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寒安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劍……
其上還有云中君金色神血。
神血欲滴,其中光澤流轉,隱隱藏著一些奧妙。
云中君,執掌云雨雷霆,幻境中,幼年道圣卻說過,其最重為賞罰。
這本該與他需要的死亡或輪回的道無關,不該他來吸收的。
這一切都很“巧合”,聯想到之前道圣那段關于夢與真實的話,孔寒安看得出來,老爺子在為他未來鋪路。
道圣一定是三魂俱全了。
真實世界中,那個一直保佑他的人,成為了他的幽精地魂。
那個人,是一位投靠了道門的巫神轉世……
所以道門之中,有一個神位是空缺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長者賜,不敢辭。
如果說,那個便宜叔叔的安排,就好像明擺著將道理擺在面前然后說。
“你以后必須如何如何,否則就會如何如何……”
那么道圣老爺子的安排,就好像一個頑皮的長輩,隨意的跟他說。
“我已經在道集團給你預定了個高管的位置,干不干隨意你……”
兩相比較,后者反而讓孔寒安心中難以生起反感。
他伸手,抹下了劍上的神血。
神血入手,法則流轉于心間。
有云霧之則,也有雷霆之法。
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個君,可以指人間的帝王對臣子,也可以指仙人對凡人,更可以指神明對萬物……
有那么一瞬間,孔寒安感覺自己漂浮于云端之上,不帶感情的俯瞰著整個大地。
體內的生死簿動了動,好似發出了共鳴。
恍惚間,孔寒安感覺,他與麾下們,甚至冥界的妖魔鬼怪們之間的聯系增強了很多。
他甚至都能感應到北地郡千機城內的妖魔亂舞。
嗯!?它們怎么跑千機城去了!
怎么還有好些受了傷!?
道圣蒼老的聲音適時在孔寒安耳旁響起。
“道可道,非常道……”
“萬物之由徑,可稱為道,妙本生化,用無定方,強為之名,不可遍舉,故或大或逝,或遠或返,是不常于一道也,故云非常道……”
“世間真理,從來不會是一成不變……”
話音雖落,但其間自有奧妙,繞耳不絕,讓孔寒安隱隱有些悟了……
“道可道,非常道”這句話,孔寒安在道圣身上,感悟了三次。
第一次,是南郡瘟疫期間,道圣一縷分魂,讓孔寒安感覺到,天地至理不可輕言。
第二次,是直面黑白無常的劫云,彼時,這句話的意思是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里。
而這一次,孔寒安卻隱隱明白了。
世間之道有千萬,道也千變萬化,適合自己,適合當下,才是道……
可……
我的道是什么呢?
大帝也沒跟我說啊……
不光沒有說,甚至我接下來該怎么升級,也沒有告知。
仿佛感受到了孔寒安的迷茫,老人嘆息道:“癡兒啊……”
“你現在也不弱了,冥界也已一統,法則七七八八收獲了不少,麾下的勢力也已不凡……”
“這也是泰山許你府君之位,卻沒有再為你規劃日后道路的原因。”
“關于你的未來,關于地府的未來,關于冥界的未來,你自己可以做主了。”
孔寒安心頭觸動。
道圣寥寥一句話,便徹底根除了孔寒安心中的疑慮。
大帝都沒有想過對他未來的規劃,更不提什么亂七八糟的后手。
果然,溫穹那種兩面三刀的家伙,即便是死前遺言,也當不得真。
心中對大帝泛起了一絲愧疚與感激,同時又升起了一絲惶恐。
大帝不管了,老爺子的意思也是讓我自己做主,那我之后,該怎么辦?
孔寒安一時思緒涌動,百感交集。
走自己的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可真正能走,敢走,又走得通的人,世上又有幾個?
孔寒安苦笑,睜開了眼。
“請老師指點。”
老頭子不知何時,已佝僂著身子,背著手,站在了他身旁。
聞言,他敲了敲孔寒安的腦袋,笑罵道。
“你也開始跟我攀關系起來了?”
“老師我當得,但還是那句話,你的未來,你自己做主……”
老人揮了揮手,孔寒安手中的劍便湊了過去。
他低頭打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小子,這法則是個好法則,劍也是把好劍,但你不太會煉,也不太會用……”
“你這內里的宣遠劍已不堪重負,我在巫山腳下留了一柄劍,待我渡劫之后,你可以去收來用……”
“你叫我老師,那我合該教你些什么……”
“如此,我便給你上最后一課吧。”
老人本有些佝僂的身軀,在孔寒安不知不覺間漸漸挺直了。
待孔寒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眼前的老者,已不再是之前那般老弱一般。
一股睥睨天下的氣質,自他身上散發出來,令人心傾。
“這世道,所有人都想再給自己頭上安上一個人……”
“隸奴找主人,平民找封君,封君找諸侯,諸侯拜王,王又自稱天子……”
“即便是天下一統的大齊皇帝,也要在這泰山上祭拜一番天地。”
“曾經的修士,奪天地造化,與天爭命……”
“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也開始供奉起主神來……”
“一個二個跪的端正,好像頭上有了個神像,就可以心安理得,名正言順……”
“但是他們忘了,人跪久了,便起不來了!”
“我曾想改變這些愚昧的軟骨頭……”
“只是光讓神明遠離人間,并沒有用,世道割據久了,必須要有一個集權的朝廷來統一文化與信仰。”
“我并不像小孔那般,非要朝廷是姜家不可,可能這是皇室忌憚我的原因吧。”
“小孔推行教育,我是支持的,雖然他有別的心思在里面,可這是開民智,于民有益……”
“他若信得過我,那滿是漏洞的封神之局,本可以更完善……”
“但他們都將我瞞下了,許是覺得,我這一糟老頭子,會頑固不化?”
“其實也怪我……”
“我也給我自己找了個皇帝,找了個皇子,皇帝還好,他的兒子簡直難堪大用……”
“不知不覺,我頭上,又沒人了……”
“我如此,那些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呵!”
老者每說一句,身形便拔高了一寸,每高一寸,天上遮天蔽日,壓頂摧峰的劫云便退一寸。
隨著那聲輕笑,劫云像是畏懼一般,縮回了天上。
“我于泰山之巔隱匿,并不是困于傷心,而是困惑于……”
“我該找誰來踐行我的道!”
道圣抬手,隨意的揮了揮劍。
轉眼間,便是多云轉晴。
正午的烈陽再度浮現,萬里無云,哪有什么劫云的痕跡……
于世人眼中畏懼如虎的劫云,就這么散的干凈。
老人笑了笑。
“現在,我想通了……”
“我為何要找人呢?”
“人人都想上面有人,那我便做最上面的人!”
“既然都瞧不慣我給人間界定的規矩,都盼著我飛升登天,那我便歸位了!!”
這般說著,老爺子又調皮了起來,竟唱了起來。
“吾乃太上老君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