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說得有點意思……”
“我聽說過‘西門飄雪’和‘白云島主’的故事。”崤山居士笑著說道:“那位背負“古龍”血脈傳承的大修行者,除了決戰長陵之巔,還寫了許多其他蕩氣回腸的故事。”
“決戰……”守山人站在霧中,喃喃重復道:“長陵之巔?”
“噢.想來你是不知道的。”
崤山居士瞇起眼,輕柔把故事說了一遍,最后淡淡道:“故事的結局,是一個想要篡位的海外之人,與宿敵最終決戰,然后死在長陵。”
守山人似乎笑了。
守山人點評道:“有點意思。”
“他們兩個人的劍,很有靈性。”崤山居士輕聲感慨。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寧奕,”他看著那邊的霧氣,聲音很柔:“我覺得他很好,但是還不夠好。如果到了那時候,能夠遞出快準狠,像是‘天外飛仙’那樣,一擊必殺的一劍,就更好了。”
徐清焰看著崤山居士的身旁,那個籠罩在霧氣中的守山人影子。
守山人也看著她。
女孩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邊變得極靜無比。
崤山居士在袖袍之中,松開掐訣的手印,他已經將徐清焰身旁的聲音全部隔絕。
他要與守山人說上幾句話。
“長陵要關了,我帶她來看一看。”白袍居士笑著說道:“她即將踏上修行之路,這將是一個比扶搖還要完美的神性修行者。”
守山人抿起嘴唇,不言也不語。
“我本以為,你雖然身在人間,但看守長陵,已經不是凡俗之人。”崤山居士盯著守山人,想要從那張黑袍下隱藏的霧氣中,看出一些什么,他認真說道:“但看到了這張臉,你還是動容了。”
守山人很快就恢復了原先的模樣,他輕輕嗯了一聲。
守山人背在袖袍里的那雙手,指尖默默掐住自己掌心,深陷下去。
他平靜說道:“這是一個很美的人。”
崤山居士微笑道:“就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守山人搖了搖頭,道:“她跟珞珈山的扶搖不一樣,扶搖的神性,是上蒼的饋贈與禮物,而她的神性,則是一份毒藥。”
“太宗把她交給了我來教導。”崤山居士輕聲說道:“他只差最后一步了,他需要巨大的神性,還有一個引子,這個女孩的身上,有他所需要的東西。”
守山人笑了笑,道:“長陵的山頂,也有他需要的東西。”
那塊原始碑石,想要驅動真龍皇座,便決不可少此樣物事。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其一遁去,逍遙天地外,不在五行中。”
崤山居士輕聲道:“皇族血脈無法成為不朽,太宗六百年來都在尋找‘遁去的一’,他在紅山一眼看中了這個女孩,現在悉心培養,等到他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拿去填補那個‘一’。”
“他很能忍耐,有大氣魄。”守山人沉悶說道:“他還在等待果實成熟,那么,還要等多久?”
“要不了多久了。”崤山居士隨意笑了笑,淡然說道:“宋雀和辜伊人,在北境天神高原,看到了他與九靈元圣的那一戰。”
那一戰,大隋有許多人都在關注。
崤山居士吐出三個字。
“他老了。”
守山人緩慢轉頭,注視著白袍男人。
“我知道長陵一直很安全,極度的安全,所以我才會說這些話。”崤山居士的目光一直放在霧氣之外,他看著外面兩位年輕劍修的廝殺,輕聲笑道:“皇帝的耳目是情報司,雙手是執法司,兩條臂膀是道宗和佛門,可是現在看來,人老了,身上的部位都不再那么靈光了,他有時候會看不見,有時候會聽不到,有時候伸出手也會不聽使喚。”
“看不見,并不算什么。看錯人,才是最大的失敗。”守山人淡淡來了這么一句:“他不該讓你入皇宮的。”
崤山居士慫了慫肩,道:“我捻火涅槃已有一百零七年,這件事情極為隱蔽,佛門里無人知道我的前一世轉世是何身份,連宋雀也不知道,我想他這不算是看錯人更何況。”
“他似乎看出來了。”
守山人看著白袍男人。
崤山居士的眼神里帶著一絲凝重,笑著說道:“就算是在大隋歷史上甄選,那些能夠跟佛門遠古大菩薩媲美的皇帝,戰力冠絕千年,也沒有見過如此自負的,刀槍劍戟,明著暗著都向他捅來,難道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守山人不再言語。
心思復雜。
崤山居士輕嘆一口氣,解除了隔音印決。
徐清焰的心神,全部放在外面的景象當中。
外面的那一戰,打得整座長陵山頭,為之震顫,守山人的力量強力鎮壓著山頂的樹木與花草,一道黑袍,一道白袍,互相碰撞在一起然后蕩開。
兩柄長劍,浩蕩劍氣。
外面沸騰。
里面安靜。
徐清焰忽然聽到了一聲嘆息。
隔音印決解除——
崤山居士伸出手掌,隔著女孩的帷帽面紗,輕輕一線劃過。
一綹頭發掉落。
這綹長發被崤山居士伸出手掌接住。
“借你一綹發用用。”
白袍男人微笑看著徐清焰,說道:“不久后的一天,你會因此而感謝我的。”
“砰”的一聲。
像是重錘砸中鐵條,發出不堪重負的一道脆響。
柳十一的身子,向后傾倒而去,他一只手持劍柄,另外一只手,雙指并攏,自劍鋒上一掠而過,擦拭出一蓬清涼的火光,整個人腳底踩踏山石,倒退數步,然后站穩身子,長長吐出一口沉悶氣息。
寧奕的這一劍,出自于長陵劍碑當中某位星君的“重劍劍意”,與砸劍略微有些不同,重劍講究的不是蠻力,而是恰到好處的放大,這一點倒是有“天下行走”上的兩道纏緱有些近似,一輕一重,一快一慢,講究出必中,中必傷。
劍氣的對攻,進行了數百次碰撞。長陵的山頂,方圓半里之內,被劍氣摧枯拉朽掃開,霧氣早已經蕩盡。
柳十一的氣息已經有些不穩。
寧奕并不比柳十一好到哪里。
霧氣蕩開之后,兩個人隔著數尺距離。
雨勢逐漸變小。
柳十一原本鼓起來的胸膛,緩慢回蕩,而后袖袍收攏。
他看著寧奕,認真說道:“得罪了。”
寧奕瞳孔收縮。
有一道殘影掠出,根本來不及反應。
長陵山頂,漫天寒光驟現。
一道鮮血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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