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在逗我?”
雖說馬庫斯讓羅寧把傳送目標定在無盡之海的女妖之心號上,但當他聽到傳送門對面呼嘯的海風和海浪聲時,還是忍不住一陣肝顫。
“嗯……”羅寧煞有其事的捋著胡子,“說實話這種傳送門我也是第一次開。”
他想了想,在空間袋里掏出一顆透明晶石,放在馬庫斯手心。
“又是石頭?你們法爺的想象力這么匱乏嗎?”
羅寧白了他一眼:“這是喚潮石,我從庫爾提拉斯水手那騙……買來的。”
說著,他拿出一顆和馬庫斯手上一模一樣的晶石,在馬庫斯面前晃了晃。
“如果其中一顆接觸到海水,另一顆呢就會亮。”
法師指了指傳送門:“你過去之后,如果我手里這顆石頭一連亮了一刻鐘以上,我就……”
“就去救我?”
“就去聯系個體面點的禮拜堂,保證你走得風風光光的。”
“羅寧你tm……”
馬庫斯一句話沒說完,后腰一沉,被羅寧踢進了傳送門。
“質疑我專業水平呢?”法師對著緩緩關閉的傳送門拍了拍手,打了個哈欠,回身對瞠目結舌的瓦里安施了一禮:
“我先告辭了,烏瑞恩國王。”
………
“嘔……”
傳送帶來的眩暈感和甲班顛簸的頭重腳輕讓馬庫斯胃里一陣翻涌,干嘔了一陣之后,熟悉了船只晃動節奏的馬庫斯爬起身來,便看到一群水手面色不善的將他圍了起來。
“別激動,伙計們。”
馬庫斯舉起雙手,對水手們行了個標準的奧特蘭克軍禮。
“我是戴林上將和吉安娜的朋友,是來送信的。”
水手們互相望了幾眼,卻沒有放松警惕的意思,反而把手里的彎刀握得更緊了。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沒多久馬庫斯便一步一步退到了船舷邊上。
“好了,小伙子們。”
一個年紀稍長的水手撥開人群,端詳了馬庫斯片刻,拍手道:
“都散了吧,散了,不是敵人。”
他思索了片刻:“你是烏瑟爾的那個學徒?”
“你認得我?”
馬庫斯有些驚訝,在腦海中搜索了良久,卻沒把眼前的水手和哪個人對上號。
“呵呵,我猜的,之前試航的弟兄和我提過你。”
水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樣子,袒露在外的兩條胳膊精瘦,“變化真大啊……你肯定不認識我了,畢竟當年你才……”
他比了比自己肋間:“這么高?”
馬庫斯噢了一聲:“那時候你在海上王權號上?”
他指的“那時候”就是第一次和吉安娜父女見面時,難怪眼前的水手自己毫無印象,原來一轉眼已經十四五年了。
“哈哈!我對你可是記憶猶新,”水手笑著攬過馬庫斯的肩膀,看著船舷外洶涌的海浪,面露回憶之色。
“當年啊……”馬庫斯耳邊傳來帶著庫爾提拉斯口音的男低音,忽地屁股一痛,整個身子騰空而起,撲通一聲掉進了海里。
“你個小王八蛋就是這么把老子踢海里的!”
………………
“WWWWWHAT?”
渾身濕透的馬庫斯擦臉的手愕然停下,一臉見鬼的對把他扔下水又撈上來的大副問道:
“你在逗我?海上王權號在我們前面幾百海里?還大概?”
升官了的水手頭子攤了攤手,意思是我把我知道的說了,接不接受是你的問題。
“女巫之心號是庫爾提拉斯最快的船吧?”馬庫斯盯著他:“你跟我說戴林的座艦領先咱們好幾天的行程?”
大副用憐憫弱智的眼神看著馬庫斯:“能開多快和想開多快是兩碼事,海上王權號為了趕路把儲物艙都搬空了一半,你以為海潮賢者的避水祝福是開玩笑的?”
“那也不能落后這么多啊?”馬庫斯在海面張望了一圈,女巫之心的周圍是十來艘看著就笨重的貨船,其中幾條更是連炮位都沒有。
“你們不是去打仗嗎?多蘭大張旗鼓的造了這艘船,你們拿她當運輸船?”
大副無奈地撓了撓臉:“否則怎么辦?這船上連個炮都沒有,或者你覺得上將忍心用雕著小公主的船頭去和敵船接舷?”
庫爾提拉斯雖然不是王國,但吉安娜被水手們稱為公主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馬庫斯也沒理會,只是詫異道:
“沒武器?船艙里那三個……”
他猛地一拍腦門:“靠!”
這船上小一百人,加一塊認字都不一定能超過兩千個,讓他們操控奧術塔?
(航海時代的水手就很有趣,不少人擺弄得明白六分儀,海圖洋流畫得像模像樣……不識字。)
他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起碼比在暴風城處境好不是?馬庫斯想了想站起身來,板著臉對大副說:
“老哥兒,看你的樣子也成家立業了,這輩子就打算在一艘運輸船上做大副?還是個臨時的?”
大副愣了一下:“你這個娃娃歲數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啊,怎的?你還有讓我升官的路子?”
馬庫斯拍了拍胸脯:“我這次來可是帶著重要使命的。”
“不管用什么辦法,只要在看見陸地之前追上戴林,我包你下次出海坐在船長室里!”
見對方將信將疑,馬庫斯咳嗽了兩聲:“你多少也是戴林的老弟兄,應該聽說過我的做派,要是你下次出海還是這德行,我自掏腰包,給你買一艘戰船!”
大副眼前一亮,早就聽戴林酒后吹牛嗶說,一個洛丹倫的傻大款用五位數的金幣租一條船,還有什么遲早綁回來當上門女婿云云,他本來也不敢信,但看眼前這位信誓旦旦的樣子,顯然他是遇到正主了。
“談錢多傷感情,咱也是不打不相識,老哥哥托個大,說一句看著你長大的不過分吧?”
大副沒什么肉的黝黑臉膛被笑紋崩的像朵秋末的團菊:
“你把心放肚子里,在庫爾提拉斯啊,運輸船上的弟兄開船是最麻利的。”
這他沒夸張,黑旗一升,東西一搬,溜得慢的活不到現在。
“小伙子們!”
大副一聲唿哨,嚇了馬庫斯一激靈。
“升帆,把你們用在娘們兒身上的力氣拿出來!給老子追上海上王權號!等回到伯拉勒斯,老子自掏腰包,喝死你們這些表子養的!”
水手們自動過濾了大副口中的污言穢語,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喝”和“自掏腰包”上,嬉笑著高喊道:
“aye~aye!!!”
(這會的女巫之心上大副是最高職務,這艘船是凱瑟琳送給吉安娜的,除了試航時的多蘭之外不會任命船長。)
………………
“哼!”
數百里外的海面上,戴林一把撕碎了手里的信紙。
“我說這群綠皮雜種藏到哪了……”
他在桌邊的罐子里抓了一撮茶葉,放進嘴里緩緩地咀嚼著。
“傳訊員!”戴林推開船長室的門,走上甲板,聲如洪鐘地向桅桿上喊道:“打旗語,通知艾什凡的護衛艦隊,把船鋪開,但凡遇到有活物的海島,只要上面住著的不是人,先他娘給老子轟兩輪!”
他想了想,繼續道:“通知所有戰斗員,別踏馬沙碧一樣光膀子瞎浪,把鐵甲穿起來,咱們這趟的敵人是那群綠皮兒雜碎,老規矩,兩個綠腦袋一桶朗姆酒!女人孩子一個頂倆!”
沒錯,在對獸人的戰爭中,女性獸人和孩童的首級價值是成年男獸人的兩倍,每個經歷過黑門元年的老兵都對獸人有一種切膚徹骨的痛恨,更不要說戴林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名字叫安度因·洛薩。
如果有一種情況能夠抹消戴林心中對獸人的恨意,那只能是四個字——亡族滅種。
要么是獸人,要么……是庫爾提拉斯。
“乖女兒……別怕……”
扶著海上王權號的船舷,戴林眺望著無邊碧海,眼神微瞇,舔了舔因缺少維生素而干裂潰瘍的嘴唇,呢喃道:
“爸爸很快就到了……很快……沒人能欺負庫爾提拉斯的女兒……”
海面的薄霧打濕了嵌著銀色船錨的湛藍船長帽,模糊了毛氈和站在上面的污垢,而后化作細流,沿著老海盜緊繃的腮邊緩緩流下。
………………
“什么????”
奧格瑞瑪,接到戰報的沃金一把扯住斥候的衣領:
“你再說一遍?”
獸人斥候從未見過溫文爾雅的沃金呈現如此的恐怖神情,高大的巨魔挺直了腰板,陰影幾乎完全遮蔽了斥候的身體,他顫抖著道:
“東海岸突然出現……大……大量艦隊……暗……暗矛……暗矛部族所在島嶼遭遇炮火攻擊……”
斥候感覺到沃金三只粗壯的手指猛地收緊,似乎下一刻就要捏碎他的喉骨。
但死亡并未到來,面前的巨魔長出了一口氣,迅速冷靜了下來,身子也恢復到平日習慣的佝僂姿態。
“損失如何……”
“死亡過百……輕傷不計……目前大部分居民已經撤到內陸……大概……五日內便能回到奧格瑞瑪。”
沃金喉頭聳動了一下,輕仰著面孔閉上了眼睛。
數息后,巨魔無聲地點了點頭,啞著嗓子說道:
“辛苦你了,很抱歉,剛剛我有些……激動……”
“敵人打著什么旗號?”
斥候松了口氣:“看上去像是普羅德摩爾家的戰船。”
“吉安娜?”沃金光禿禿的眉弓擠在了一起:“大酋長最近有消息嗎?”
“最近一次的發信時間在三天前,部落、暗夜精靈和人類聯軍在海加爾山構筑了聯合防線……”
斥候若有所思,在身后掏出一塊帆布:“這是海面上送來的書信……那只艦隊……想讓大酋長出面與他們談判。”
“時間上對不上……”早早就進了指揮營帳的伊崔格插話道:“吉安娜一向謹小慎微,而且和奧格瑞瑪的關系正值蜜月期,如果我沒猜錯……這支艦隊應該屬于庫爾提拉斯的主人。”
“她那個父親?”沃金對東部王國的局勢一知半解,見伊崔格點頭,他沉吟道:“無論誰在指揮艦隊……現在的部落在海上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啊。”
伊崔格輕輕頷首,歉然道:“我得和你說句抱歉,沃金,暗矛部族受了獸人連累。”
沃金強笑了一下:“別這么說,無論暗矛巨魔還是獸人,如今都是部落的一份子,危險是注定要共同面對的,難道說等到我在預言中看到的那個部落強盛的未來,部落的成員們還會因種族而互相攻訐不成?”
他對伊崔格搖了搖頭:“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這些不速之客。”
伊崔格眉頭深鎖,花白的胡子都被他扯掉了一把,大約半刻鐘后,他謹慎地提議道:
“收縮兵力,等暗矛部族的巨魔們回到奧格瑞瑪,我們就封鎖城市,對現在的我們而言,女人和孩子是最重要的。”
沃金點了點頭:“但也不能太被動,海岸上占不到便宜不代表我們陸戰會怕了他們。”
伊崔格深以為然:“我會讓薩魯法爾率領精銳的狼騎兵在杜隆塔爾游走,不能讓這些敵人在我們眼皮下站穩腳跟。”
沃金贊同道:“我會派出所有暗影獵手,只要這些人類踏上陸地,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不會在我們的視線之外。”
伊崔格忽然面露掙扎之色,沉默了幾個呼吸后還是開口:
“這件事情……暫時封鎖消息……不要讓大酋長知道。”
“你的意思是?”沃金福至心靈,幾乎立刻猜到了伊崔格的意圖,伸手指向斥候帶回的帆布。
“嗯,這份談判請求我們不僅要接受,還要做足誠意……”
巨魔和獸人相視而笑:“這是部落建立以來的第一場硬仗,擊退了這支艦隊,我們才算在卡利姆多有了存身之本。”
………………
“縮頭烏龜!”
戴林的嘴唇上又多了幾道裂口,眼中布滿了血絲,艦隊沿著卡利姆多的海岸線一路向南,除去最開始的出其不意之外,之后的幾天幾乎可以用毫無斬獲來形容。
“艾什凡那邊怎么說?”
“獸人酋長同意了談判請求,約定兩天后的無風時段和我們會面。”
“好得很……”戴林輕輕咬牙:“再次叮囑他,別給老子節省炸藥,我要把那個綠皮怪物炸得渣都不剩!”
………………
“啊……阿嚏!”
強壯的半獸人被空氣中的煙塵刺激得打了個噴嚏。
被口水噴了一腦袋的米莎輕輕叫了一聲,似乎在表示抗議,雷克薩摸了摸她的頭,打量著自己此時所處的位置。
蒼涼的大地上看不到任何植被,風揚起淡紅色的沙塵,干燥的大地上露出半截巨型生物的骨殖。
雷克薩低頭確認了一下薩爾仍然有氣,視線投向了一臉懵逼的吉安娜。
“女士,咱們現在在哪?”
“這個……”吉安娜擦了擦額頭的汗,故作鎮定地道:“和海加爾山確實是差了那么一點點哈。”
“……”