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山的風云,被從天而降的一劍攪碎。
那張巨大的蓮花寶座,咔嚓一聲,碎裂開來。
山字卷并非是天書之中主張殺伐的那一卷,但提供的源源不斷的星輝,注入“細雪”之中。
砸劍之威,橫跨了一個大境界。
然而……可惜的是,施展這一劍的寧奕,此刻修為境界還是有些低了。
這張蓮花寶座,是“桃花”的底牌之一。
女子大修行者單手抬著寶座,宛若抬山,力拔山兮氣蓋世,掌心發力,磅礴的勁氣透過寶座震出!
雙手持劍砸下的寧奕,瞳孔收縮,那股巨大力量,容不得自己反抗,寶座上的桃花花瓣轟然而出,數十片切入肌膚,無比鋒銳的花瓣邊沿,刮擦帶出燦爛的鮮血。
九境面對命星,相差太過懸殊。
與丫頭一樣,寧奕的“劍器”脫手飛出。
不老山上空,細雪拋飛,兜轉。
接著錚然一聲,“細雪”插入桃花的身旁,劍鋒入地一尺有余,入地之后還在震顫,可見劍身余勁有多渾厚。
墜入不老山林中的丫頭,掌背擦拭唇角鮮血,抬起頭來,望向空中。
她的目光,望向蓮花寶座的上空。
高高拋飛而出的寧奕……逐漸接近了一個同樣拋飛而出,即將下墜的“細長物事”。
碎發在風氣之中飛揚。
寧奕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無數的桃花切割而過,傷口如刀割,他伸出一只手來,那道細長的影子瞬間掠入掌中。
丫頭“脫手”而出的稚子。
前后銜接,如行云流水。
這是一個巧合,也不是一個巧合。
閉上雙眼。
寧奕的神池,再一次洶涌起來,他的面容閃過一絲痛苦……“砸劍”的勢頭極大,施展一次,需要耗費很大的力量,尤其是面對桃花這種級別的大修行者,必須全力以赴。
現在,他要施展第二次“砸劍”。
山字卷呼嘯轟鳴,運轉到了極點。
滿山桃花隨之而動。
西海葉長風的遺劍,被寧奕握在手中,他睜開雙眼,眸光熾烈如雷,口中一個雷音吐出,宛若大道轟鳴。
九天齊震——
“殺!”
第二次砸劍。
天地之間所有的色彩,都被劍氣掠去,飛沙走石之間,桃花面色陰沉單手拔出插在地面的“細雪”,她避無可避,唯有硬撼。
九境撼命星。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無法在這等硬撼之中,直接以勁氣震殺“寧奕”,這個姓寧的小子,堅韌地就像是一根百折不倒的霜草。
細雪與稚子撞在一起。
寧奕噴出一大口鮮血,面色猙獰,劍氣余波震得他倒飛而出,稚子脫手。
而那女子大修行者,唇角溢出一抹淺淡鮮紅,僅僅是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剎那,那柄飛掠而出的“稚子”,就被一道快若閃電的青衫女子接過,寧奕和丫頭,兩人一退一進,并肩作戰,彼此之間的默契臻至圓滿。
稚子再一次氣勢磅礴遞斬而來,這一劍的威勢比不上“砸劍”,但有“劍藏”加持。
無數劍器從丫頭身后飛掠而來。
桃花正值氣機更迭之時,不得已屏住一口氣,她握住世間一等一的名劍“細雪”。
劍鋒對撞。
這一次的結果仍然沒有意外。
劍藏內飛掠認出的,品秩一般的劍器,與漫天桃花花瓣對撞,雙雙粉碎,劍器碎片四散迸濺,青衫丫頭倒飛而出,不過這一次沒有被震得劍器脫手。
裴煩身子向后,腳底踩在地面,身旁一道黑袍身影沖出。
她掌心發力,“稚子”被震得前掠,與寧奕一同掠行。
氣機接近衰竭的“桃花”,眼神憤怒,她根本就沒有“更換氣機”的空暇,剛剛擊退那個棘手的青衫丫頭,那個打不死的“寧奕”就持劍而來。
這一次,不再是竭盡全力的劍氣對拼。
寧奕眼神冰冷,稚子劍氣與細雪撞在一起,他咬緊牙關,踩住大地,單手抵住劍鋒一側,與桃花幾乎是貼靠在一起。
兩柄劍器纏在一起,寧奕一擊膝撞,撞向這位大修行者的腹部。
只可惜無往不利的這一招,今日沒有奏效,兩人想法如出一轍,半空之中響起兩記“膝撞”鑿擊在一起的悶響,入骨三分,聽起來極為滲人。
落地的那只腳有些無力,寧奕側身蹬地,脫離桃花的斬擊范圍。
“稚子”被丫頭接過。
斬劈砍刺挑,丫頭的劍氣驟雨再一次傾瀉而出。
被籠罩在內的桃花,這一次不再自大地選擇以肉身硬抗,而是猛地踩地一腳,地面震出無數桃花花瓣,宛若一層流水瀑布。
無數縷劍氣刺在半圓形大碗倒扣的桃花瀑布之上,濺出無數波瀾漣漪,瀑布水流韌度極好,向內凹陷一尺有余,仍然不見破開。
支撐著瀑布水流的桃花,此刻的情況不容樂觀,她屏住的那口“氣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即便是命星境界的大修行者,在爭斗之時,也無法做到一口氣機連綿三千里不停歇。
而她從青衫丫頭出現的那一剎,這口氣機就沒有停下來過。
這兩個十境戰力的年輕人,難道真的想逆天?
桃花神情陰沉。
氣機更迭,只需要一個剎那。
但她竟是抽不出這一個剎那。
打到現在,她出手的速度和力度,已經遠遠比不上一開始。
這是一場角力之爭……而且是一場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艱難許多的角力之爭。
這兩個人的出手銜接極為流暢,中間沒有絲毫的停滯,如果有一絲差錯,自己的氣機得以恢復,那么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站在瀑布之中,桃花長長吐出一口郁氣,這口氣機換了一半,她面色陡變。
丫頭雙手握住“稚子”,狠狠插入流水瀑布之中。
水流震顫,接著迸濺。
那柄本不能插入其中的“稚子”,忽然之間,力度猛地增長,戳得水流破碎四濺。
裴煩回過頭來,看著雙手疊掌按在自己掌背的黑袍寧奕。
寧奕神情嚴肅,余光瞥見丫頭的好看面容,輕聲笑了笑。
掌心發力。
“咔嚓”一聲,桃花屏障裂開一道缺口。
瀑布倒開,一青一黑兩道身影,攥攏“稚子”,此時此刻,像是合二為一的化為了一道靈犀之光。
劍氣大開大合。
桃花重整旗鼓之后,衰竭氣機雖未恢復到鼎盛,但仍不可阻擋。
三道身影,纏在一起,方圓十丈之內,土石飛濺。
青衫獵獵作響,丫頭的唇角被磅礴力勁震得溢出鮮血,仍然堅持著以劍氣對轟劍氣。
也就是葉長風的“稚子”,能夠抵抗住“細雪”的砸擊。
換做其他的劍器,早已經破碎裂開,被打成碎片。
寧奕則是掠出一縷神念,來到“細雪”的劍骨之處。
白骨平原,一縷光華徐徐亮起。
從拎起劍的那一刻,徐藏就教導寧奕。
無論如何。
不要丟到自己手中的劍。
除非是戰到沒有絲毫力氣。
或者是戰死。
千佛塔的那一次,寧奕的確是陷入了“死局”,意識模糊之下,以飛劍之術掠出的“細雪”,最終無法召回。
而這一次不一樣。
從一開始,寧奕就想好了這一步。
裴煩丫頭被細雪劍氣砍得向后掠去。
寧奕接劍而出。
桃花剛剛遞斬而下的那只手,反手握劍,自下而上的一劍鼓蕩而起。
單手倒持稚子的寧奕,忽然閉上雙眼。
那抹神念來到細雪的劍骨之處。
桃花毛骨悚然,但是已來不及……那柄被她以蠻力強行鎮壓的“古劍”,忽然之間綻放了極大的光芒。
一整條持劍的手掌,連同臂膀,在此刻都被劍氣炸開,這一次不是虛幻的花瓣,而是徹徹底底的血肉。
寧奕一劍直奔桃花的胸口而去,只可惜漫天勁氣太過強烈,自己的劍骨炸碎之時,引發的爆炸余波,讓自己的這一劍稍微偏斜,插入了女子的肩頭。
金剛體魄終于破碎——
肩頭濺出一大蓬鮮血,落在寧奕的面頰之上。
寧奕神情冰冷,看著面色慘白的“桃花”。
那柄高高飛起的“細雪”,在高空之中,被青衫丫頭接住。
裴煩面無表情,雙手攥住劍柄,以迅猛之姿落地。
一劍貫穿另外一邊的肩頭。
不老山煙塵之中。
桃花雙膝跪在地上,兩柄絕世罕見的鋒銳劍器,插入了她的體內。
女子的面色一片蒼白,這兩柄劍入體之后,滾燙的浩然劍氣便掠入經脈,在她體內大肆破壞,鮮血嗤然燃燒,迅速沸騰成為一片血霧。
她一直想要提起的那口氣機,在這兩劍入體之后,徹底潰散。
所有的經脈,都被劍氣絞散。
而插入兩柄劍的兩個人,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青衫丫頭的氣息比起剛剛出關,衰弱了太多,她單手按在一柄品秩尋常的劍器劍柄之上,劍尖插入地面,以此穩住身形。
此刻。
“劍藏”里掠出了數百柄古劍,密密麻麻懸在背后。
寧奕半跪在桃花面前,他受了很重的傷勢,白骨平原的紫色霞光,以及山字卷,不斷凝聚星輝,治愈傷口。
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桃花也笑了笑。
她輕聲道:“你以為……這樣能殺了我么?”
寧奕沒有說話,而是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上空。
來自琉璃山的女子,緩慢抬起頭來。
她眼神有些惘然。
看著穹頂那座氣勢巍峨壓過不老山的劍陣,由一縷劍氣畫符,到此刻終于凝滯,畫上了一個完整的結尾。
(今晚還有,在12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