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音合什道:“出家人五蘊皆空,一切恩怨皆隨風而逝,如果施主想取貧僧的命,盡管來吧。”
他的臉瘦削而枯黃,原先標志性的淡紫色悄然隱去了。
近觀的話,他不再是昔日那個如畫中仙似的錦衣太子,而如同一截枯木。
賀連行云獰笑道:“你還是那個風流太子嗎?那時的你,美得讓老子都有想法。”
老魔眼中閃過淫欲的眼光,眼睛亮得可怕,逼近素音。
突然嘩啦一聲撕掉他的緇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身體來。
雖然他的身體白如玉,因為吃素的關系,在寒風中好多皮屑似雪紛揚。
老魔惡心地拿起他衣服聞了一下,突然狂笑道:“大名鼎鼎的春曉太子竟然有狐臭的,怪不得越騷越美,越美越花心啊。”
突然間一個聲音厲喝道:“放開我主公。”
秦小七似鬼魅般出現了,他一劍朝著賀連行云刺去,劍光照亮了夜色,劃破了初春之夜的寧靜。
素音在寒風中身子不斷在發抖,因為最令他崩潰的事發生了。
埋藏了近四十年秘密竟然被人無情揭穿,自己有狐臭的事是皇室的秘密。
就連曾經的衛都不知曉,因為他喜歡用薰衣草將自己體味遮去了,而且他喜歡洗浴,因此除非出了汗,否則別人是聞不出的。
別人只知道他是有潔癖,其實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就連薛紅藕與冰無涯也是后知后覺。
可是愛一個人就得愛屋及烏,愛他的人就得接受他的狐臭。
幸好他的狐臭也僅在隱秘部位有一些,并不是十分明顯,所以連陳波呂及姜幽幽也沒有覺察異狀。
可是陳波呂突然就出現了,來得那么及時,好像算準了似的。
但是作為龍衛,他竟然在鏟除影衛。
可是姜幽幽竟然容忍,謎一般的兩個怪人。
影衛是賀蘭皇后親自挑選的人手,從小培養的,就是替太子服務的,類似于他的侍女。
而龍衛自然是老皇帝親自替兒子挑選的侍衛,也是從小培養的,只有陳波呂是后來加入的。
但是他憑借著出色的武功,獲得統領之職,他也盡心盡力,替陸春曉出生入死。
陸春曉出家后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自然不能像在大內享受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了。
沒有特殊待遇,他也是一介凡人。
普通人因為春秋天氣干燥而產生的皮屑他同樣有,因為如今他也不可能天天洗浴,青龍寺對戒律有嚴格規定的。
生活簡樸也是一種修行,經歷了種種不習慣,他努力去溶入嶄新的生活。
尤其是出恭對于他是折磨,前文說過,青龍大陸的紙張是格外珍貴的。
因為造紙業不發達,就連皇室也沒有御用的廁紙,因此只能用絲綢裁剪成合適的大小,來解決這個難題。
絲綢在普通百姓家是穿不起的,但是皇室卻用它干這件事,只能說它太奢靡了。
但是到了青龍寺哪有絲綢給這個前太子用度?只有一根小小的竹簽來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其實在炎黃大陸,這個問題也一直困擾著山區的百姓,就連富甲天下的蜀中也是沒有草紙。
竹簽體現了百姓的智慧!
但是對于貴人來說,種種不適是難免的,那種粘乎乎滑溜溜的感覺能夠左右他一天的情緒。
最麻煩的是他不能隨時洗浴,否則也能解決這個問題,清洗一下就能使心情舒暢。
而最大的麻煩,他不能用薰衣草來遮掩體味了,因此也經常被僧侶們嫌棄。
雖然他剛進寺還享有各種優待,但只是一種過度,青龍寺也怕他無法承受。
可是優待期過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首座眼里沒有太子不太子,只有僧侶,是僧侶就必須服從管理。
因此他也被迫進行各種勞其體力的苦活,也得參加各種早鍛煉。
雖然他也是個武功高手了,可是他習練的武功是以內功為主,而青龍寺偏偏以外功為主的。
普天之下青龍的外功最厲害,青龍寺的僧人以刻苦耐勞聞名天下的。
但拳腳的厲害,在于天天拳不離手形成的。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沒有付出哪來成就?
所以陸春曉也被迫接受各種外功的訓練,以達到壯大肉身的目的。
雖然他最初還是很抗拒這種訓練,可是兩位師兄就是首座,嚴格督促著他,代師傳藝。
所以兩位師兄對他是亦師亦兄的存在,空聞只是空掛著師父名義,其實沒有教過他一天武功。
只是偶爾,空聞也會來寺里開堂講經,替所有僧人釋疑解惑。
這個時候空聞大師才會考校陸春曉對佛經的理解,讓他作偈,或以禪機相對破解他的出題。
而禪機卻是只有對佛經理解到一定高度,才有的智慧,也叫覺悟。
有的人讀了一輩子佛經只會小和尚念經,對于真正的佛理根本一竅不通。
其實佛經中包含了極其深刻的哲學思辨,所有佛宗大師全是思辯家,能言善辯。
比如炎黃大陸撥亂反正后,與世界恢復了正常交流。
此前在西域就有一個天竺國,其最出名的因明學是世界的遺產。
因明指古天竺的邏輯學,它與聲明(語言文字學)、工巧明(工藝歷算學)、醫方明(醫學)、內明(佛學)合稱“五明”,為古天竺的五門學科。
因:指推理的根據、理由、原因;明:指顯明、知識、學問。
所以高僧一生都在孜孜不倦學習因明,并將它闡述到對佛經的理解。
而所謂道行便是指其對因明的掌握程度,思辨技巧的熟練程度。
而佛宗喜歡開佛宗大會,號召天下所有僧侶參加,進行答辯。
據說歷史上真正的唐僧取經時,在那爛陀寺深造過。
曾在大會上幾天幾夜辯論沒有失敗,從此聞名那爛陀寺,而它則是天竺最高佛學學府。
陸春曉如今改名素音已久,陡然聽見主公兩字,突然身子一震,曾經封閉的記憶似潮水般涌來。
而與陳波呂同來的還有薛紅藕等太行群雄,甚至連金偉民與鄭炳生及燕小七都在。
薛紅藕如今雖然憔悴了許多,不復少女時期的光鮮明媚,可是依然深情。
看見曾經的愛人竟然被老魔如此羞辱,她突然感到無比難過,可是一只大手突然間握住了她的手。
薛紅藕突然身子一顫,擦掉眼淚,眼神開始清明起來。
既然一切不能回復到從前,那就斬斷好了。
當她再望向陸春曉時,眼里卻沒有了柔情,只有悲憫。
雖然他曾經傷害過她,可是看到如今的他,她已經選擇了原諒,因為她不能一輩子生活在仇恨里。
薛紅藕與李連章通話結束,就勿勿趕來了,她要盡量阻止血光之災的發生。
這時蘇全忠突然一聲大喊,舞動著雙锏向賀連行云沖來,鄭炳生與燕小七也是一聲大喊紛紛沖上來與紅衣教徒們戰成一團。
身形一錯間,蘇全忠的雙锏已砸落,賀連行云身子一偏,雙锏竟然走空。
這時一條魔鞭突然似毒蛇出洞,昂首怪嘯著向鄭炳生卷來,燕小七拔出分水刺與鄭炳生雙斗老魔。
陸春曉驀然看見薛紅藕,突然間一股愧疚涌上心頭,這些年他最對不起的竟然是她這個前太子妃。
他的心情因為太激動,突然劇咳起來。
這時一道無比燦爛的劍光突然橫掃而來,眼看要將他一掃兩斷。
薛紅藕突然大叫一聲,昏了過去,她做夢沒有想到對陸春曉不利的竟然是龍衛統領陳波呂。
劍光如雪,可是陸春曉光著膀子,渾似不覺,看著薛紅藕。
劍尖終于觸到他雪白的肌膚,一個紅點開始洇染開,只要再深入兩寸,便能刺穿他心臟了。
伴隨著劍氣的,是那衣衫上紛揚的如雪皮屑,它們似一只小巧的蝴蝶,在半空里起舞。
曾經那么耀眼的少年天才,如今竟然這般落魂,身體是如此瘦削,可以看見他的根根肋骨。
只是面對死亡,他卻坦然相迎,或許這才是對他最好的解脫。
說是遲那時快,突然白光一閃,一個影子漫天翩躚起來。
陳波呂惱怒的聲音響起:“為什么是你,如此陰魂不散,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可是他耳際傳來姜幽幽輕視的話:“你配嗎?如果能夠殺我,這些年為何不動手?”
姜幽幽的話深深刺痛陳波呂的心,當年因為遷怒姜幽幽,他發誓要鏟除所有的影衛,可是唯獨留下了姜幽幽。
她屬于傳奇。
鬼影子,一個沒有人見過她真容的女子,只有陳波呂一人見過。
或許在那一刻他決定不會殺她,可是今天她今天攔在仇人面前。
陸春曉雖然是他主公,可是他竟然背叛了義妹薛紅藕,那就是他的仇人。
當年他沒有辦法報仇,因為保護陸春曉的人太多。
所以他遠走冰琉國,想不到姜幽幽也潛伏在冰琉國皇宮內。
怒上心頭,一劍突然劃過一道玄妙的軌跡,“玄鳥劃沙”過處鮮血從她心口濺出,并染紅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