是誰。
寧奕和西境有過節。
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為何要趕在大朝會之時動手?
三司竟然已經封鎖了蓮花道臺的出入口,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行動……西境早就設好了天羅地網?
當琴君準備站起身子的時候,白鹿洞書院的席位之上,燃燒星輝,瞬間出現了一襲黑衫,蘇幕遮的模糊影像凝聚而出,這位新晉的涅槃境界大修行者,神情凝重,一只手按在自己弟子的肩頭,將其死死按在席位之上。
“師尊?”江眠楓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么。
不僅僅是琴君怔住了,四座書院如今隱約有合并之勢,青君的一只手已經按在劍柄之上,隨時準備掠出,此刻同樣被一股無形壓力按住,不能動彈。
整座書院,因為蘇幕遮的出現,頓時安靜下來。
白鹿洞書院的女子院長,一縷法相出現,壓制住了書院的所有人。
蘇幕遮低垂眉眼,搖了搖頭。
“書院不可插手此事。”
不僅僅是書院。
羌山的小劍仙王異皺起眉頭,他歸屬東境,來參加大朝會,三圣山與二皇子如今處在一個很是微妙的階段……為了利益,雙方還在談判,元氣大傷的琉璃山,已經沒有鎮壓三圣山的力量。
李白鯨沒有參加這次大朝會,便可以看出東境的“經營慘淡”。
三皇子不久前對三圣山拋出過橄欖枝……在某場勾心斗角的爭斗之中,最終的獲勝者,可不只是擁有某一座邊境……如果他獲勝了,那么他便是整座天下的共主。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在李白麟揮手的時候,魚貫而入的三司執法者,并沒有讓三圣山的山主面色出現絲毫的變化……更讓王異覺得匪夷所思的是,自己的山主釋放了一道神念,壓住了一整片蓮華花瓣。
東境的幾位大人物,都是如此。
隱約有著鎮壓整座道場的意思。
這是防止寧奕跑掉?
這一幕的發生,令人措手不及,根本無從反應。
小無量山圣子的橫空一刀,更是驚掉了所有人的眼球。
三圣山的圣主,面容隱約籠罩在星輝之下,他們看起來風雨不驚,早就知道了此事會發生……于是坐在這里,雙手按在膝蓋之上的姿態,就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看客。
他們的確是看客。
一直以來都是。
李白麟前不久對他們說了幾句很有意思的話……正是因為那幾句話,他們才會決定在這里看戲。
釋放星輝和神念來鎮壓自己宗門內的弟子,是為了讓蓮花道臺不要產生無謂的動蕩……因為李白麟要做的事情,只是針對某一個人而已。
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他們都不會發表意見,態度。
他們要做的,就是看戲。
羌山的山主抬起頭來,他的目光望向蓮臺山的空中,那一顆顆漂浮的通天珠。
準確的說,他們要做的,是陪宮里的那位,看下去。
“颯”的一聲。
蟄藏在鞘內的細雪,剎那被寧奕拔出,這一抹劍氣的凌厲,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山字卷在劍鞘中凝聚了一抹風雷。
于是拔劍之時,一縷風雷擦著劍身刮過。
小無量山圣子高高躍起,雙手抬刀劍而斬的影子,定格在空中。
兩兩相撞。
細雪與兩柄刀劍撞在一起,寧奕沉悶低哼一聲,雙腳向后微退一步。
小無量山圣子的兩柄刀劍先后砍在細雪的劍身之上,他瞳孔里倒映出這柄鋒銳無雙的蜀山古劍……交手剎那,讓他覺得訝異的是,細雪的鋒芒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勢不可擋。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急速掠過。
直到他看到了光滑的劍身之上,崩出的那個缺口,他似乎明白了原因……原來蜀山最鋒銳的那柄劍,竟然也會破損么?
小無量山圣子冷笑一聲。
下一剎那,他的笑容凝固起來。
倒退一步的寧奕,單手攥攏細雪,那柄纖細的長劍,頃刻之間化為一片激射而出的光雨。
肉眼看不清。
神念也根本捕捉不到。
小無量山圣子的兩柄刀劍,瞬間像是被漫天大雨砸中,他無法控制自己的下落之勢,于是持刀劍遞斬而下的姿態,迎上了寧奕轟然射出的一整片劍氣。
肩頭,胸口,腰腹,大腿,渾身無數竅穴,迸發出細密而又連綿的劍氣敲擊之音。
短刀長劍瞬間便被摧毀。
他的身上被擊出一團又一團的血霧,只不過是剎那之間,這些痛苦還沒有來得及襲入腦海……寧奕的細雪便重新歸鞘。
油紙傘被寧奕重重插入地面。
收傘的黑袍年輕人,一只手掌印在小無量山圣子的胸膛,掌心發力,空氣爆破的聲音在對方的胸口之處響起,骨骼在這一刻齊齊破碎裂開,持刀劍斬落而下的小無量山圣子,整個人像是一具麻袋般倒射而出——
小無量山的弟子們接過了圣子,黑布麻袍被劍氣砍得破碎翻飛,身軀里的血肉被擊得破碎,經脈都被劍氣打得破損……他們轟隆隆站起身子,刀劍出鞘的聲音整齊如一,神情陰沉可怕。
整座蓮花道場一片死寂。
令人震驚的,不僅僅是李白麟的那句話……還有寧奕此刻展露而出的修為。
小無量山圣子的此次出山,被視作這座圣山重振旗鼓的希望,然而在寧奕的手上,竟然連一個回合都沒有走過?
以他的傷勢來看。
很有可能修為全廢,更差的結果……可能是就此長眠不醒。
寧奕的劍太快了,快到在場的所有圣子,所有十境的修行者,都沒有看清。
集千萬目光于一身的那個黑袍年輕人,單手按著油紙傘,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他一只手攬著丫頭,身子站在前方。
無數道目光都在望向自己。
而他巍然不懼。
寧奕只是盯著蓮花道臺之上的三皇子李白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