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圣人連連搖頭:“陛下說他是我的親戚,他才是我親戚,可若想讓我承認他,還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陛下說,黃泉司以楊堅為主,那劍閣郡自然唯道統馬首是瞻。”
道家圣人笑了笑,不再說話,被孔圣人扶上了御賜的玉輦,幽幽嘆了口氣。
“未來,是你們年輕人的,別急,別急……”
孔圣人恭謹行禮,看著車輦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目光閃爍。
孔寒安像是平地里冒出來的一樣,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修為。
近些年和略鎮的報告他也看過,這書生明明沒有才氣,可他修為到底怎么來的?
真的是后土眷顧么?
真的和道家沒有交集么?
想了許久,他又笑了起來。
這朝堂上待久了,自己竟也有了這些齷齪的心思。
不管這孔寒安是什么人,只要踏實做事,清除妖魔,護衛生靈。
那么黃泉司,乃至日后的黃泉監的設立,就有意義。
回去,得查查家譜了。
車輦遠離了孔圣人的視線,駕車的修士恭謹的問道:“老師,您在朝堂上,為何主動削減我道統的影響力?為何我們要替孔寒安隱瞞那些事?”
老人的眼皮已經徹底合上,他喃喃道:“夫唯不爭,則天下莫能與之爭。”
駕車的修士繼續說道:“那楊堅那邊,是否答應他與孔寒安的交易?”
“他久不在道統,不知消息,難道你也不知?
地府陰司,可是天地大道的期許,漫天神明誰不想分一杯羹?
東岳大帝頂不住這壓力,我們哪頂得住?
就把劍閣郡的許給他,剩下的,讓他們自己爭吧。”
老人幽幽的嘆了口氣。
駕車的修士有些驚訝:“我輩修道,不是講究不爭么?”
老者微微睜眼,一道精光劃過:“不爭,是為了更好的爭,今日朝堂之事,你回去需謹慎琢磨一番,不然日后這道統,怎么安心交到你手了?”
駕車修士大驚,渾身冷汗,恭謹道:“唯。”
孔寒安同時也一身大汗,自從接了陰司的活,他很久沒有正規作息了。
今日,他心血來潮,頂著七月正午的烈陽,坐在路邊的茶攤里聽人說書。
烈日炎炎,不光他一身汗,茶攤的苦力們也都一身汗,說書人也滿身大汗的手舞足蹈。
“只聽顧老爺一聲厲喝:‘呔那蜀王,我乃陰司和略鎮之城隍,休要傷我治下百姓性命!’隨后,顧老爺長出了八個腦袋,十六只手臂,與蜀文王斗到了一起……”
孔寒安一旁的挑夫不屑的撇了撇嘴:“那顧老爺長了多少個寶貝兒?那寶貝兒又有多少顆蛋?”
他的同伴瞪他一眼:“這些時鎮里老是震動,還是賴顧老爺在地下與那鬼王爭斗呢,你別瞎說。”
挑夫哼道:“瞎說的明明是這個說書的,夸大其詞,嘩眾取寵,衙門里都說了,是顧老爺的行為感動了天地,鬼王已經被封印了。”
同伴四處瞅了瞅,從脖子上抽出了一個簡易的顧強木像小聲喃喃道:“顧老爺莫怪莫怪……”
而后,向挑夫挪了挪,更小聲道:“我兄弟是給衙門送柴火的,他和我說了小道消息,地下震動,是那妖王還未徹底被封印,顧老爺還需要我們的幫助。”
挑夫大驚:“那……如何是好?”
同伴道:“平日里多給顧老爺上些香,念叨些他的好,顧老爺感受到了我們的支持,才能徹底壓住那鬼王。”
若說別的,挑夫可能不信,但說顧老爺力量不濟,他反而信了,連連點頭:“我晚上就去顧老爺廟里上個香。”
顧強幽幽的在孔寒安身旁嘆了口氣:“怎么他們都盼著我不行啊。”
孔寒安瞥了眼他身上越發清晰的官服笑了笑,問道:“事情都捋順了?”
顧強點了點頭:“已徹底將秦廣城搬入了冥界,也安排了那匹蜀國亡靈在附近擴建,他們倒是興致高昂,就是……”
他小意的瞅了瞅孔寒安,見孔寒安心情舒暢的樣子,顧強小聲說道:“我近期收到很多禱告,都是與地動有關,雖然不至于傷亡,但是對百姓們的財產還是有些損害的……”
孔寒安大手一揮,現在有錢,這也不算事兒。
“需要多少錢,你和秦廣溝通,無妨。”
頭一次見大人這么好說話,顧老爺大吃一驚,但既然已經達成了目的,他便繼續匯報。
“秦祭酒托我匯報,近日冥界有傳聞,多處出現了自稱陰司的鬼修,甚至牛馬兩族的態度都有些曖昧了,大人您看……”
秦廣身上的香火已經散盡,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亡靈,但他與胥童似乎都有打算,借用審判而來的功德修煉,所以短期不便在白日出現。
加上顧老爺能隨時出現在和略鎮任意一處,于是顧強便成了傳話筒。
牛斗馬勉因為升了官,手下有些不太夠了,于是二人前些時找孔寒安請假,準備回族群多招募些人手回來,但現在來看,居然另有變數。
鬼修有兩種,一種是以僵尸鬼怪之流為修煉手段的不入流修士。
一種是修士亡故之后,其魂魄借由之前的修煉經驗,再度修煉。
此時顧強口中的鬼修,既然在冥界作亂,多半是后一種。
孔寒安眉頭皺了皺。
這已經十來日了,楊堅,一直沒有給他道統的答復。
胥蒙那邊傳來消息,二人謀略已成,在朝會之上,道統給與了幫助。
孔寒安本以為與道統的合作十拿九穩。
此刻看來,道統似乎還有別的心思。
是時候再去一趟東岳廟了。
不光找楊堅,還要找大帝聊聊。
敢自稱陰司,沒有大帝點頭斷然無可能。
自己多出幾個同僚,起碼心里得有個數吧。
再臨東岳廟,看著眼前微笑行禮的陳道首與滿臉苦笑的大乘境修士楊堅,孔寒安有些感慨。
半個月前,他還只是個小人物,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接觸著這陌生的世界。
只是短短半個月,他已在冥界擁有了一股勢力,自身也擁有了不俗的修為。
都是拜眼前的大帝所賜啊。
小道童老早就溜了,孔寒安不是他能接待的,在孔寒安往東岳廟動身的那一刻,東岳廟已好聲勸走了所有的香客與游人。
沒法子,誰也不知道這廝再來會鬧什么動靜。
孔寒安對二人還禮,對一眾嚴陣以待的化神、元神修士也點了點頭。
正要對大帝神像行禮,突然發神殿的格局似乎有些變化,大帝金身的背后加上了一層隔板,似乎后面別有洞天。
他好奇的繞到東岳大帝金身身后,抬頭看去。
這是一個濃眉大眼,黑頭黑臉黑袍,滿臉絡腮胡子的木制雕像。
雕像一手扶劍,一手托印,看起來氣勢十足。
孔寒安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他何德何能站在大帝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