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異頭頂,一抹陰影籠罩而下。
寧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何須動用劍意?我一只手便可鎮壓你!”
寧奕一身,所學駁雜,有蜀山小山主千手教導的淬體法門,有瞎子齊銹教導的出劍劍招,徐藏的砸劍,裴旻大人的劍藏,以及長陵數之不清的石碑劍意。
火海降臨的中心,有一尊星輝凝聚的巨人法相拔地而起,在寧奕身后猛地掙開骨架,滾燙星輝之中摻夾著絲絲縷縷精粹雪白的神性,讓這尊“星辰巨人”顯得更加威嚴而恢弘。
一只大手迎面拍下,漫天劍氣被掌心拍中,毫無花哨的破碎開來,燃燒四濺。
掌心正中間,對準黑袍王異的頭頂。
小劍仙鬢發飛揚,一只手點在眉心之處,三朵蓮華迸發璀璨光芒。
那抹光芒轉瞬之間,便被蓋壓而下——
星辰巨人的手掌猶如隕石一般砸墜而下,地面轟隆隆凹陷,砸出一個方圓巨大的凹坑。
須臾剎那,劍氣穿透巨人手掌,將這只手掌撕得破碎開來,無數星輝如游魚,與劍氣纏斗繚繞,天地驟光乍現,緊接著重歸黑暗。
寧奕面色淡然,伸出一只手掌緩慢下壓。
碎石迸濺,面前方圓三丈,支離破碎,除了那道稚嫩的黑袍身影,王異周身的劍氣勉強回攏,形成劍氣屏障,罡氣砰砰發出脆響,連人帶劍都被寧奕攥在“掌心”,三花聚頂的異象還未施展,就戛然而止——
“爾敢!”
王異沙啞的聲音響起。
“有何不敢?”
寧奕冷笑一聲。
攥拳。
“砰”的一聲!
在所有人驚詫和不敢置信的目光當中,王異頭頂的三朵蓮花,就這么“砰”地炸開了。
修行者周身有諸多竅穴,頭頂天靈最是重要,這三朵蓮花異象,能讓羌山為之動容,便是因為它扎根在王異的天地人三座靈竅之上,能夠蘊養道根,再加上王異本身就相當驚艷的劍道天賦,一旦施展“蓮花法門”,就如同妖族的大妖施展天賦秘法。
很可惜,寧奕根本就沒有給王異這個機會。
他在紅山遇到過妖族天下最巔峰的年輕大妖,他看到這三朵蓮花的時候,就知道王異準備施展秘術,直接動用最暴力的手段進行鎮壓。
長陵耳目眾多,他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在山上觀碑的所得,此番風波平定,還需找一個安靜地方閉關,好好消化神池劍意。
“啊——”
王異被那尊巨大的星輝手掌攥住,上半身牢牢鉗制,無法動彈,頭頂蓮花還未凝聚,就被捏得破碎,他唇角溢出漆黑鮮血,面色漲紅受到奇恥大辱,嘶聲高喝,頭頂的三朵蓮花,有著再一度浮現而出的趨勢。
這一次的蓮花花蕊當中,涌現一抹黑氣。
寧奕瞇起雙眼,保持著淡然語氣,嘲諷道:“我說殺氣為何如此之重,原來是二皇子送了你一朵主掌殺伐屠戮的黑蓮,好大一門造化,你就不怕因噎廢食,本末倒置,壞了羌山千年來的規矩,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寧奕的話語落下,便是前踏一步,一拳打出。
這一拳毫無花哨,就是純粹煉體者皮糙肉厚的一拳,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寧奕的這一拳不帶怒氣,但是拳風呼嘯,隱約有著風雷之音混雜。
“寧奕出拳了?”元霖看得心驚膽戰,青山府邸的時候,應天府弟子與寧奕進行體魄交鋒,發現這位蜀山怪胎,不僅僅是劍氣極銳,身上就像是精鐵淬煉。
青君面色有些古怪,搖了搖頭,道:“王異若是早些認輸,可以避免這番皮肉之苦。”
遠方的聲聲慢,第一次看到寧奕動用自身體魄,她本以為寧奕是一個走正統路子的劍修,繼承徐藏意志之后,在白鹿洞書院的幾次論道,讓她更加堅信寧奕已經在劍道上走出了不少距離,將來必然會是一位劍道大修行者。
未曾想,竟然還是一位皮糙肉厚的煉體武夫?
紅山海底寢宮,封禁星輝之地,寧奕憑借源源不斷的神性愈合傷勢,甚至敢與十境大妖姜麟對捉廝殺,可見在白骨平原的鍛煉之下,寧奕有著多么強悍的身軀。
這一拳打出,迅猛至極,沒有玄妙,講究的就是一力破萬法,打在王異的護體罡氣上,憑空砸出一張蛛網,緊接著蛛網破碎——
勢不可擋!
王異長嘯一聲,眉心涌出一滴鮮血。
鮮血之內,內蘊一道極其細狹的劍器,仔細去看,竟然是由劍意凝聚而出,袖珍之至。
鮮血陡然炸開。
“劍氣凝形!”
羌山“長氣”凝聚而出的劍氣,匯聚成一截劍尖,向著寧奕眉心戳去。
冷哼一聲,寧奕拳大如缽,對準劍尖砸去。
“鐺”的一聲!
場間迸發出金鐵碰撞的刺耳聲音,緊接著那截劍氣劍尖截截破碎。
王異噴出一口鮮血,倒飛而出,身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跌入羌山的陣營里,砸倒了好幾個首當其沖準備“接駕”的同袍,驚起一陣煙塵。
長陵一片死寂。
星輝劍氣,繚繞糾纏,徐徐消散,裊裊升空。
王異面色慘白,被自己年齡稍大但是輩分卻低的師弟們扶起,雙臂抬起架在兩人的肩頭,盯著不遠處的寧奕。
收回那一拳后,寧奕長身而立,衣袍搖曳,面色淡然,雙手捧著一柄細狹長劍,正在仔細端詳。
正是王異的“長氣”!
他的拳頭,流淌著神性與星輝,竟然一副瑩潤模樣,看不出有絲毫受損的痕跡。
“寧奕,你!”十四歲的小劍仙,頭頂的三朵蓮花,兩次被寧奕鎮壓,此刻心湖早已經沸亂至極,想要凝聚出更多的一絲力量,也不能做到,自己在羌山苦苦修行的那柄本命劍器,被寧奕兩根手指抹在劍身之上,輕而易舉就斷去了聯系,如遭雷擊,再度噴出一口鮮血來。
面白如紙的王異,盯著寧奕,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愿賭服輸。”寧奕露出一口潔白牙齒,笑得燦爛,“丟了一把‘長氣’不算什么,聽說羌山還有三把劍器,等你把‘浩然’、‘靜觀’、‘無字’都帶來,我再與你賭劍,年輕人,失敗一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再來一次的勇氣,愈挫愈勇,屢敗屢戰,我等你把羌山的寶貝贏回來。”
羌山的修行者各個面帶慍色,寧奕見狀,毫無懼色,施施然道:“怎么,你們也不服氣,想來試一試?想要跟我賭劍,你們拿得出第二把‘長氣’嗎?”
寧奕伸手指了指王異,然后微笑道:“想來你們也拿不出來,不過我這個人沒什么優點,就只有一點還算湊合,我這個人出了名的慈善,主張‘有教無類’,想找我學一點劍氣法門的,拿不出名劍沒關系,能掏出一顆千年隋陽珠,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羌山的幾位修行者,氣得鼻子噴氣,這個道貌岸然的蜀山小師叔,就是一個披著羊皮的狼,這種勾當干得不是一次兩次了,當初在蜀山后山的葬禮上,羌山就被狠狠訛詐了一筆。
白鹿洞書院的女弟子笑了起來。
聲聲慢看著寧奕,覺得這個身影越看越順眼,忍不住捂唇而笑,周圍的幾位女弟子互相對望一眼,看出了彼此眼神當中的那抹意味深長。
琴君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背負著重興白鹿洞書院的重任,院長大人破境之后,師姐每次與寧奕先生見面論道之后,心境都會釋然一些,就連心情也會變好。
聲聲慢忽然看到一道細長影子,被寧奕拋了過來。
她接過那柄長劍,雙手捧起,一時之間有些訝然,怔怔看著寧奕。
“書院的水月師叔對我有恩,我手里已有細雪,這柄‘長氣’,就先請琴君轉交給水月師叔。”寧奕轉過身來,微笑說道:“羌山洞府兩側高掛的那行字,長養浩然氣,靜觀無字書,據說里面藏著不可多得的劍氣大道,之前聽說水月先生一直想要親自觀摩,今日便先取來‘長氣’,以表心意。”
聲聲慢看著寧奕,低垂眉眼,緩慢點頭。
“賭劍,愿賭服輸,我贏了,所以拿走長氣,長陵山下這么多人都看著在。”寧奕轉過身來,面對羌山陣營,淡然道:“若是不服,可以再戰,丟一把‘長氣’算得了什么?”
元霖看著羌山修行者鐵青難看的面色,忍不住笑出聲來。
寧奕瞥了一眼應天府的方向,面對羌山人馬,微笑說道:“應天府的‘龍藻’、‘龜文’、‘白虹’也在我這,你看看他們,笑得多開心啊。”
元霖的笑容瞬間凝固。
拍了拍身上灰塵的寧奕,看著長陵,目光轉過一圈,不僅僅是羌山,還有東境那些“久聞大名”卻素未見面的天才。
雙腳離地懸浮,披著黑袍的太游山陰神。
同為太游山雙子,出行仗勢幾乎一模一樣,除了背后披一副白袍,烙大紅日的太游山年輕陽神。
還有那個帶著銀色面具,氣勢內斂的不滅靈體。
寧奕微笑問道:“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