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
孟愈如是回答。
孔寒安聽著聲音,都能聯想到孟愈在駕駛席上攤手聳肩的模樣。
“孟老哥,不至于吧,咱們也算一起經歷了生死,這些事情對我還需要隱瞞?”
孔寒安越發覺得孟老哥焉壞焉壞的了。
可他沒想到,孟愈卻認真的解釋了起來。
“巫神不需要轉世,需要轉世的,都是道家修士修煉而成的神明。”
“香火之力中,帶有眾生的祈愿,你也應該知道,眾生祈愿各不相同,這世上,便是金銀財寶都不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歡,更勿論神明。”
“所以,神明轉世,是為了消除影響到自己神魂的那些雜念,也相當于在打磨自身。”
“轉世也是一種渡劫……”
“既然轉世是劫難是磨礪,神明多半會封印自己的記憶與力量,在沒有達到一定條件的時候,他們與凡人無異。”
“所以,即便我上輩子是某個神明,這一世,起碼在目前而言,我還是我,頂多天賦可能比普通人強一些……道圣也如此,老師也如此。”
孔寒安驚訝不已……
他一直以為,圣人之所以成為圣人,便是因為神明轉世,還保留著生前的本領,他們憑借著自己的遠見卓識,或者對大道的親和,對未來進行了推算和衍化,然后帶領人族走上了正確的道路。
但目前來看,并非如此?
孔寒安開口問道。
“那神明轉世,豈不是異常兇險,作為凡人亡故了,便就真的死了?那么,那些神明的權柄與職位又會落到何處?”
孟愈戲謔道。
“不然你以為?為何這世間只有三清,只有四御?哪怕最近老師謀劃成功,也只有六御?”
“至于權柄落到何處……嘿。”
孟愈輕笑一聲。
“如果,我是說如說……你確認了后土娘娘已經不在了,你也完全可以自稱為后土轉世……”
孔寒安:???
“孟老哥你開玩笑呢吧?神明還能跨性別轉世?”
孟愈哈哈大笑:“有何不可?誰能決定自己出生前是男是女?既然是劫難,變幻性別又有什么問題呢……”
孔寒安抖了抖……
讓他自稱自己是后土……
他完全做不到!
不提后土娘娘目前只是沉睡,冥界還有一個不明來歷自稱孟婆的平心呢。
牛車承載了孔寒安,已不如之前那般飛馳,但其速度一點也不慢。
只是行動時,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伴隨著聲響逐漸低微,孔寒安知道,即將抵達目的地了。
果然,牛車停了下來。
推門而出,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連綿起伏,巍峨雄壯的山脈。
前世,孔寒安身為社畜,沒有時間和經歷參拜那座在種花家文明中留下璀璨印記的神峰。
但他總有些感覺……
眼前這座山,要比他前世的泰山,莊嚴許多。
或許是因為他此生與泰山的神明有緣……
也可能是因為,這方天地,本就比之前的世界遼闊?
孟愈靜立孔寒安身旁,看著眼前的泰山,也忍不住低聲吟詩道。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孔寒安抬頭看著云霧赤紫交輝,云霞霧靄相映的山峰,也忍不住心生感慨,直抒胸臆。
“孟老哥,你為啥不帶我上去啊!?”
不是孔寒安想煞風景,他好歹是文科生,腦海里多得是關于泰山的詩詞。
比如孟愈即興所念,孔寒安都瞬間聯想到杜甫的《望岳》。
可……
這泰山好高啊……
孔寒安如今被人間界排斥,要爬上去找道圣,那不得累死!
看風景歸看風景,孟老哥你也不是這么不懂事的人啊。
孟愈被孔寒安噎了半晌,才最終苦笑道。
“孔兄……不是我不想,而是這車上不了泰山。”
孔寒安疑惑的看向他,等著他解釋。
鬧呢,劍閣郡叢山峻嶺,你都能開著牛車飛馳,沒道理吧?
孟愈果然給出了解釋。
“若是之前,還能上去,可如今卻不行了,道圣在山頂悟道……現如今這泰山上,都是他的‘道’……”
“墨家機關樞紐,皆是以玉石為能源核心……但玉石中的能量,很容易被‘道’影響。”
玉石?
雖然世界不同,但對于玉,孔寒安兩輩子都是一個印象。
一種青白相間,透明或不透明的礦物,很容易碎,但很光潔。
翟目袍子之下,掛在胸口的那種灰白相間的石頭他見過,決計不可能是玉啊。
孟愈見了孔寒安疑惑的表情,一拍腦門,解釋道。
“墨家用的是上古時期的昆侖玉。”
“典籍中記載‘昆侖有玉,以為兵戈’,說的便是這種玉,若是我們世俗常見尋常的玉器,怎么可能作為兵器?”
“墨家所用的玉器,能吸收天地日月的精華,而他們有自己的手段,利用機關釋放出。”
“可‘道’與法則,卻是對天地靈氣的影響,曾經還好,墨家尚能研究仙人,經過一代代的改良,他們的機關能夠抵抗許多法則,可關于‘道’和權柄,他們目前卻力有未逮。”
孔寒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但是孟老哥,叔父和我說的是隱居,你卻和我說的是悟道……”
孟愈咧嘴一笑。
“是有一些差別,但于你應該無礙,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仰頭再看那泰山……
孔寒安嘆了口氣。
“行吧,那咱們爬……”
孟老哥又一度在孔寒安面前展現了他焉壞的一面。
“老弟啊,我此行就是一車夫,這車價值不菲,我還得看著呢,你自己上去吧。”
孔寒安幽怨的覷了他一眼。
得……
人形代步沒了。
孟老哥你一點也沒有翟大匠爽快。
孔寒安看得出,孟愈也有自己的心思……
但尋找道圣,本就是自己一直以來心中所想……
那么就上山吧……
頂著天地的排斥,孔寒安一步一步的開始登山。
其實也理應如此,身為東岳一脈的人,徒步上山,也顯得恭謹。
起初,孔寒安尚還有心打量四周的景色。
蜿蜒陡峭的石梯層層向上,旭日已然升起,光線透過郁郁蒼蒼的樹木照射在大地上,宛若衛兵的倒影,路旁的野花萬紫千紅,在初秋時節展現著它們的風采。
層層云海折射著萬千霞光,染紅了座座山嶺,奇雄華美,莫過如此。
古典樸雅的道觀在山林中若隱若現,更為泰山平添了些許人煙。
幽靜與喧鬧結合,霧靄與天地同色,自然與人和諧共處,美不勝收。
隨著孔寒安的登階,他卻越發難以再分心其他。
眼中的風景,已被層層白霧遮蔽,哪還有美景,哪還有艷陽。
霧氣繚繞在孔寒安身旁,好似就是為了來阻礙他。
地面的石階變得濕滑,孔寒安周身上下,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霧水。
耳旁,開始出現了重重疊疊的幻音。
“道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