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混蛋!”
“混蛋!”
三聲憤怒的喧喝,一聲比一聲憤怒,一聲比一聲的音量大,最后一聲,甚至穿透了空氣,隱隱約約令人耳膜震顫。
只可惜身處迷陣之中,發出再大的呼喚,也很難傳到外面,前兩聲恐怕傳到陣外,只是如蚊蟲扇動雙翼一般,驚不起絲毫的波瀾,即便是穿金碎石的第三聲,也不可能傳到寢宮之外,讓人聽見。
這座迷陣設置的初衷,就是困死外來之人。
姜麟面色青紅交加,他死死盯著眼前的虛無,尋著寧奕的氣息一路找來,那個卑鄙狡猾的人類,竟然踏入了迷陣之中?這里的空間看似寬闊,但其實極其狹窄,寧奕的氣息混亂成為一團,無法剖析當初究竟是如何走出迷陣的......這個大隋少年在這里擺了一道,等著自己,此刻顯然是在迷陣外面等著看熱鬧。
好一個請君入甕......姜麟攥攏拳頭,骨骼發出清脆的爆響,他面色陰沉,妖族天下也有精通卜卦之術的奇人異士,妖族古代陵墓其實要比大隋天下的那些更要兇險,只不過很可惜,這些奇人異士的名單之中,并沒有他姜麟的名字。
但并非意味著,他踏入迷陣之后,就無可奈何。
相反的,他有著不止一種的手段,可以讓他破開眼前的困局。
最壓箱底的手段,就是系在腰間的那枚錦囊,灞都老人的一縷念頭,就算是紅山天塌了,九靈元圣的意念復活了,也可以幫助他脫離險境。
可是姜麟并不想如此,他來到紅山,答應那位老人拔出白獅子,就是為了能夠省下一個逆天錦囊......此刻陷入迷陣,就用掉錦囊,且不說“白獅子”最后還能不能拔出,單論這件事情,肯定無法做得漂亮利落,到時候回到灞都,很難向那位老人提出自己的第二個要求。
眼前不過是區區一個無名之輩,一座迷陣,算得了什么?
但其實姜麟的心頭,始終有種預感,告訴自己不可如此行事,那枚錦囊系在腰間,心底踏實一些,無論如何,此刻都不是動用的時刻。
姜麟揉了揉眉心。
他一只手懸停在眉心之處,猶豫片刻,緩慢按下。
妖族各自有血脈傳承,本命手段,在遠古時期就有諸多大妖并立群起,修行境界越高,地位越是尊貴,傳承下來的血脈自然就愈發強大,而麒麟一脈放在哪一個時代,都是最頂級的妖修。
姜麟如果施展異化,把本尊釋放出來,這座迷陣恐怕會被直接撐壞,只不過這個手段太過粗暴,異化之后的意志很容易失控,陷入暴走,到時候把那個少年殺死沒有什么,如果自己恢復意識,發現那個女孩也被自己所殺死,倒是一件十分惋惜之事。
姜麟準備施展自己的第二種手段,這種手段不需要星輝妖力就可以催動,但是對于第十境的自己而言,顯得有些吃力,而且極為消耗體力,這是破開十境之后的麒麟妖修,才能勉強使用的秘法。
身材魁梧的年輕大妖,深吸兩三口氣后,手指終于按在自己的眉心之上,一縷猩紅被他擠壓而出,這是一滴真正的眉間血,本命精血,這滴血液摻夾金黑之色,宛若淚滴,十分堅固,流淌璀璨光芒,更像是一顆珠光寶氣的琉璃寶石,浮現在眉心之上,而后緩慢凝固。
第三只眼。
麒麟天眼。
照見虛妄,得窺真相。
姜麟面色有些蒼白,他開啟天眼的時間并不能太長,每一次開天眼,都是對于自己氣血的大量消耗,他頃刻之間,便看見了這座迷陣的真實面目,“虛妄”與“誤導”被清掃開來,兩三步之后,便踏出了迷陣。
他的面容稍稍放松一瞬。
接著......他便陷入了第二座迷陣。
第二座迷陣的復雜程度,竟然比第一座要強上數倍,麒麟秘術的窺探之下,讓姜麟的額頭都滲出了一些冷汗,不過也沒有太久,在他能夠接受的消耗范圍之內,他照出了第二座迷陣的出口,快步踏出。
第三座迷陣......
接著是第四座......
“啊啊啊!”
憤怒的吶喊聲音響起。
姜麟一刀砍下,把大地砍得破碎開來,只可惜這里身處迷陣之中,都是虛妄,一切都是幻想,不多時,砍碎的土石緩慢飛回,重新拼接成為完整的宮殿地磚。
此刻這頭年輕大妖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一絲惱火。他萬萬沒有想到,寧奕竟然如此大膽,專門挑著迷陣去走,這是要把寢宮一路上的迷陣都逛一圈,難道就不怕失手?
姜麟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只能再一度使用天眼,去破除迷陣,但這門秘法相當消耗體力,姜麟需要保留一部分力量,來應對接下來的戰斗。
在這片封禁之地,那個少年仗著劍器鋒利,實力倒是不容小覷,自己需要動用金黑秘文的力量,否則要陷入一場苦戰。
姜麟并不擔心寧奕比自己先走到盡頭......如果沒有猜錯,寢宮的盡頭,應該就供奉著那柄妖刀,名為“白獅子”的長刀,九靈元圣生前的神兵,這只神兵,只有妖族中人才可以拔出,灞都老人對自己說過,那里的妖氣屏障極其強盛,外人無法觸碰。
姜麟擔心的是,此地的迷陣真的無窮無盡,那個少年不知死活,一定要用這種“笨方法”前行,一座一座迷陣闖過去,以此來賭自己沒有破陣之力......現在的情況是,那個好運的少年只賭對了一半,但是成功引起了姜麟的殺心。
姜麟如果抓到寧奕,那么他一定要這個少年吞下自己造的苦果。
這些迷陣闖起來實在消耗心神。
片刻之后。
姜麟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他體內的力量動用了相當大的一部分,但是沒有觸及,終于抵達了迷陣的盡頭。
收起了麒麟一脈天賦秘法的年輕大妖,面色陰沉,攥著狩水,神情一言難盡。
一連撞破了七八座迷陣,其中不乏有兇險陣法,都被他催動本族天眼照破,堪堪來到了這里......然而入眼所見,這里卻只是一片虛無。
什么都沒有。
是真正意義上的,什么都沒有。
那個少年的氣息,女孩的氣息,都消失了。
“寧奕,我們現在......安全了嗎?”
思忖了片刻,寧奕搖了搖頭,然后從喉嚨里輕聲開口。
“并不安全。”
關于那頭麒麟大妖的一切手段,都是未知。
如果那些迷陣困不住他呢?
寧奕對于丫頭的這枚“匿身符”的確很有自信,連應天府的大陣都沒有識破,但偏偏這一次的對手,乃是妖族天下年輕一輩的頂級修行者,應天府的青君此刻見了這頭大妖,恐怕都要乖乖讓道,否則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錘爛。
依仗著天時地利人和,寧奕才能與對方斡旋。
誰知道妖族天下有什么手段?
行走在外,小心謹慎列在第一,總是沒錯的。
于是蚊蠅一般極輕的聲音再一度在寧奕耳邊響起,這一次讓少年面頰有些微紅。
“那......什么時候,可以......放我下來......”
寧奕這才意識到,自己前行的過程之中,摟著自己的姑娘實在有些礙事,他不斷以尋龍經推演,需要觀察四周,于是便像是之前掠行在紅山之時的那樣,下意識地摟起了徐清焰。
看到女孩嬌艷欲滴的臉蛋,紅的像是要滲出血一般,寧奕想到自己剛剛掠入青銅宮殿之時,好像也是這般......
他連忙放下徐清焰,輕聲在心底默念:“非禮勿行,非禮勿行......”
如此所為,實在有些不好。
寧奕的年齡并不大,跟隨徐藏拜入蜀山之后,便一心修行,哪里懂得那么多的男女雜事?這一點上,寧奕倒不像是圣山眼里那個卑鄙無恥的下流之輩,反倒是高風亮節的正人君子。
仔細回想。
之前是命都要沒了,根本顧不上那么多,現在想來,實在有些不對。
寧奕輕嘆一聲道:“徐姑娘,之前有些得罪了......還請見諒。”
徐清焰搖了搖頭,并不言語。
這一路上,她仍然不斷在向著手中的半片骨笛葉子注入神性,葉子搖晃,她催生著自己身體里的毒藥。
寧奕回過神來,自己體內的神性,前所未來的充沛,支撐著他走到現在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傻乎乎的“徐姑娘”。
寧奕放下了徐清焰,兩個人沉默地走在寢宮之中,四處不再是漆黑一片,遠方的穹頂有明珠點綴,千年不滅,終于溢出了一縷幽幽光芒,照破黑暗。
像是從黑暗當中走到了光明里。
哪怕這縷光明并不盛大,微弱地像是隨時可能熄滅的火苗。
寧奕忽然開口,輕聲嘆息道:“你催動了神性?”
徐清焰低低嗯了一聲。
“你就不怕這些神性......害死你?”寧奕注視著徐清焰,認真道:“這些對你來說,乃是劇毒之物,現在衍生的速度如此之快......”
那句“沒人救得了你”,欲言又止。
寧奕沉默地想,這句話并不符實,至少自己能夠救得了她。
徐清焰知道寧奕在想什么,于是她笑著開口。
“寧奕......你可以救我啊。”
但是一開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
寧奕只是難過地說:“徐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徐姑娘徐姑娘徐姑娘。
這三個字,在女孩的心里打轉,搖曳不熄。
徐清焰心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這一路上,無論發生了什么,寧奕從來都只是喊一聲徐姑娘。
女孩深吸一口氣,擠出了一個笑臉,道:“沒事的,寧奕先生。”
她的聲音很輕,這一次她刻意用了敬詞,尊稱了一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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