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勉挺胸抬頭，四蹄落地，走的趾高氣昂。
雖然他被一個人類騎著。
但這個人類，是地府府君。
這個人類，剛剛一劍斬殺了鬼仙之上的鬼神。
他心里美滋滋的，自己投奔的早，就連母族馬妖族，按照府君的規劃，日后也歸他統帥。
他很驕傲。
但他身上的孔寒安心情卻有些不那么美好。
短劍上的“銹斑”，褪了兩塊。
雖然短劍上，巫神神血形成的銹斑還有很多，這兩塊褪去的銹斑也只是讓體內有了那么一丁點的陽氣流失。
但孔寒安還是不開森。
憑啥啊，我屠巫神，哪怕是神的分身，都能有新增銹斑封印。
我滅了一個鬼神，憑啥就沒有？
雖然這個鬼神只是鬼仙之上，與仙級同級，距離真正的神級還差很遠。
但起碼名字里有個神啊！
不是，感情我這把劍殺仙都沒啥好處？
難道以后我每次放大招，都要謀劃一番屠神？
那這漫天神佛，夠我砍幾次？
孔寒安心中覺得很蕭索，意興闌珊。
抬起頭，馬勉正好走到了炎庭帝附近。
炎庭帝，即將消散，他的雙眼滿是不可置信與不甘。
炎庭帝低聲呢喃的問道：“為什么？憑什么？一個管理鬼的府司，居然讓一個人來統領。”
孔寒安撇了撇嘴。
“如果能做人，誰還愿意當鬼呢？”
炎庭帝搖了搖頭。
“可是鬼能免除戰爭，能避開生離死別……”
孔寒安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都變成了鬼，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呢？”
“人雖有壽命限制，可鬼也不能永生，也會成為戰爭中的一份子，也會成為被人或神，利用的對象。”
想到昔日茹毛飲血的年代，同伴提防的年代，炎庭帝目光堅定。
“人間不值得。”
孔寒安笑了起來。
雖然眼前這位鬼帝，絕對比上輩子許多無病呻吟的人要有發言權。
但孔寒安還是準備杠一番。
“人能吃到美食，能聞到花香，能看到日出時的霞光萬道，也能體會黃昏時的夕陽無限好。”
“人能提升自己，在每一個度過難關，攻克難題，突破境界后的瞬間感到興奮。”
“人能有七情六欲，能享受夫妻之好，天倫之樂。”
“哪怕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默默無聞，不顯于世，但他依然能為某個美好的瞬間而滿心歡喜。”
“人生在天地間，只要愿意，總能享受到美好，鬼，卻只是在窮窮算計，一心想著吞噬同類，吞噬生靈。”
“人間值不值得，得讓活著的人自己去判斷，但我想，大部分生靈，都會拒絕死亡。”
炎庭帝身上布滿了充滿死氣的絲線，有一瞬間讓孔寒安覺得，他有些像自己碎裂而不舍得更換的手機膜。
他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來，發出了“喝喝”的聲音。
像被掐住脖子死前最后的兩口氣。
不知是嘲笑，還是向往。
一代鬼雄落得如此下場，讓孔寒安不由唏噓。
他搖了搖頭。
可這搖頭的瞬間，炎庭帝雙目暴起精光。
殘余的鬼煞之氣涌向了孔寒安。
這氣息，濃烈而陰冷，暴虐而憤恨，來勢洶洶，猝不及防。
直面這股陰煞之氣的孔寒安都未能反應，更何況馬勉與楊林。
待到馬勉回過神來，那陰冷之氣已從孔寒安身上透體而過。
孔寒安打了個冷顫。
“府君！？！”
馬勉與楊林二人急急的詢問，深怕孔寒安出了什么意外。
孔寒安搖了搖頭。
“無妨，沒事。”
他本以為是炎庭帝死前不甘而憤怒的一擊。
其實他也做好了準備。
可偏偏，這一下仿佛真是陰風拂面，讓孔寒安一時摸不清頭腦。
但事情已經結束，鬼國的主宰魂飛魄散，鬼國的鬼仙鬼王們皆盡崩潰。
正面戰場，已如犁庭掃穴。
飛僵將臣被楊林的天火燒死，讓茍啟直呼可惜。
另一只叫做贏勾的飛僵，在旱魃的勸說下，低下了頭顱。
鬼國，盡入地府之手。
冥界通道口，排起了長長的俘虜隊伍。
顧強那摸魚的性格，想必見到這么多需要做“思想工作”的戰俘，只怕又要掉一些頭發吧。
想到這些，孔寒安不由一笑。
牛馬兩族的鬼仙們此刻低眉順眼，配合上牛馬的外貌，憨態可掬。
他們在牛大力的帶領下，向孔寒安正式乞降。
“幾位，別這么嚴肅，我都說了，我只是出于睦鄰友好的心態，給諸位提供幫助，見眾位身上傷勢不輕，所以請你們回我地府接受治療。”
孔寒安笑得滿面春風，八顆牙及其標準。
牛大力心道，我信你個鬼喔，你個小家伙壞滴很。
我們族內也能治療，指不定材料比你們地府的都好。
你真有那么好心，就放我們回去啊！
但看了眼守在孔寒安一旁目光炯炯的楊林，以及一眾地府鬼仙。
牛大力等冥妖鬼仙識相的閉上了嘴。
你贏了，你說啥是啥吧。
幾只馬妖鬼仙甚至向馬勉連連使眼色，希望自己在地府能受到相對公正的待遇。
見到一眾昔日族內的大人物，此刻反而要向自己祈求。
馬勉得意的拱了拱心不在焉，神游天外的牛斗，小聲道。
“怎么樣，當初我就說，能被泰山大帝看上的凡人肯定能祝我們成大事，我的眼光牛逼吧。”
牛斗不耐煩的反拱了他一把，將他擠得連連后退，撞倒了一旁的沙雕。
沙雕憤憤道：“你是不是傻呀，這話能亂說么！？”
馬勉一愣。
我這話犯了什么忌諱？
沙雕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馬勉。
“你是馬，牛大是牛，你用馬的眼去看府君，還問牛逼不牛逼？”
附近幾個都尉校尉面色也古怪了起來。
茍啟咳嗽兩聲。
“府君之前有說過，要加強精神文明建設，你這個話說的有點不太文明。”
孔寒安也十分尷尬，他只能假裝沒聽到。
不過平時不是應該黎三搞這種沙雕梗么，黎三人呢？
之前黎三帶隊去掃蕩鬼國個城，看看有沒有危險，財產在何處，方便五盜搬運。
以黎三的性格，即便沒有玩爛梗，也會大呼小叫，各種匯報，孔寒安初與他相識之時，他便打探一番，回來后什么都說。
連草叢打架都能拿來當話題，黎三的跳脫可見一斑。
為何現在又不說話了？
“黎三？鬼國境內應該沒有危險了吧？”
孔寒安用“對講機”神通傳音道。
“卻是沒有危險，府君，你千萬別抬頭……”
黎三的聲音有些古怪，倒讓孔寒安一陣稀奇。
他從黎覓海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種名叫恐懼的情緒。
什么東西能把從小被嚇到大的黎三搞出了驚恐？
孔寒安心中好奇，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只見鬼國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時，破開了兩個洞。
洞外，黑白分明，隱有水光流轉。
再仔細看去。
那竟是，兩顆巨大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